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上班就去邵總辦公室，把藥品招標的事兒跟他說了一下。邵力為並不感到意外，他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這事我知道，但是我們很難擠進去。這次省里藥品集中招標，已經有五家代理機構來報名了，這些公司實力太強，有的還是上市公司。他們都是專業做醫藥代理的，在國內做了很多。和他們競爭難度太大了。
我問，咱們公司不是也做過醫療設備和醫院工程嗎？
邵力為說，藥品和這個不一樣，藥品有專門的招標法規。我找過衛生廳一位副廳長，他很為難，說他不方便說話，藥品招標是一把手親自抓。而且他說我們沒做過藥品招標，不可能。
我一听也有點灰心，但我還是想試試。我問他，他們廳長誰呀？他回答說︰陳文德。
我問能不能找找他？邵力為笑笑，說︰「小山，別費那個事了，陳文那個人，是個民主人士，專業出身，請客送禮這一套從不沾邊。他就認專業經驗。而且我听說，他們已經內定了，是衛生部一個副部長打來的電話，你看多厲害。咱們別費那個事了，搭著錢，搭著功夫，不值得。你最近朔方重型干得不錯啊，你也有優勢，有袁部長的關系。我希望你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走得更寬。」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笑笑。
邵總的能量很大，既然副廳長都不好使，那看來真有難度。我很泄氣，站起來，說，那就算了，我走了，今天在房地產大廈有個標。邵總說︰「記著下午的經理辦公會，三點。」
我說，下午評不完，他說，讓別人盯著吧，下午這個會很重要。我說看看吧。
到樓下，公司的商務車已在門前等候，我們急忙往車上搬東西。除張若其在家值班，其他人都上了車。部里只有5個人，而公司規定開標現場必須有至少四個人，如果趕上同時開兩個標，就得從其他部里借人。
車開動以後，他們四個玩起了撲克，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先打了兩個電話，然後和司機小李聊起天來。公司有兩台這樣的商務車，在外面開標經常要用，晚上公司或各部有宴請，還得等候接送客人，所以很忙。小李家里有個老媽，正在住院，晚上需要護理，忙起來經常顧不上，只好愛人去。而婆媳兩個不合，媳婦就賭氣說不去。我說雇個護工吧，小李笑著說︰「袁經理，我一個月才掙幾個錢啊？愛人給人打工看菜攤，一個月弄好了也就六百塊錢。我們這樣的人家，哪里雇得起護工呀？」他忽然嘆了口氣︰「今晚二部請衛生廳的人吃飯，派車單下給我了，今晚又沒法護理我媽了。」
我問，為什麼請衛生廳的人吃飯？他說，听說是藥品招標的事。
我一激靈，「他們請誰？」
小李說︰「听說請一位處長。」
我真是不能相信，邵總剛剛勸我不要介入，二部這邊卻在請衛生廳的人！這是怎麼回事兒？
上了房地產大廈二樓，我去招辦問了問，我們分在201室開標，在203室評標，專家他們已通知了，都在路上。我們的人開始往開標室搬東西，很快就緒了。過了不久，投標人陸續來到，小馬吆喝他們過來登記、小萬負責驗證身份、接收投標文件，公司財務的寧莓莓收投標保證金，一個人忙不過來，還得有個人幫她。這次投標人太多，16家，保證金額度也大，19萬，有交支票或匯票的，更多的是交現金，現金得一捆捆拆開，用驗鈔機驗。所以現場有一陣很忙亂。
投標人辦完這些手續，就都陸陸續續地走到後排坐下。現場開始平靜下來。
趁招標人還沒到的功夫，我到走廊的一頭給也羚撥了個電話。我悄悄地問︰「也羚，你衛生廳那同學回電話沒？」
也羚正在醫院照看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剛扎上滴流，她說︰「還沒呢。他說今天上班以後定。有消息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我說︰「我們正在房地產大廈開標，這里不讓接電話。有消息了馬上給姐發個短信，姐急。」
上午的標開得很順利，評標也很順利，雖然評委是招辦選的，但這些評委都是老油條了，參加過無數的評標。他們只粗粗瀏覽了下招標文件，就明白了個大概齊。一位評委直言不諱地說︰儲主任，你就直說吧，你們想用誰？
這是個市法院辦公大樓的土建施工招標項目，標的額應該是在兩億左右。法院的基建辦主任儲時闕是個知識分子，剛從政法學院調來不久，對這些社會上的事不大懂，听到這話，忙說︰「我們沒傾向，大家評，誰得分高誰中標！」
業主這樣一說，評委們就有點發暈，不會玩兒了。他們遲遲疑疑地打完了分，我把打分結果送到儲主任眼前，儲主任很利索地簽了字。我本以為業主真沒傾向，評標如此順利，還很高興，沒想到過了兩天，大麻煩就來了！
我沒等到評標全部結束，便趕回公司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