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仿佛身後追趕她的是洪水猛獸。展慕岩被她推得踉蹌了下,探手要去抓她,可手掌揚起,卻是抓了個空。
大掌,和她的手臂,擦過。掌心里,只留下空氣……
望著那背影,一抹噬心蝕骨的痛猛然擊中心髒。他痛得倒吸口冷氣,提步就要追上去,可胸口的那抹痛,卻無法制止的蔓延開來,一下子就攫住了他腦部神經。他痛得整個面部都扭曲起來,用力撐著額頭,那份痛,卻絲毫沒有消散。
雙腿像是上了發條一樣,強撐著往外走。阿信從辦公室出來,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一驚,要去扶他,「總裁!」
「走開!」兩個字,從他牙關里擠出來。他推開阿信的手,卻是指著那已經進入電梯的身影,「追……給我追她!」
「可是你……」他的臉色越來越沒有血色,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去追!」心底,一股不祥的預感,不斷的攀升。他恨得低吼了一句,只覺得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阿信不敢再遲疑,跟著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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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煙只拼命的跑著,狂奔著。她渾身的力氣,在一點一點流失,可她一刻都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手顫抖著,緊緊抱住自己的小月復。仿佛只要松一點兒,孩子就會憑空消失。
呵……
原來,她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竟然是個這樣殘忍的人呢!連自己的親骨肉,他都可以對待。
這樣可惡的男人,她竟然也能苦苦愛了這麼多年,愛得那樣卑微,那樣沒有尊嚴。
邊想著,邊哭著狂奔出辦公大樓。後頭,有腳步聲跟上來,她驚叫一聲,又驚又恐的沖上了馬路。
就這一下……
一輛沒有牌照的貨車,不知道從哪里飛奔而來,見到那抹身影的時候,不但沒有降速,反倒是提高速度。
一轟油門,直朝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沖過去。
「啊——」一聲短促的慘叫,涼煙整個人被撞得在車頭上滾了個圈,重重的砸在地上,像沒有了生命的破布女圭女圭一樣,滾到一邊去。
「席秘書!!」阿信一聲驚呼,手腳冰涼的沖上來。
那貨車,卻調轉個頭,迅速消失在馬路上。
「天啦!殺人了!殺人了!」人群沸騰起來,目睹了這慘劇的人群,都又驚又慌。
有人立刻撥了號碼報警。
展慕岩踉蹌著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剛剛還鮮活的身影,此刻卻已經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那蒼白的臉色,在鮮血中,更顯得駭人。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只覺得渾身發麻,雙腿都站不穩。
渾身發寒,連血管都被凍僵了一樣。
他沖過去,掄起一拳就狠狠砸在阿信臉上。阿信悶哼一聲,抬起頭來,見到他因為太過深沉的痛苦而暗紅了一圈的眸子,便任何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
展慕岩將他狠狠推開,而後踉蹌著沖進血泊里。牢牢的將那冰冷的身子抱在懷里。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做什麼,更不知道要怎麼樣她才能清醒,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二次這樣恐慌,這樣害怕。
第一次,是眼睜睜的看著哥哥在病床上閉眼……
「涼煙,不要鬧了……」他的唇舌,幾乎已經打結了。大掌用力扣著她的小手,手心里也是一片鮮血。
透心的涼,從腳底一點一點穿透心窩,他將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的吻,哽咽著開口︰「你想要孩子,我們就生!想要多少,就生多少!只要你醒過來……涼煙,你听到我說的話沒有?!」
他的情緒,漸漸失控起來,抱著她的力道越發加重,仿佛想要用盡一切力量,將她的生命牢牢抓住。
可……
涼煙卻什麼都听不到,什麼都感受不到,只像個沒有生命的破布女圭女圭一樣,暈死在他懷里。
展慕岩也再支撐不住,腦部一陣巨裂的痛,像炸彈在他腦海里轟然炸開一樣,神色一凜,眼前驟黑,他跟在倒在血泊中。
手,卻始終牢牢的,緊抓著她不放。
仿佛,只要這樣一松手,他們,就真的……無法再牽手……
救護車,鳴著喇叭,飛快的趕到。警車,飛快而來。
他們,最終被拉著分離。
阿信看著這一幕,神色間掠過一絲復雜。仇恨,到底是傷人傷己,又何必如此?
