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下來的王天很快向我道歉,說耽誤了我辦正事兒的時間。
我連連說沒有關系,不過仍然迅速上車,奔向怡寧療養院西區。
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王天的真性情及他的故事,令我認真對待天使之眼的這份工作的信念更加堅定了!
我一直都很明確的認為自己應聘天使之眼的職位只為了接近曾家俊,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甚至忘記了這個天使之眼是怎麼創立起來的,或者說,天使之眼的創立是誰的意願!
我,如今叫徐湘君,但是我從靈魂深處一直到感情上,都是林湘君的!
而創立天使之眼,是我林湘君的夙願!
我,怎麼會忘記了呢?
誠然,我已經重生了,也決定拋棄過往重新開始,但是,我的靈魂怎麼可能拋棄?我畢竟仍然是林湘君,也畢竟生活在從前的空間里,從前的世界上,我怎麼能夠放任自己在天使之眼的工作中那麼懈怠!
解開心中的枷鎖,我突然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干勁,同時也決定假如這三家療養院都沒有李雁的病歷,那麼我就要跑遍所有的療養院,除非他們真的不曾在大連就診,否則我一定要找到他們!
「前面就到了。」王天駕駛著車子開始減速。
深吸一口氣,王天剛一停車,我就打開車門向著療養院的大門走去。
仍然很順利地找到推遲下班時間的管理員。我先是道了歉,然後出示了職員證,管理員很快就帶我去尋找病歷了。
查詢許久,一共有十四個名叫李雁或者李燕李顏等近似音的患者,其中十個年齡大致吻合,剩下的四個所有信息都不吻合。這十個大致吻合的患者中,有八個在大連居住。還有一個在沈陽,另外一個是在臨近的縣城。
因為路遇恩沒有她父母的照片。我們也僅僅從戶籍地拷貝了一張身份證上面地照片,模糊不清不說,也過去了十幾年,所以盡管病歷上這十個人的照片在我看來都不像,但還是無法認定,于是抄走了他們地聯系方式,對管理員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這時我才想起。下午在靜海療養院里的查詢有多麼潦草和大意,于是決定明天一早再去一次。
任何一件事情,不論有多困難,關鍵是要看做這件事情的人覺悟如何,是竭盡全力還是推諉敷衍,不同的心境,會產生不同的結果。
等王天把我送回酒店,嚴小姐已經在咖啡廳等我了。
謝過王天。他很是抱歉的對我說他明天白天要上班,最早也要下午四點半以後才有空閑,我說沒關系,我會自己想辦法。
到咖啡廳找到嚴小姐,她那里也弄了一份名單,我們對照了一下。又排除了幾個人。
可能是我地認真改變了嚴小姐對我的看法吧,她開始和顏悅色了。
臨走的時候居然不吝給了我一朵微笑。
送走了嚴小姐,我突然覺得有點餓,不禁失笑不已,看來我已經又一次適應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了。雖然我不吃飯都不會餓死,但是只要到了點兒,胃還是會很準時的提醒我,正常人該吃飯了!
恰巧此時,曾家俊打來電話詢問,我便可憐兮兮的說還沒有吃飯。快要餓扁了。
曾家俊一听立刻說來接我。
我高興的回到房間。換了衣服,精心妝點了一下。
晚飯是在一個海鮮城吃的。在吃晚飯地一個小時內。曾家俊至少拒接了五個電話,這讓我心里更加甜蜜了,不過我也不希望阻礙他的工作,所以盡量讓自己的速度加快。
回到酒店,曾家俊似乎有推托不掉的約會,于是匆忙離開了。
我想了想,決定先到名單上的幾個李雁家里去查看一番,省得明天還得跑冤枉路。
隱藏了身形,趁著夜色茫茫,我悄悄造訪了五家,排除了其中的三家。另外地幾家由于我不是太熟悉大連,所以沒有找到,看來只好明天再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查號台找了一家出租車公司,約好包一台車子,請他們派一位十分熟悉大連的司機來。
吃完早飯帶著資料來到酒店大堂,總台的服務員告訴我我預約的出租車已經到了。
司機四十多歲,是個很熱情的土生土長的大連人,看得出來他是個好父親,一路上不停的提到自己十四歲的兒子,十分驕傲。
我把地址遞給他,他便拉著我從最近的一家開始尋訪。
而我在路上就給幾個留下聯絡方式的患者打電話,又排除了幾個人。行到靜海療養院附近,我急忙喊停車,匆忙地跑進去,打躬作揖地拜托另外一個當班的管理員讓我再察看一次。
半晌後我抱著名單沖出來,坐到車上。
我告訴司機在走到第三醫院精神科分院附近地時候提醒我,我要順便把那里的病歷也查閱了。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我從第三醫院精神科分院走出來,這一次手里僅僅有兩個地址。
中午我請司機在一個患者家附近的餐館吃了午飯,然後頂著大太陽開始到另外一家尋找。
下午四點多,我站在最後一個患者的居住地門前,看著同樣剛剛趕到的嚴小姐,愣愣的發呆。
嚴小姐看到我也有些意外,但她隨即笑了笑道︰「恐怕就是這里了!」
點點頭,我深吸一口氣。敲開了門。
半個小時後,我和嚴小姐從這家出來,我給司機結了帳,帶著這家的男主人坐進了嚴小姐地車里。
這個男人,的確就是路遇恩的繼父!
