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展夫人松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過了春節,阿姨去接你,一起再去醫院一趟。」
展慕岩眯起眼看著她們,偶爾能听到一兩個字,卻听不真切。展夫人叫了司機,特意將她送走,連連叮囑司機路上注意安全。展慕岩站在不遠的地方,望著這一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展夫人送了黎蔓青離開,一回頭,就見兒子正望著自己。
「怎麼這麼看著我?趕緊去坐下,別累著了。和你爸爸多說說話。」展夫人推了推兒子。
「媽,您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展慕岩問。
展夫人愣了一瞬,感覺到兒子的視線,她眼底劃過一絲心虛,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就你古怪精靈的。是,是有些事瞞著你。」
展慕岩望著她,她親昵的攬過兒子的手臂,「我和你爸商量過了,如果你執意還是要在國內發展的話,我們的意思是再過段時間也陪你一起住到國內去。」
「爸不是喜歡這里嗎?」展慕岩攬著母親的肩頭。感覺之下,她又瘦了不少……想來,必然是擔心自己的身體。當年,哥哥走的時候,母親那痛徹心扉的樣子,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簡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也走了,母親是不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是,你爸喜歡這兒,可自己的兒子比什麼都重要。我們去看著你,照顧你,才放心。」在兒子面前,展夫人斂去了往日那些厲色,只是一個典型的慈母。看了眼兒子,嘆口氣說︰「說實話,你也別怪媽總把蔓青留在身邊,本是想順你的意將她遣走,可她又沒做錯什麼。況且,對我和你爸是真的好,對你也是真心。我哪能那麼狠心?」
「媽,你被她騙了!」
「那是你對她有偏見。什麼騙不騙的?就算是騙,能維持這麼多年,那也算是她有心。」
展慕岩一臉的無奈,嘆口氣,「媽,不管您是怎麼想的,總之,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和她結婚。」
展夫人點點頭,「媽現在哪里還敢指望其他的?就要你身體好好的。」
…………………………
晚飯的時候,一家三口坐在飯桌上。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展慕岩突然放下筷子,望著展父,「爸,我有件事想和您談談。」
展父用餐的動作停下,望著兒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默的等著他說下去。
「席氏公司……」
「現在已經是‘展氏’。」展父淡淡的將他的話‘糾正’過來。
「律師已經在籌備,我打算將席氏還回席家手里。」展慕岩說出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意外,氛圍一下子陷入冷凝。展父臉色鐵青,展母望著兒子也全是不解。
「這是什麼道理?辛辛苦苦拿回來,如今為什麼又還回去?」展母沉不住氣,率先開口。提起席家,仍舊覺得憤憤,「況且,也談不上是還,這些東西本也就是我們展家的!」
展父倒只是幽幽的望了兒子一眼,「我不同意。」
「爸,我這次並不是來征求你們的意見,律師既然已經開始籌備,那必然不會中途停止。」
展父一拍桌子,「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不能再傷害她!」展慕岩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執拗的望著父親。
「她?哪個她?」展父冷著臉,「就是那個害死你哥哥,私生活混亂的席涼煙?」
一听這個名字,說起那些往事,展母臉色也變得不那麼好看。「慕岩,你和她又在一起了?」
「爸,媽,有些事,說出來你們也許不敢相信。」展慕岩抿了抿唇,眸色深深,讓人辨不清表情,「從來就不是她對不起哥,對不起哥的,一直都是我。」
「這是哪里的話?」展母和展父對視一眼,才狐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哥結婚前的那一夜,和涼煙在一起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展慕岩坦然的說出實話來,暗沉的語氣里,是掩不住的愧疚和歉意。曾經,他因為涼煙原是哥哥的未婚妻,所以他不敢動心,不想動心,可是,後來才清楚……
