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完全沒想到,全場都寂靜了下來,只剩下惠妃在地上的驚呼聲。
隨即,太監宮女,其他妃嬪都嚇的圍了上來。
「娘娘,怎麼樣了,娘娘?」
「惠妃娘娘,您怎麼樣了?」
「快宣太醫來,看看娘娘怎麼了。」
藍顏卻只是愣著,放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緊了。
側頭,便看見蕭暝昱深深看了她一眼,皺起的眉隆的很高,越過了眾人,兩步走到了惠妃面前,抱住了她。
惠妃咬著唇,哭的花容失色,抬起手來,指著藍顏罵道,「顏貴人怎麼可以如此對我,我不過說一句,你怎會那麼巧合,與廉親侯一同濕了身子,你便這樣推開我……」
藍顏身上一緊,眼楮轉著,猛然明白了她所有的計謀。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藍顏。
她一咬唇角,冷笑著看著惠妃,「惠妃娘娘怎麼這樣說,方才不小心掉入池中,不知被何人所救,以為是後宮哪個宮人,只是綠盞忙著帶我回去換衣,沒來及謝那一位恩人,听娘娘一說,正想詢問是不是廉親侯恰巧路過,娘娘就倒下了。」
惠妃哈哈一笑,「顏貴人話才說的極是奇怪,既然只是不小心掉入湖中,方才怎的那麼緊張。」
藍顏道,「急于想知道是不是能重見救命恩人,自然緊張。」
惠妃咬牙,剛想再說,卻听蕭暝昱突然怒的低吼了一聲,「都夠了。」
惠妃這才想起什麼,一捂肚子,「皇上,臣妾的龍胎……」
他更皺眉,一把抱起了惠妃,轉頭看著藍顏,眼楮動了一下,一字一頓的道,「顏貴人蛇蠍心腸,危害龍胎,勒令其罰跪祠堂,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說罷,便抱著惠妃,連忙離開了。
藍顏站在那里,遠遠的看著,辯解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的咬著唇,一邊說出她有與人私會的嫌疑,讓蕭暝昱心中本就有氣,再謊稱被藍顏推倒,這道理,與藍顏扳倒太後時是一樣的,先出了間隙,再坐實罪責。
宴會到此,便只能作鳥獸散。
綠盞過來,扶著面容慘淡的藍顏,「小姐……」
她搖搖頭,「沒事……」
兩邊太監走來,互相看一眼,十分為難,「娘娘,您看……」
藍顏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與他們一同,去了祠堂。
夜晚是祠堂,幽暗的仿佛隔著湖水看著岸邊,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
一邊掛著幾盞燈籠,並不明亮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跪在那里,看著面前的靈牌。
一排的排位,上面全都是這麼些年,沉寂在大胤後宮的女子,一個一個的名字,都曾經真切的存在過,走過她們如今走過的石階,看過她們如今看過的風景,但是如今,只成為這里的一個名字而已。
後宮中的女子,即便在世時如何的風光,又能如何?
歷史上,能載入史書的後宮女子,實在少之又少,即便是有的,也不過是只言片語。
那一刻,藍顏忽然覺得,不如就此投胎,化作男兒身。
跪在那里,不知跪了多久,既然皇帝說,不許人靠近,自然也不會有人膽敢送水送飯。
她不知道現在外面如何,惠妃的龍胎,自然是沒事的,她是有分寸的人,怎會賠上龍胎,只為了能扳倒藍顏。
蕭暝昱本就是多疑的人,卻不知,听了惠妃的只言片語,會怎麼想。
這麼混亂的想著,最後,卻只能一聲嘆息。
罷了罷了,還管的那麼多,都交給明日去吧。
跪著跪著,已經覺得身子困乏,許久沒出來走動過,今日出來走上一圈,已經覺得疲憊,又是落水,又是應酬,方才身子緊繃著,倒是沒覺得怎樣,現在放松下來,才覺得,好像靈魂也被掏空了一樣,混沌的想要就此睡下去。
但是她是來被罰跪的,怎可以就睡了?
