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賊,家父究竟埋在何處,你怎麼會知道的?還有上回你說的運氣是什麼意思?」站在臨安城外一座祠堂旁邊的大柳樹下,岳銀瓶一邊避著狂風,一邊緊盯著愣在祠堂門前的秦天德。
秦天德並沒有理會岳銀瓶,而是眉頭緊鎖,謹慎的打量著四周。他發現自己恐怕犯了一個錯誤,現在仍然有人在暗中跟著自己。
他之前對岳銀瓶所說的運氣,是指他能不能想起歷史記載中,岳飛最初被埋在什麼地方。
就在大理寺風波亭前,他觸景生情,猛然間回憶起了岳飛被害死在風波亭後,是獄卒隗順冒了生命危險,將岳飛遺體背出杭州城,埋在錢塘門外九曲叢祠旁這段記載。
隗順死前,又將此事告訴其兒,直到二十一年後,宋孝宗昭雪了岳飛的冤案,才將岳飛遺骸遷葬到棲霞嶺下。
所以他趁夜帶著岳銀瓶從錢塘門出了臨安城,找到了九曲叢祠,也就是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只是來到這里後,他才猛然驚醒,發現了這里面的一個重大問題——他們居然能夠在這個時辰出城了!
臨安城的各個城門每天晚上都是要關閉的,實際上古代所有的城池,一般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關閉。
可是他剛剛帶著岳銀瓶來到錢塘門的時候,不但城門未關,就連守城的兵士也沒有看到一個,這太不尋常了!
難不成自己還在被秦檜的爪牙監視?要不然錢塘門為什麼會沒有關?
想到這里,秦天德頓時生出一身冷汗,更不可能說出岳飛死後正是被埋在此處了!
「狗賊,我跟你說話呢!」岳銀瓶等的不耐煩了,之前秦天德強行將她從風波亭拉走她就心懷不滿,要不是秦天德說知道她父親埋骨之處,她當時就會發作。
「什麼人膽敢暗中尾隨本少爺?難道不知道本少爺是當朝秦相爺的佷兒麼!」秦天德顧不得理會岳銀瓶,朝著空曠的四周大聲喊道,只是聲音很快就被呼嘯的風聲所遮掩。
「狗賊,你耍什麼花樣呢?剛剛是你說的,已經沒有人跟蹤了,怎麼來到這里後又改口了?」
「岳姑娘,難道你不覺得咱們出臨安城出的太容易了麼?這個時辰城門早就應當關閉了的!」
听到秦天德這麼說,岳銀瓶也恍然大悟,背靠柳樹,謹慎的打量著四周。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
忽然間她看到西側的樹林里閃過一道黑影,也不知會秦天德,仗著自己學過武藝,直接沖了過去。
「喂,你去哪兒啊!等我……」秦天德看到岳銀瓶跑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才追了兩步就不見岳銀瓶的身影了。
媽的,這回虧大了,連人都丟了!秦天德懊惱的直跳腳,生怕岳銀瓶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想四處尋找,可又怕自己迷路找不回這里,萬一岳銀瓶回來找不到自己那就麻煩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最終選擇了守株待兔,希望能夠憑借自己的好運氣,等回岳銀瓶。
好在他的運氣還算不錯,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岳銀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只是雙眼有些發紅。
「你沒事兒吧?」秦天德一看到岳銀瓶立刻迎了過去,關心的問道。
岳銀瓶對他的態度依舊惡劣︰「狗賊用不著你假惺惺。你不用擔心有人跟蹤了,他們沒有惡意。你只管告訴我家父埋在什麼地方!」
「哦?跟蹤咱們的是那天那個老頭的人?讓守城兵士打開城門的也是那個老頭?」秦天德要是連這也猜不出來也就不配做一個穿越人士了,「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麼?我只能告訴你,城門是他安排人打開的,你用不著擔心秦檜那個老賊!」
