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可真是命硬,傷成這樣居然還能活得下來。」
駱雪盯著宮平櫻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刀傷,不可思議地驚嘆。
橘娘急忙握住他的手,柔聲問著。
「蘭芝……為什麼……蘭芝……」
宮平櫻緊緊抓著橘娘的手,並沒有睜開眼楮,只是不停發出囈語。
駱雪與墨驍對視了一眼,發現宮平櫻一直重復著這個名字。
「蘭芝?大概是他的妻子吧?」墨驍低低嘆口氣。
「不錯,他的妻子就叫賀蘭芝。半年前,他們成婚之時,那是西越國極轟動的事。」
橘娘凝視著宮平櫻昏迷中仍緊鎖的眉心,為這對金童玉女破碎的婚姻感傷,她並沒有推開宮平櫻的手,就這麼讓他緊握著。
「現在他為了妻子闖進皇宮刺殺國君,恐怕又是西越國更轟動的事了。」駱雪唇邊的笑容意味深長。
「沒想到他如此深愛他的妻子,如果不是把命豁出去,誰也做不出刺殺國君這種事。」墨驍對宮平櫻打從心底暗暗佩服。
橘娘想起了半年前騎著白馬迎親的宮平櫻,當時的他如太陽般明亮耀眼,眼底滿是溫柔的笑意,而如今……
她凝視著他,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惜和他為了妻子豁出性命的感動。
「墨公子,我帶來的藥丸請你喂他吃下,那會讓他的傷好得快一些。」她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下來。
橘娘的一顆心也被宮平櫻深深感動著,她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下來。
墨驍依橘娘所說,用水和開藥丸喂宮平櫻服下。
「看樣子宮平櫻可能會昏睡一陣子,暫時沒那麼快醒來。」駱雪說道。
墨驍接口說︰「如果宮平櫻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那我們就得趕快啟程回南周國,畢竟馬車里不適合照料傷患。」
「回南周國?」橘娘詫異地問道︰「墨公子不是東楚國的人嗎?」
「我是東楚國人,不過這位是南周國的五鳳君,我目前投靠于他,住在他的府里。」墨驍簡單解釋著。
「你們要回南周國,那宮平櫻呢?」橘娘神色緊張。
駱雪輕輕笑著說︰「救人救到底,當然是帶回我府里養傷了,把他留在這里只是死路一條吧。」
「是啊,確定宮平櫻月兌離險境,我們就能放心啟程了。」墨驍微笑地看著橘娘說道︰「姑娘,多謝你走這一趟,天色將晚,我也該送你回去了。」
「可是……」橘娘緩緩低下頭,視線低垂,落在緊緊握著她的那雙手上。「從這里到南周國路途有些遠,不知道宮平櫻能不能支撐得住?」他握著她的手很冰冷,冰冷得讓她想努力溫暖他。
「回南周國的路雖然遠了點,不過姑娘給的藥草和藥丸已經可以緩解宮平櫻傷勢的惡化了。我們會盡快趕回南周國,五鳳君的府里有更好的傷藥可以醫治他,姑娘大可以放心。」墨驍說道。
駱雪接著說︰「不立刻帶他走,萬一官兵追捕到這里來,那他更是必死無疑了,本君侯就算有西越國國君所賜的特使令也沒辦法保他無事。」
橘娘凝視著宮平櫻,他蒼白的面容滿是痛苦的神色,胸口有不平穩的呼吸聲,即使昏迷中,他依然握緊她的手不肯放松,彷佛緊握著的是一個能分擔他的痛苦還有支撐他的力量,而她,竟不忍心把手抽回來。
「我想照顧他,直到他清醒過來為止。」她輕聲說道。
「但是……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不可能等宮平櫻清醒才走。」墨驍不解地看著她。
駱雪把橘娘溫柔關切的眼神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既然姑娘不放心,那就隨我們一起回南周國吧,一路上有人照料宮平櫻也好過我們兩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等宮平櫻清醒過來,姑娘放心了以後,我再派人送你回來。」
「這樣好嗎?」墨驍直覺這個提議太為難橘娘,一個姑娘家怎麼可能願意跟兩個陌生男人離開?