終于,找到了!
但是我們都沒有給當事人路遇恩打電話,因為路遇恩的繼父說。他的妻子,路遇恩的母親已經在兩年前被送到了重癥區。也就是王天的妻子所在地怡寧療養院的東區!
我們趕到東區地時候,居然踫到了王天。
他在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很肯定的對我們說︰「只要讓她的女兒來到她的身邊,就一定會有起色的!相信我,我的妻子就是這樣!」
主治醫生不是很樂觀,他說︰「王先生的妻子患病只有六年,而您地女兒卻在三年前已經找到了。所以您的妻子才能恢復的這麼快。但是……李女士已經患病十幾年了,而且從前十幾歲的女兒突然變成三十歲的女人,她能不能從心理上視覺上接受這個女兒還是個問題,更別提因此而病愈了。另外我們還要提防,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讓李女士再受到刺激!慢慢來吧!」
主治醫生的話,讓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的確,很有可能會起到反效果,但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母女不能相認哪!
沉吟一下。我對路遇恩地繼父說道︰「這樣吧,我想還是要把路遇恩小姐帶過來,至于怎麼決定,就看她和主治醫生商量的結果吧。」
路遇恩的繼父渾身顫抖了一下,低垂著的頭更加低了。
半晌,他才道︰「我……我是不是……我……我沒臉見琴琴了!」
我嘆口氣!
想起我們在他家中告訴他路遇恩還活著。並且在尋找他們的時候,這個男人眼楮通紅,沖上來抓住我的雙肩不住搖晃,激動地一遍又一遍地問︰「真地嗎?是真的嗎?」。
那個場景,讓我確定這個男人並沒有因為自己已經為此服刑而減輕心中的愧疚,拋棄了路遇恩一定已經成為每晚折磨他的夢魘!
「路遇恩小姐的委托內容是,找到她的父母!」我著重強調了「父母」兩個字。
果然路遇恩的繼父震驚的抬起頭來,圓睜著雙眼看著我,我點點頭,他看向我身後剛剛打完電話的嚴小姐。嚴小姐同樣點頭。
驀然涌出的淚水模糊了這個男人地雙眼。他不停地擦拭著,卻怎麼都抑制不住。
我們給了他一個緩沖的時間。我和嚴小姐走到外面,嚴小姐對我說她已經電話通知其他幾個城市地分部停止調查了。
我欽佩不已。
我早就忘記了這件事情,要是等我想起來,怕是早已勞民傷財白費周折了!
果然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我決心不讓自己再次落後,于是對嚴小姐說了一聲就撥通了路遇恩的電話。
听說我找到了她的父母,而且父母都在世,路遇恩激動地語無倫次,只是一個勁兒的道謝,我急忙安撫她,並把這里的詳細地址和聯系方式告訴她,她記錄下來之後說明天晚上就能趕到大連。
我們說定了見面地點便掛了電話。
路遇恩是帶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趕來的。
我手里有她的照片,所以她一出機場我就認出她來了。路遇恩跟我接頭以後,匆忙走過來用她冰涼的雙手握住我的手,焦急地詢問著父母的近況,我搖搖頭沒有說的太詳細,具體情況還要她自己去感受。
等我們到了怡寧療養院東區,卻沒有發現路遇恩的繼父。
主治醫生走過來,在路遇恩跟她母親相認的當口,把一封信交到我的手上。
展開信紙,上面只有一句話︰
琴琴,爸爸對不起你,更沒臉見你,照顧好你媽!
我無力的放下手臂,信紙隨之滑落。
路遇恩在母親那里備受打擊,因為李雁根本就不認識她。傷心不已的她被丈夫攙扶起來,恰巧看到了地上的信紙。
然後她看著我,目光中充滿了乞求。
我想了想,讓路遇恩寫一封回信,在我們找到她繼父的時候,能夠勸他回來。
路遇恩一手拿著簽字筆,一手把信紙放在交疊的雙腿上,看著蜷縮在角落里不肯跟自己相認,一遍遍的喊著老公的母親,垂淚久久。過了很久,夕陽照射在她母親抵擋不住困乏,沉沉睡去的臉龐上,路遇恩終于回過神來。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提筆寫下兩行字,交給我,淒然欲滴道︰「拜托了!」
點點頭,我接過信紙的時候掃了一眼︰
我不想今後所有的日子里,都只能和媽媽一起懷念您,請回來吧!
相見,勝過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