挺一挺精神,繼續跪著,一個一個的數著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名字。
腦中卻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抹白色的影子。
廉親侯。
若是嫁的人是廉親侯也好啊,他生性灑月兌,只愛游山玩水,不喜政治,因此一年倒是有半年不在京中,四處游歷,若是與他在一起,或許,也可以山水共佳人吧。
這麼一想,心中卻一驚,她已經是這深宮中的女子,怎可這樣胡思亂想?蕭暝昱精明的很,若是被他瞧出她對廉親侯有半點非分,是不是她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可,不可,如今步步驚險,怎可再讓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眾位後宮的前輩在上,請受藍顏一拜,藍顏知道眾位前輩心中莫不是有悲,有怨,有恨,求前輩們保佑藍顏,藍顏定要將這後宮,也不再寂寥,讓後宮的女子,也可以載入史冊……求眾位前輩保佑藍顏,能繼續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去……」
這麼念著,心里卻又清明起來。
既然已經入宮,便只有這一個目標,其余的,什麼都不顧,這樣,是不是就會好了?
她就這麼跪著,不知跪了多久,後
半夜,確然是餓了,嗓子也干了,嘆了聲,仍舊跪著,心中想著,他們也該睡了吧,蕭暝昱定是宿在了惠妃那里吧……
悲涼的笑笑,卻听見有門聲。
吱呀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猛然回過頭去,卻見進來的,竟然是連順。
他正拿著食盒,走進來,溫和的一笑。
連順是老太監了,在宮中多年,皺紋爬在臉上,笑起來,一臉的笑紋,讓人倍感親切。
「娘娘。」他走過來,跪到藍顏一邊,「餓了吧,吃些東西。」
她對他笑著,「多謝連公公。」
食盒打開,里面是些甜點和湯。
她心中一暖,「勞煩公公記著藍顏。」
他只是笑了笑,道,「哪里是奴才,是皇上提醒奴才送來的。」
她愣了愣,蕭暝昱?
他笑著將東西一個一個的擺出來,「娘娘可知道,這罰跪祠堂,根本說不上的懲罰,若真說危害龍胎,可大可小……」
藍顏見他說了一半,就不再說,只是將點心已經擺好給她,讓她吃。
她眼神迷蒙的看著昏暗的祠堂。
他的意思,蕭暝昱看著好像是在罰她,其實卻是在救她?
木然的拿起了點心,一點一點的放進口中,心中紛亂的,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簡單的吃了些,雖然餓,卻吃不了太多。
連順等她吃過了,才將東西收拾了,走前恭敬的道,「辛苦娘娘了,相信皇上定會早些放娘娘出去,娘娘且安心。」
藍顏只是不語,跪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石碑。
蕭暝昱是真的寵她啊。
只是這寵愛,能維系多久呢?
是不是因為她一味的拒絕他,才激起了他的征服***呢?若是往後她慢慢順從了,他是不是還能對她始終如一?
「皇帝的寵愛,可有長久的?皇宮中的寵愛,可有一生一世的?」
她默默的念著,嘴角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冷笑。
是呵,她自己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還問什麼呢?
也不知是不是吃的東西不對,後來,她便只覺得肚子痛,痛的捂著肚子,只能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但是她在罰跪,怎能出去叫人,于是便忍耐著,一只縮在那里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痛到以為自己將會死過去,她痛到以為不會有人管她……
祠堂的門再次被推開。
腳步聲沉穩安定,慢慢的接近。
她想抬起頭來,卻最終還是只剩下睜開半只眼楮的力氣,遠遠的,看了他一眼……
明黃的影子,很是熟悉。
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力氣了……
那麼沉睡下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什麼深淵中,一直在下沉,下沉,沒有盡頭……
最下面,她看見,那深不見底的深淵中,飄蕩著的,是母親,父親,弟弟……
「啊……」她驚叫一聲,猛然醒了過來。
眼前是她熟悉的地方,玉蘭苑,她的房間,面前跪的都是人,太醫,宮女,綠盞,琴歌,她的手被人緊緊的握著,粗糙的手掌,有些熟悉的溫度。抬起頭來,卻見蕭暝昱眼中,竟然滿懷激動。
她愣了愣,才輕聲虛弱的道,「皇上……」
他只的握著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來,阻止她再說,「什麼也別說,好好躺下。」
她愣怔,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下面琴歌綠盞也都是滿臉的笑容,互相看著,更忍不住低頭偷笑去。
藍顏更不明白了,皺著眉看著蕭暝昱,「到底,我怎麼了?」
蕭暝昱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俯來,「傻瓜,你懷了朕的孩子,都不知道!」
轟的一聲。
她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這確然是她萬萬也想不到的,她竟然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