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天氣格外晴朗,一點都看不出冬季的淒寒和蕭條,這在潛移默化中也影響著從人轉變成鬼魂得我的心境。
為什麼這麼說呢?
其實人是很容易受周圍環境影響的,假如我死後一直是陰沉的雨雪天氣,我的心情估計會比天氣更加陰沉。誰讓我很感性呢!
所以說呢,這些日子的陽光明媚,也減輕了我因離世而產生的怨氣和陰厲。
何況,今天可是曾家兄妹的喬遷之喜,當然,我會和他們一起遷回瀟湘座,既然他們兄妹都沒有把三樓我的房間改變模樣的意願,更沒有「侵佔」它的意圖,那麼我今後的落腳地自然還是我的房間了。這讓我的心情更加明媚,甚至超過了外頭已經遍灑的陽光。
未來多麼美好啊!
雖然作為一個魂魄,還是不合常理留在人間還不怕日光的魂魄來說,也許根本就不會有未來。
言歸正傳,曾家兄妹早早就搬了東西過來,孟疆也睡眼惺忪的如約而至。
瀟湘座什麼都有,他們只是把衣服和日常用品帶過來而已。
很快他們就收拾好了,幾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保姆泡的茶,稍事休息。孟疆並不是個愛早起的人,今天為了幫助曾家俊他們搬家,特意起了個大早,開車把曾家兄妹接了過來,安頓好後,直接沖保姆要了一大杯咖啡提神,現在正在那里就著點心喝濃濃的咖啡。
曾家逸一邊喝著茶一邊四下看著。
「哥哥,說句實話,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我們今後要住在這里。」
「嗯。」曾家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連一邊的孟疆都沒有接話。
「哥哥,你和孟疆哥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大概有幾年了吧。」
「怎麼認識的?」
「就是在聯絡‘繼華’的時候,跟湘君……一起去疆土,那時候認識的。」
「對。」孟疆也開始說話了。
「哥哥比孟疆哥大幾歲?」
「反正你記住我比你大六歲就行了。」孟疆嘴里含著點心,代替曾家俊回答。
「噢。」曾家逸也不再問話。
「休息一下,幫忙整理一下書房吧。」曾家俊開口道。
大家都點頭。
過了幾分鐘,保姆把茶杯和盤子都收走,他們三人又上了二樓,進入書房。
進門的時候,曾家逸悄悄拉住孟疆道︰「孟疆哥,我哥哥他有些不對勁,你幫我開導開導他好嗎?他似乎對林湘君很……在乎!林小姐去世後,他一直都不太有精神,我看你們很聊得來,你多跟他說說話行嗎?」。
「勸人我很不在行哪!」孟疆有些為難,不過旋即又說,「要不你主動提起湘君吧,比如說讓你哥哥多說說湘君的事情,說你很想了解她,之類的話,省得他總是想著湘君的事情卻沒處訴說。」
「嗯……」曾家逸低頭沉思,沒有注意到孟疆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點頭,「也對。」
孟疆點點頭,要往里面走,曾家逸又一次拉住他。
「我覺得叫你‘孟疆哥’很別扭,你不介意我直接叫你‘孟疆’吧!」她眼神閃爍了一下。
「可以啊,無所謂,你要是願意叫我老孟都行。」
我呆呆看著曾家逸,這個小妮子!行動還真迅速!
又看孟疆,唉!這個笨蛋!
書房很大,但是對行動利落的三個人來說,不論是打掃還是整理都是很輕松的事情,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這也是因為最近曾家俊已經在慢慢整理的原因。書櫃大體都不用整理,只是熟悉一下書籍的擺放位置,注意看看有沒有落塵或者潮氣。
三人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曾家逸想著怎麼開口提到我,孟疆也在不斷給她使眼色,她也很焦急的尋找話題,想起現在身處的書房,她眉眼一轉,有了!
「哥哥,這間書房的藏書大概有多少冊?」
「沒有仔細數過,大概上萬冊了吧。」
「這麼多!」曾家逸是真的吃驚了,又不是教授,一直從商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書!
