外頭宮婢生生催促,最後娘引我至身前,將一塊玉佩放入我掌心,鄭重地囑咐我道︰「眼見你就要入宮了,娘也沒什麼能夠給你的,這玉佩隨了娘近四十年,如今就交予你了。玉是通靈性的,蓮兒你將它佩在身側,就好似娘在你身邊一般,這樣日後也好排解相思之苦。」
听罷娘的話,我連連含淚點頭道︰「是,娘的話蓮兒一定牢記,蓮兒不在了,娘你也要多保重身體啊。」
娘滿眼慈光深深望了我一眼後,將我緊緊擁入懷中,我脖頸中一涼,瞬間那股涼意又迅速擴散至我全身,散發出微微的溫存。我知道,那是娘的淚。我眼中心上皆是酸澀,幾度欲言,不料娘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道︰「記住,那玉佩一定要妥善保存,若是到了危急時刻,或許還能保你一命。」我心頭一緊,正待詢問,卻听門外的宮婢再次催促道︰「小主還是快些起行吧,誤了入宮的吉時可就不好了。」
眼見時間不得再拖了,娘不舍地松開我,含淚慈言笑道︰「蓮兒,去吧!」
爹爹面色哀傷,最終肅然說了一句︰「蓮兒,從今以後,夏氏滿門的榮辱,皆與你相依了。」
我含著淚告別了爹娘兄妹,乘宮中專程派來的馬車進宮。我坐在馬車上,耳邊花炮鼓樂聲大作,耳中還依稀傳來娘與妹妹們隱約的哭泣聲。
執禮大臣,內監宮女浩浩蕩蕩執著儀仗迎接我入宮。雖說只是秀女進宮,排場仍是極盡鋪張,更何況是一個相府的千金?幾十條街道的官民都涌過來看熱鬧,前陣子得罪過爹爹的大臣皆前來送禮,趁這機會巴結討好爹爹,甚至有些平時與我們夏家政見不合的大臣也前來道賀。
听著車窗外不絕的道賀聲,淚水卻落了下來,入宮了又如何?乍看似風光無限,那往後呢?延綿的朱色宮牆,空對著金碧輝煌卻寂靜孤冷的華麗宮闕,為君王那一點薄涼的歡愛而日夜守盼,盼到春光遠去,紅顏易老,哪怕日後位臨四妃,也終究只是個侍妾罷了,哪還有什麼光彩可言呢?
況且,那些人是真心道賀,或是來巴結討好,我此刻已經分不清了,或者拜高踩低本就是一種生存之道。世態淡涼,這便是世間冷暖。
斂了斂衣袖,乍見手中還握著娘方才交給我的玉佩,想起數日之前的夜晚娘對我說的的些話,又是一抹傷嘆襲上心頭。對于任何一位名門閨秀來說,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愛情,從沒理由去奢求。我原先只盼爹娘能為我尋得一處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從此相夫教子,安穩度日便罷,卻不想最終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嫁入皇家。
微微閉眼,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那一襲青衣,眉目清秀逸然如謫仙的男子來。軒然,我們何時還能再見?又或許,是永別了。
馬車緩緩向前,揚起一地塵埃與落花,模糊了車轍的痕跡,淹沒了來時的路,映入眼簾的,盡是塵埃。不知前方等著我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漫天細雨紛飛,繞不盡一夢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