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已撇下樂容和雲瀧雲渺，回落月居來。
腳還沒踏進門，晚晚和晴晴便匆匆把我拉進來，硬要給我換上那件素白藍花小褶裙。
我擺月兌了她們，依舊穿著我的波斯藍削肩千褶衣，再順手從妝奩盒內拿了一支珍珠擁赤金鳳步搖插于鬢發間。
當我轉身的時候，看到她們驚艷的眼神，隨即便是一陣慌亂。
「小姐，老夫人喜歡素淨……」晚晚有些吃力地開口。
「她是老了。」我淡淡地說，「老了就該看些鮮艷的東西，老是看那些死沉沉的東西，是會老得更快的。」
晴晴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小姐，老夫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不是……明著和她對著干麼？」
「放肆！」我突然厲聲喝道，冷冷地睥她一眼，「我何時又明著和老夫人對著干了？」
這一睥嚇得晴晴趕忙跪下，惶恐連聲，「是奴婢無中生有了，請小姐治罪。」
我嘆一口氣，走上前去將她扶起，一邊說道，「你和晚晚自小便在我身邊，難道還不知道老夫人從來就不喜歡我，這丞相府耳目眾多，若你剛才說的話被某個小人暗中偷听了去，再在老夫人面前加油添醋一番描述，豈不是徒惹老夫人生氣？也會使得老夫人對我的嫌隙愈重，那麼，我在這丞相府便愈不討喜，主子既不得勢，下人們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晴晴只驚得額上冷汗涔涔，咬著嘴唇偷睨我一眼，面上泛起疑惑之色，「可是小姐既不能得罪老夫人，為什麼還要穿著這件她並不喜歡的衣服？依奴婢之見，這件衣服雖然布料昂貴，做工精巧，小姐穿上的確是尤增鮮艷，但是，對于尚未出嫁的年輕女子而言，卻是顯得……並不合適啊……」
我知道她說的不合適，乃是指的這件波斯藍削肩千褶衣顏色尤其鮮艷奪目，萬千光華凝于袖端裙角，輕微走動，便搖曳生姿。其次，樣式奇巧，大袖，大裙擺，腰身之上卻有千百小褶皺，穿上之後緊貼于腰身，更加顯得腰如弱柳，扶風帶香。
衣料是一月之前雲晟送我的，衣服昨日才由制衣制成。當我換上這件衣服的時候，站在我面前的雲樂容好半天沒有動，他伸出手來，想要撫模我的臉。我退後一步，他于是隔著空氣在游走指尖，「清，你仿佛令世間所有的光華都湮滅了呢。」
老夫人並不喜歡我穿著囂張妖艷的衣服，她會很不安地看著我，說，「雲清，你看你穿得像什麼樣子！」
可我並不感覺有任何的羞恥，不知為什麼，我就喜歡看她眼中那種不安的神色。
我回答晴晴，「你認為是不合適麼？可我知道老夫人並不會責怪我的。」
晴晴眼中再度出現明顯的疑惑，但她和晚晚都不敢再勸我了。
我只問她們，「老夫人的咳嗽最近可是好了？怎麼突然想起要見我了？」
「听老夫人那邊的丫鬟們說，皇上親自欽點了御醫替老夫人診病。老夫人得皇恩照料，康復得非常迅速，身體已無大礙。御醫特地囑咐過，老夫人肝火盛，切忌浮躁觸犯舊疾。奴婢認為，老夫人也是想念小姐了，所以才召小姐過去的吧？」
我掩唇輕笑，「倒也是，我也想念祖母了呢。」想起數年前雲晟送我的一盒香白玉流風丸，據說是當年的醫絕尨盛贈送之物，有除邪利壽之效，于是便叫晚晚尋了出來，預備給老夫人送了去。
晚晚和晴晴見我要找那丸藥，才知我真的是要去討好老夫人，而不是去生事的，不免輕輕吐出一口氣，歡歡喜喜去找丸藥了。
其實她們都不懂我。
我不生事，不代表我便真的無事可生。
我雖不能得罪你，卻不能因依了你，而失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