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時,林月橋打來個電話,問候到︰「小山,今天晚上你們喝酒喝得很高興?」
我感到奇怪,因問︰「是林姐呀?你怎麼知道我們今晚喝酒?」
林月橋咯咯笑著說︰「我就在你們旁邊的房間里,也在招待德國人啊!」
「那林姐你們喝得高興嗎?」
「當然高興!今天開標都在預料中,德國人很得意忘形,竟然把自己喝多了,正纏著我呢。」
「纏著你?」我有點擔心,「姐,你沒喝多吧?」
「沒有,我怎麼會喝多呢!」
「你們還在那里?我都快到家了。姐,控制好自己,別喝成兩個醉鬼,那就指不定干出什麼有損國格的事兒來了!」
林月橋哈哈笑起來,「小山呵,你這張臭嘴!」然後她問︰「小山,排序定了吧?」
我嗔怪道︰「姐,又問些不該問的問題!不過姐,你的形勢還是不錯的,話說到家了吧?」
林月橋沉默了一刻,然後說︰「說到家了,謝謝你呵。我這兒還有客人,不說了,姐以後會回報你的。」說完,她就撂了電話。
正是盛夏,徙陽天兒變得濡熱,晚上9點多了,街上還有著許多納涼人們。在西安路那里,我還把車停到道邊,下去要了兩個三色冰激淋,冰涼的感覺立刻從食道滑到胃里,又傳遍了全身。
我把車子停好,抬頭望了望自家的窗戶,發現窗戶都是黑著的。我上到四樓,敲了敲家門,沒有人應聲,我就很納悶。我掏出家門鑰匙打開門,家里一片漆黑。我有些慌亂,打開了家里所有的燈,發現家里竟空無一人!
盧剛毅是知道我今晚有事要回來晚的,難道他帶著盧寧出去消暑去了?我趕緊找出手機,撥了盧剛毅的電話。盧剛毅說︰「盧寧又病了,我們在省中心醫院急診室里。剛剛醫生檢查過,說是急性腸胃炎,正打吊瓶。沒什麼事兒了,你不用著急。打完吊瓶我們就回去,估計還得一個小時。」
我剛剛的愉悅心情頓時變得焦躁,我生氣地問,你怎麼搞的?早上還好好的!
盧剛毅冷靜地說︰「山山,你忘了早上你給盧寧帶了個螃蟹?就是這螃蟹惹的禍,醫生剛才還質問我,這種天兒你怎麼還敢給孩子吃海鮮?」
我登時氣結!昨天盧剛毅的朋友從海邊給我們帶來一簍子螃蟹,我們晚上吃了幾個,剩下的都放進冰箱里了。今早給盧寧帶飯,我就裝了一個在他的飯盒里,盧寧是很喜歡吃螃蟹的。
盧剛毅勸慰道︰「行了,好在處置及時,盧寧現在也好多了。你今天開標還順利吧?」
我悶悶地說︰「還行,順利。我這就去醫院接你們,你在那里等我吧。」
到醫院的時候盧寧吊瓶里的藥液剩的不多了,我在那里等了一會兒。這個期間盧剛毅對我說︰「我告訴你一個新情況,我今天才得知的。劉大光的問題嚴重了,保不住了。中央決定三叔暫時代理劉大光的工作,已經通知省委和市委了!」
我有點目瞪口呆,我問︰「怎麼會?我剛才還和三叔通過電話,他壓根就沒提!再說,三叔剛當市委副書記沒幾天,怎麼會由他主持工作?」
盧剛毅悄聲說︰「這個我們都不清楚,估計三叔也會感到意外。我分析有一種可能是︰三叔沒幫沒派,由他主持工作,比較能為大家認可。」
因為盧寧的病情穩定了,我放下心來,對盧剛毅的話多想了些。我擔心地問︰「剛毅,三叔在這個時候代理劉大光的工作是福是禍啊?我怎麼覺得這對三叔不見得是個好事兒呢?」
「這個也很難說了,還是取決于三叔。若論仕途,這是個機會。若論麻煩,也確實挺麻煩。徙陽這個地方盤根錯節,拎誰都不好拎。過去劉大光雖然有自己的問題,但他霸氣,讓誰怎麼樣就得怎麼樣,私下里再安撫,這在政治上也算是個高手。三叔則沒這個霸氣,一直做干部工作,四平八穩,就怕壓不住。」
我听得不耐煩,沒好氣地說︰「你說機會,那是對別人,三叔不適合!三叔一直清明寡淡過日子,你讓他去當那個一把手,不要了他的命?不行,我得勸三叔,千萬別接這個爛攤子!」