愛情,來了,就來了。無論什麼都擋不住……
動心,動情,以至于現在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似乎都是理所當然。
對于兒子突然說出的話,兩個長輩皆是驚得倒吸口氣。
「你……你就算是為了替她說好話,也不用把這回事攬到自己身上來!」展母不悅的望著兒子。始終不相信那個真相。
「我說的是實話。媽,如果您不願意相信,改天回國,我可以去那家酒店將先前的帶子調出來。」
兒子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認真得讓展母覺得一記驚雷劈過來。
展父驀地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荒唐!荒謬!你……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對不起,爸……」展慕岩愧疚難當,想多說些什麼,可最終出口的除了道歉,也只有道歉。
「你個混賬!」展父氣急攻心,抓過筷子就在展慕岩身上重重抽了好幾下,「那可是你哥!虧得你哥往日對你那麼好……」
他氣極的罵著,手里抽打的動作不曾停下。
展慕岩露出來的皮膚上,一下子就出了幾條血印子。他強忍著,一句痛都不呼,只默默承受著本應該由他來承擔的這一切。
展夫人被嚇壞了,一想到兒子和丈夫的身體,哪里還敢愣在那?趕緊攔在丈夫跟前,伸手去抓他手里的筷子,「冷靜點,冷靜點!兒子身體不好,你也不好,經不起這樣折騰……」
「你走開!你給我走開!我今兒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不等丈夫的話說完,展夫人抱著那氣得顫抖的手就哭起來,「慕科已經走了,你還這麼對慕岩,是想兩個兒子都撇下我們,你才滿意,是不是?你們一個個都走,都不要管我……」
說到後來,展夫人松了筷子,突然掩面痛哭起來。哭得委屈,像個孩子一樣,仿佛是要將心底這長久以來的惶恐都哭出來。老大走了,本已經是她心里無法踫觸的傷,如今老二的生命危在旦夕,連同丈夫身體也糟糕得狠……
她哪天不是活在懸崖邊上?每個晚上都是噩夢連連,只怕哪天睜開眼來,兒子和丈夫都不見了……
兩個男人,都因為這一幕愣住。展父怔了一下,而後到底是丟了手里的筷子,望了眼哭倒的妻子,又看了眼兒子,眼神微微浮動了下,到底抽了椅子霍然起身,繃著臉說︰「隨你們的便,愛怎麼鬧怎麼鬧!」
「媽。別哭了……」展慕岩憐惜的抽了紙巾,替展母擦眼淚,「爸已經走了。」
展母這才抬起頭來,拿了紙巾擦了擦眼眶。想到自己剛剛在兒子面前失態,頗有些不自在。吸了吸鼻子才說︰「讓媽看看你的傷。」
「沒事兒,小問題而已。」展慕岩淡淡的搖頭,想不動聲色的將手臂藏起來,可展母已經將他的手抓過去,看到那些傷痕,眼淚又止不住了,邊幫他吹氣,邊責備的喃喃著︰「你說你爸怎麼就這麼狠心,自己的孩子打下來也不知道輕重。」
展慕岩俯首望著母親,「是我對不起哥……」
展母吹氣的動作頓了一下,也沒有抬頭,只是重復問了一遍,「你說的,可是真的?」。「媽,我沒有必要編這樣的謊言。」一旦他們看到孩子,就會很清楚過去的真相。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現在,他不敢提孩子的事……Pxxf。
展母嚶嚶哭起來,「也真不知道,我們和席家是造的什麼孽……是誰不好,怎麼偏偏就是你和她……」
「媽,我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只剩下半年的時間……」
听到兒子的話,展夫人一愣。抬目,對上他堅定執拗的眼神,她心里浮動了下,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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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對于分隔兩地的情人來說,是一種折磨。每天打好幾個電話,卻仍舊淡不去心底那份思念。
今晚,三十。
孩子們正和傾遠在門外放煙花。阮素拉著一群親戚太太們打麻將,席振國則和幾個老爺們下棋,通殺四方,心情好得很。
涼煙走到戶外去,和遠在英國的他煲電話粥。
「你那邊,現在冷嗎?」涼煙問他。
「還好。媽擔心我身體,不太讓我出門。現在完全像個孩子一樣被鎖住了。」他抱怨。
涼煙便笑,「那你要乖一點,別亂跑。」
「你也一樣,乖乖在家里等我。」隔著听筒,他們的聲音都很輕,卻是情人間最美好的呢喃,帶著那股柔情,滲進彼此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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