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廷微微閉上眼楮。
腦里將那段他來不及參與的煙塵過往和人物再次勾勒出來。
那個隱在偏僻之地、他每年游學出去方可秘密探得一眼、後郁郁而終的女子他的親生母.親;暴斃的太宗皇帝;本該被傳位的謙謙皇子晉王;最終登基的先帝德靖皇帝…茆…
後來,晉王身死,晉王手下或暗或明的有力臣子,早年暗地曾得晉王救命之恩的魏成輝、赴京趕考受晉王資助的貧生馮少卿,前者小隱于市,後者大隱于朝,一看顧晉王稚子;一為稚子制造新身份,聯絡晉王抄家前得訊逃出上京的舊部諸如司家等……
多年後,稚子拜當朝權相之師听雨為師,並投于權相門下,以新身份登上朝堂。
馮少卿卻改變了初衷。
稚子念其恩,一退再退,少卿卻不知好歹……他想著霍然睜開眼楮,眸中盈上一層狠色,緩緩道︰「都莫要再說了。馮少卿一門之死,終和我們月兌不去關系,不管如何,他曾救過我母.親和我,今日,我便再救馮素珍一回,當然,若馮素珍真成為我絆腳之石,我會殺了她,還有那個人,屆時亦決不能留。」
魏司二人一听,立下寬心,這位少主性情絕不像他面容儒雅,是個擔得大事的人,比之當年的儒王,不知決斷能耐多少。
二人下車時,李兆廷又低聲吩咐道︰「這些年來,老師為在朝中建立中立朋黨,得失了連玉,連玉對老師是早有忌憚防範……老師此處便罷,嵐風則不然,連玉將你編到老師手下當侍郎,實是讓你對老師進行監視和牽制,你是連捷門生,連玉與連捷親厚,將來必定用你。當然,連玉做事謹慎,此時對你仍處觀望之期,是以他有甚密事諸如國案,並無宣你去商量,你必定要穩,不能讓他有絲毫懷疑,盡快取得他信任。讓你與我為敵,我故意走此一著,便是要你進入到他內部中去。蚊」
「較之我師兄,連玉更難對付,你們看看這殿試國案,這人心思是有多深……他在向滿朝文武展現他的能力,在歸攏人心。接下來,要如何尋得突破之口,我需好好想一想,且讓我師兄與連玉繼續斗著,我們此處,一天沒有萬全連環之計,都不能動。如今,三方牽制,誰都奈何不得誰,看是個無解局,卻也是個對我大利之勢。」
司嵐風和魏成輝聞言,皆是精神一振,知這位分析的不錯,都慎重應下了。
馬車輾轉,消失在夜色里。
這邊,李兆廷突令小四轉過馬頭,改向權府而去。
還有一件事,要替馮素珍做,只是若她再惹怒他,他便不能……再留手了。
那邊,司嵐風正待向魏成輝告辭,卻見魏成輝目有復雜之色,便問道︰「老師可還有事吩咐嵐風?」
「沒事,」魏成輝道︰「就是一時感觸,馮少卿那老狐狸便是死了也教人防著。」
司嵐風微微詫異,「老師此話怎說?」
「我當初一直納悶,他既已起叛心,為何還要將女兒許配給公子,公子本不喜那女娃,只是看在他面上納下了。」
司嵐風听到此處,笑了笑——當年,淮縣縣官妻子流產,這婦.人乃是個河東獅,偏生那縣官又是個懼內的,不敢納妾,馮少卿與魏成輝遂選其作為公子新家,于一寒夜中將秘密送子至其院中,那雙夫妻驚喜之下,倒也秘而不宣,將那來歷不明的嬰孩當作自己兒子寶貝養著。
數載後,這馮少卿在其近處購得房產住下,又誑得那李姓縣官訂下女圭女圭親。到得嬰孩長大,明白個中決竅,卻不好反悔。
他想著,心堂突亮,「青梅竹馬,他即便死了,也要公子不忍,護他女兒周全。」
魏成輝頷首,眸光一暗,「他算計到盡,卻獨獨忘記了,江山美人,自古朝代更迭,所有權勢男子不離此四字。然,這美人永遠排在江山之後,何況那馮家女還非美人。不過,總歸是老馮之女,這一路看來堪算聰穎,倒也留住了公子一分心思。」
司嵐風心想,這先江山後美人確是不錯,魏太師平生狠辣,便貫徹徹底,將自己女兒一嫁晁晃,一嫁連玉。
又,一山不能藏二虎,這魏太師和馮少卿,是同袍亦是敵人,多年來,誰也不服誰,只是,死人終歸拼不過活人,少卿到底死了,公子也表明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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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認為,活人拼不過死人,因為死人是心上那道創口,永難以愈合,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
也有人認為,死人斗不過活人,只要還活著,便有機會。
其實,有時生和死的界限那麼模糊。
這一晚,連玉回宮以後,明炎初來報說,顧姑娘請皇上到寢宮一聚,說是有事想相求于皇上。
他從素珍處回來,本心有不快,翻了妃嬪牌子,最終,撤了,擺駕到雙城寢處去。
還沒踏進院軒,便听到一陣琴聲裊裊而來。
他一下定住腳步,一時之間,前方竟宛似有道無形屏障,讓他無法再進一步,只能握緊拳傾耳細听此間曲子。
這首很多年前一個叫顧惜蘿的女子最愛彈的曲子。
春風十里。
「皇上,奴才進去通傳?」
領著一眾宮人隨侍著的明炎初也是變了臉色,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問道。
連玉卻沉聲便斥,「***才,莫吵!」
明炎初吃鱉,縮縮肩,趕緊噤聲,只見天子便負手立在寒夜中,一雙眸深沉凌厲的似要將雙城這庭院吞噬下去,眉間卻又宛若有依稀笑意,任那如水往事將他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