盧剛毅冷笑了一聲,「還用你勸?以三叔的為人,他早就會推辭,但中央不可能同意,中央定的事,哪個干部敢堅辭不從?三叔是沒辦法!」
我郁郁不樂,我說︰「今天我們邵總和戴書衡還在我車上議論劉大光的事。我把他們的話跟三叔說了,三叔說他們是故意說給我听的,說戴書衡是在表忠心呢!」
盧剛毅很驚訝,他默了一刻,笑起來。我問他笑什麼,他沒吭氣。
正在這時,幾個醫生、護士小跑著從我們身邊經過,顯得很匆忙,他們進了那邊的第一觀察室。第一觀察室的門口圍些人,在那議論紛紛。我說那邊可能出事了,剛毅你在這里看著盧寧,我過去看看。
第一觀察室的門緊閉,外面的一群人在低聲地交頭接耳。我听到的消息是︰里面的一位病人,正打著吊瓶,突然就暈厥了,正在搶救。
過了一會兒,有個醫生推門出來,他站到走廊里,點起了一支煙。我便湊過去,問他︰大夫,里邊怎麼啦?
醫生說︰「出了點意外,正在搶救病人。」
我問︰「出什麼意外了?能搶救過來嗎?」
醫生狐疑地看看我,問︰「你不是咱們醫院的吧?」
我說不是,我是患者家屬,我兒子急性胃腸炎,正在那邊打吊瓶。
醫生抽了口煙,隨口說了一句︰「夠嗆了,體征不好。」說完,他掐了煙,又回觀察室里去了。
我只是偶然看到了這一幕,沒太當回事兒,沒想到第二天這件事迅速發酵,演化成了徙陽市的一件頭版新聞,以至于連藥品招標代理遴選大會都推遲了!
我很想給三叔打個電話,但看看表,已23點了,我知道三叔睡得早,電話也沒打。
第二天一上班,邵總就把我找到他的辦公室,問我︰「小山,听說袁書記代理劉大光主持市委工作了?」
我還裝糊涂,我說我不知道啊!
邵總埋怨說︰「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小山你也太遲鈍了!告訴你,這是真的,這下朔方重型和藥品招標的事就更有希望了,好好干!」
我說邵總你莫名其妙啊?朔方重型和我三叔是有點關系,藥品招標跟他有什麼關系?那是省里的事。
邵力為擺擺手,說小山你坐下,我跟你說個事。
我就在他的沙發上坐下來。邵力為說︰「昨天那個彭總,我看你跟他挺熟,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說是戴書衡介紹認識的,藥品招標這事是他主動找的我,他也有他的所求。
邵力為警惕地問︰「他有什麼所求?」
我支吾起來,彭舸要做藥品物流的事我覺得不能說,說了對彭舸不好。我說︰「邵總,我不太清楚這里邊的關系,你也知道我是很愚笨的。他要干什麼他也沒說,我也不想打听。」
邵總拄著下巴看了我一會,說︰「他有所求就好辦了。」
我問,邵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邵總說,無利不起早唄!我問你,他和衛生廳有什麼關系沒?
我說我不知道,他從未提過衛生廳。但是好像和省藥監局有點關系,不過我這也是猜的。
邵總似在自言自語,「那就怪了。我調查了一下他,好象也沒什麼背景,在政府干過,然後調到省國合,MBA,別的沒什麼啊。但是小山我提醒你,昨天你的口氣不對。咱們是誰呀?過去講下九流,干招標代理這一行就是下九流,你就得點頭哈腰,低眉順眼。彭舸這個人有多大本事我不知道,但你一定要處理好關系,萬萬使不得大小姐的脾氣啊!」
我沒好氣,我說邵總你還有別的事沒?沒事我得回去做準備了,明天遴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