「這還是保守估計的,她三樓的書房不是還有麼。」
「真厲害!」
「嗯。」
「我很好奇耶,哥哥,林小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我今天開始都要住在這里了,卻對這里原來的主人一無所知,感覺很失禮呢,給我講講她的故事吧!」曾家逸緩緩說出了目的,順便瞥了一眼孟疆,對方立刻送給她一個贊賞的眼神。
「好吧,不過我了解得也不多,改天如果你還想知道得更詳細,去問徐律師。」
「可以,你先說說吧。」
「我認識湘君是在她十九歲那年,那時候她剛剛回國,我們參加了同一個慈善晚會……」
曾家俊緩緩道來,我也听得十分認真,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听到關于我的事情,我還從來不知道站在他的角度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然後呢,我看見她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就刷了卡,當時我還感嘆了一番呢,壓根沒有想過真正去了解她,只是憑借自己眼楮看到的畫面,一個片斷,就斷定她是個揮金如土的千金小姐……」
這說的是我不知道的一次踫面,應該是在我買什麼東西的時候,听他的講述似乎是很貴重的東西。
「後來,听到了很多關于她身世的傳聞,有的說她是私生女,有的說她是領養的,其實都不是,我從徐律師那里听到過一些。她是在周歲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的,那時候她的父母接到林家的消息,匆忙離開,在出了省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她被父母保護者沒有受到傷害,她的父母卻遇難了。而那條公路很偏僻,很少有車經過,附近來往的,都是一些回鄉的民工,湘君就是被這樣一個回鄉的農民抱走的。那個農民沒有用心打听過她的家人,就帶著她回到了老家。」
「那林小姐的父母當時就……」
「嗯,據說是這樣。」
「真可憐!」
「那個農民,也就是湘君的養父,有個智障的兒子,八歲了,似乎收養湘君的目的是當童養媳。對湘君也不是很好,那里的人們都知道湘君是撿來的孩子,估計她因此受過不少欺侮。但是,養父的兒子早早就死了,她的養父母也因病或者意外離世了,湘君這才離開養父家鄉,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據說來到這里也是很偶然的,說來也巧,剛剛到本城,因為不熟悉這里的一切,在步行街閑晃的時候,被她外婆人出來,因為湘君和母親非常想象。」
「也許這就是一家人的緣分吧,這樣的幾率畢竟太小了!」曾家逸感嘆道。
孟疆也點點頭,道︰「跟市面上流傳的說法相差太多,市面上的說法太不真實了,也容易讓人誤解湘君。」
我同樣點頭,的確,坊市間流傳的說法,實在太離譜,令我生氣之余,也不禁好笑起來。
「但是,那個時候,湘君的外婆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多年來尋找外孫女的心願一下子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實現,她受不了這個刺激,心髒病發,去世了!」
「天哪!」曾家逸驚呼。
連孟疆都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曾家俊。
我長嘆一口氣!
「是的,就在當天,紀宛畫女士就去世了。沒有來得及听湘君喊一聲外婆,就去世了。」
書房里一片寂靜!
大家都被震撼了!
「就這樣,湘君只見了外婆一面就天人永隔了。這件事情對她打擊不小,徐律師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時候,還在嘆氣,說湘君即使到現在,都沒有走出這個陰影。」
曾家逸以女性特有的情感,更加真切地對我的遭遇感同身受,早已淚流滿面,忘記了這場談話的初衷,真正用心听著我的故事。
「後來,為了平息本城對她的不利評價,徐律師把湘君送到英國讀書,後來又到了法國,一直過了六年才回來。听徐律師說,在國外,尤其是剛到英國的時候,因為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湘君曾有過非常大的抵觸情緒,加上對外婆去世的愧疚和痛失所有親人的痛苦,湘君也曾經叛逆到離家出走,後來是徐律師給她講述了外婆的一生,才令她振作起來,立志成為外婆那樣的人,不辜負外婆一生傾注在她身上的情感和精力。從此她奮發圖強,甚至努力的有些自虐。」
「十九歲那一年,她回來了,就遇到了她的丈夫,結了婚,還創業,一直很努力的生活,兢兢業業打理著她外婆的財產,直到她去世。」
曾家俊顯然也有些難過,平常听到是一回事,由自己從頭講來又是一回事。
「那哥哥是怎麼和林小姐相熟起來的呢?你一開始對她的誤解那麼深!」
「我最先接觸的是徐律師,因為要爭取繼華的合作項目,徐律師把握介紹給了湘君,那時我們也僅僅只是點頭之交,跟徐律師倒是很談得來。剛開始說起合作的時候,湘君猶豫了,徐律師打圓場才去的疆土,認識了孟疆。」
「是啊,」孟疆也點頭道,「就像昨天似的,那天湘君還暈倒了呢,我還覺得她太嬌氣,早知道的話,對她好點!」
曾家逸想到了急救室里的我,想起自己的冷靜,似乎很殘忍,她心下煩悶,忍不住站起來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
說著,就走到書桌前,開始整理書桌。
曾家俊則仍在給孟疆講述接下來的事情,包括我離世後他們發現的那個灰皮筆記本。
孟疆的神色越來越不同。
而我迷惑的看著這三個人,剛剛我已經沉浸到自己的回憶當中了,不明白怎麼突然間,每個人的神色都發生了變化。
在這個時候,突然听到一聲熟悉的暗璜聲響!
不會吧!
我心想。
仿佛為了印證我的猜測,書桌方向傳來曾家逸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