…………………………分割線…………………………。病房內,壓抑的空間,蒼白的天花板,蒼白的病床。身上,亦是醫院的病服。周圍的空氣里,是福爾馬林刺鼻的味道。
涼煙一雙冰冷的手,分別被兩個人握住。一個帶著憂心的緊張,一個帶著溫柔的溫暖。
眸子,尚未睜開來,只听到母親的聲音,在病房外響起。
「醫生,你說的是真的?以後,她都不能生育了嗎?」
「抱歉,我也覺得很遺憾。這次車禍,已經將輸卵管撞裂,我們也無能為力。」
「天啦!」母親壓抑的抽噎起來,「那……她肚子里的寶寶……」
「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跡象,等她狀況稍好一些,我們會動個小手術,將孩子取出來。」Pxxf。
阮素再也無法壓抑的哭倒在丈夫肩上。「素素,你別這樣……」
「煙兒要怎麼承受?煙兒會瘋掉的!震國,我們煙兒……怎麼就這麼可憐?都怪你……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招惹了展家!展家老二,怎麼就這麼狠,這麼殘忍!!」
席震國卻不再吭聲,只任妻子埋怨著,將身子繃得緊緊的。若是知道,這些仇怨將來有一天都會報復在女兒身上,他當年又怎麼會下那樣狠的手?可是,生意場上如戰場,當年自己若不吞了展氏,席氏恐怕在當年就已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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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了抖長長的睫毛,涼煙緩緩的,安靜的從病床上醒過來。冰涼得沒有任何溫度的手指,才微微動了一下,就被兩只手牢牢握緊。
「涼煙,你醒了!」是蓮少清朗的嗓音,但此刻,听起來卻沒有以往那樣瀟灑。反倒是,多了些暗啞。
「煙兒!」另一邊,是哥哥傾遠的聲音。亦沒有往日那樣溫潤,斂藏著濃烈的憐惜。
「原來……你們都在……」涼煙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來,身上的傷卻是痛得厲害,仿佛整個人都被碾碎了一般。
可是,看著這兩張憂心忡忡的面孔,冰冷的心,卻泛起一絲絲暖意。有他們在,真好……
「是,我回來了。煙兒,對不起……對不起……等你完全康復了,哥再好好和你解釋。」席傾遠將她的右手緊緊扣著,心疼的貼在他溫軟的唇邊。
她輕淺的漾開笑,笑出了眼淚。「哥,我已經沒事了……」
不會痛,不會在意……
過去的種種,到了現在仿佛都已經煙消雲散了,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下。
「痛就別說話……等好點再說……」左邊,是蘇蓮宸心疼又干澀的嗓音。
自從知道5%的股票,被展慕岩拿到手後,他便開始擔心她,瘋狂的打她電話,卻遲遲聯系不到她人。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卻是她車禍入院的消息……
「我可能……」她的手指,緊緊勾著蘇蓮宸的手指。「沒法去上班了……」
「別傻了,現在還說什麼上班不上班?!你放心,以後等你康復了,你想去上班隨時就去。想坐哪個位置,我都讓你坐!」他輕輕撥著她散亂在額間的亂發。手指,隱隱顫栗。
她笑,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席傾遠側過目去,不忍看。卻听到她,幽幽的輕開口︰「哥,QQ和vivi呢?他們沒有來嗎?」
「嗯。不敢和他們說,怕他們擔心。你別擔心,家里有柳媽他們照看著,絕對不會有問題。」
「嗯。」她呵呵一笑,「還以為會給他們再生個弟弟妹妹,看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蘇蓮宸和席傾遠,一瞬間都說不出話來,只能更緊的握住她的手,用眼神鼓勵她。
她笑開,很平靜、很平靜的望著他們,「你們別替我擔心,我真的沒事。我不痛……」
因為,痛過了頭,再也不懂什麼叫痛了……
她越是如此,兩人心里便越發難受。蘇蓮宸到底沒忍住,抬手擦掉自己眼角的淚,笑罵她一句︰「傻瓜。還安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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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煙!」展慕岩驚呼一聲,從噩夢中陡然驚醒。額上,冷汗涔涔。
「總裁!」阿信連忙站起身。
「她呢?涼煙呢?」展慕岩逮住他,立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