「好。」
看見橘娘點頭同意,墨驍驚詫地睜大了眼楮。
駱雪聳肩笑了笑。
「既然姑娘願意,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哪有這麼簡單!」墨驍對著橘娘說道︰「你先想清楚,跟我們到南周國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突然間消失了,你家人怎麼可能放心?」
橘娘咬著唇,若有所思。
「墨驍,我本來就打算要你把宮平櫻身上那件血衣帶進城去,找些人散布宮平櫻已死的消息,既然要進城,你正好可以順便帶話給橘娘的家人,這樣不就解決了?」駱雪唇邊的笑容輕松愜意。
墨驍挑高了眉,轉過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橘娘。
「其實我沒有家人,我只是被曹大夫收留在藥鋪里幫他的忙,墨公子只要幫我帶話給曹大夫就行了。」橘娘淺淺地一笑。
墨驍微訝地看著橘娘,他無法了解她的想法,也不了解為什麼她會對宮平櫻那般關切?
深夜,一輛馬車在曠野疾行。
橘娘不曾坐過如此寬敞豪華的馬車,最常見到的只是一匹馬或兩匹馬拉的馬車,她沒想到用四匹馬拉的馬車速度會如此飛快又如此平穩。
听墨驍說,因為五鳳君剛受重傷痊癒未久,為了讓他途中舒適起見,因此選用有軟榻可以躺臥的馬車,而且避免路途過于顛簸所以用了四匹馬來拉,不料這些為五鳳君設想的條件,現在受用的人會是宮平櫻。
馬車車廂內雖然寬敞,但是四個人在里面還是擁擠了一點,駱雪和墨驍在車廂一側靠坐著閉目養神,而設有軟榻的這一側則躺著宮平櫻,橘娘抱膝坐在宮平櫻身旁,一手始終被宮平櫻緊緊握著。
她輕輕撥開貼覆在宮平櫻額前的頭發,他的面色蒼白卻俊美過人,當真如國君對他的贊美一樣,是個「美若玉人」般的美男子。
任何一個女子,對名滿全城的美男子當然會有幻想、有憧憬,她也曾經跟隔壁的大娘和姑娘們好奇地談論過宮平櫻的容貌究竟有多美?然而真正見到了本人,才知道她們對「美若玉人」的幻想力實在太過于貧乏了。
宮平櫻的「美名」,當然是吸引住她的絕大因素,但是他因為妻子被國君看上、橫搶入宮而闖進皇宮刺殺國君的行為,卻更加震撼了她的心。
這樣的男人,有哪一個女子的心能不被他打動?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西越國,也沒有離開過從小長大的那條街,更沒有離開過養育她長大的曹大夫,她不明白這個名叫宮平櫻的男人為何會對她有那麼大的影響力?或者該說誘惑力?竟然讓她作出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決定。
「蘭芝……」宮平櫻痛苦地低喃囈語著。
他的眉心緊緊皺著,無意識地低喃申吟,喚的總是蘭芝的名字。
橘娘無法想像宮平櫻有多深愛他的妻子?一聲聲飽含痛楚的呼喚,听得她的心口一陣陣發疼。
「公子,不要再多想了,好好地睡一下,已經沒事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溫柔地在他耳旁低語,輕輕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水,想擦掉他的痛苦與申吟。
昏睡中的宮平櫻不斷作著惡夢,夢境里交替閃現漩渦般的畫面,火光、刀光、汩汩鮮血,彷佛拼死的廝殺就在身邊,國君懷抱著賀蘭芝,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朝他逼過來……
忽然,火光、刀光、鮮血漸漸如霧氣般散去了,恍若有微風非常非常輕柔地觸探著他燥熱的皮膚,那種沁心的感覺,拂散了盤踞在他心中的焦慮,讓他暫時忘記了身上的痛楚。
「蘭芝……你還在……」
「在,睡吧。」
橘娘柔聲低語,潤涼的指尖輕撫著他的臉頰。
他緊鎖的眉心緩緩松開來,在這樣舒適平靜的情緒中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