看到自己問不出答案,秦天德也不再追問,指著旁邊的祠堂說道︰「岳元帥死後,被人偷偷埋在了這座祠堂的旁邊,至于具體位置,我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家父埋在這里?家父真的埋在這里?」岳銀瓶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雖然是在質問秦天德,可她的內心已經相信了秦天德。
在她被秦天德抓回錢塘的這些日子里,雖然時間很短,而且她總是罵秦天德「狗賊」,但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內心對秦天德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你就不用追問了。我不至于吃飽了沒事干,大半夜的把你騙到這里吹冷風!你還是看看這片地方有哪里有過動土的痕跡吧。」
說也奇怪,就在他的話剛剛說完的時候,一晚上都被烏雲遮蔽的半月居然掙月兌出來,將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為他們提供了便利。
九曲叢祠並不大,沒有用太長時間,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幾處有明顯動土痕跡的地方。
秦天德心中盤算著,岳飛是去年年底被害的,如今是三月初,那麼痕跡較新的地方一定不會是,這樣一來範圍就縮的更小了。
而岳銀瓶很快就在其中一處的巨石旁邊找到了一塊碎玉。她認得,那塊碎玉是自己母親送給父親,父親一直貼身佩戴的。如今在這里拾到了半塊碎玉,頓時徹底相信了秦天德的話。
「爹啊!」岳銀瓶鼻子一酸,身子一軟,當即跪倒在巨石旁邊,聲淚俱下。
這里不是風波亭,周圍也沒有什麼住戶,所以岳銀瓶不用壓抑自己內心的傷痛,毫無顧忌的的慟哭了起來,盡情的發泄著胸中的悲痛。
似乎是因為他們找到了岳飛埋骨所在,烏雲突然又將半月遮蓋,而且越來越濃,越來越低。
沒一會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天際,將整個夜幕照亮,緊接著轟轟作響的雷聲便響徹在天空中。
電閃雷鳴之下,雨終于落了下來。雨並不大,但卻很密,連同岳銀瓶的淚水,很快就將將巨石周邊的土地打濕了。
秦天德站在岳銀瓶身後,看著岳銀瓶瘦弱的雙肩不住的顫抖,听著岳銀瓶痛徹心扉的哭聲,自己的雙眼也不由自主的濕潤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流淚,至少不能讓岳銀瓶看到自己流淚,但如果不說些什麼,又總覺得心中堵得慌。
感受著細雨的淅瀝,狂風的亂舞,明朝一代名臣于謙的《岳忠武王祠》突然他從腦海中冒了出來。他已經沒心思去想古代版的秦天德不具備作詩的能力,只想將自己對岳飛岳武穆的崇敬之心表達,張口便吟誦道︰
「匹馬南來渡浙河,
汴城宮闕遠嵯峨。
中興諸將誰降敵,
負國奸臣主議和。
黃葉古祠寒雨積,
清山荒冢白雲多。
如何一別朱仙鎮,
不見將軍奏凱歌!」
似乎這一首《岳忠武王祠》還不能將秦天德心中的感慨完全抒發,緊接著他又大聲朗誦起岳飛的《滿江紅》。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元帥,我來晚了!」
他確實有些懊悔,如果自己能夠往前穿越幾年,就有可能憑借自己的能力來改變岳飛的命運,只是可惜,造化弄人,他始終沒有親眼見到自己所崇敬的人一眼。
遠處的樹林里,兩個黑衣人守在一個老漢身邊,靜靜的看著九曲叢祠前的一幕,听著岳銀瓶的悲痛欲絕的哭聲,听著秦天德……
「中興諸將誰降敵,負國奸臣主議和。」老漢將這兩句詩反復念叨了即便,猛地一拍大腿說道︰「好一個中興諸將誰降敵,負國奸臣主議和!忠兒,此子真的是秦檜老賊的佷兒麼?」
「回義父,此事千真萬確!」刀疤臉男子此時已經將臉上的黑巾撤掉了,單手遮在老漢的頭頂,「義父,咱們回去吧,這雨看樣子越來越大了。」
「不急,為父再看看。」老漢頭也不回的拒絕道,雙眼始終停留在遠處的秦天德身上,「此子不簡單啊,不但能夠說服秦檜老賊同意銀屏前往風波亭祭拜鵬舉,就連鵬舉遺骸埋在什麼地方都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他這麼做又到底是為什麼?」
「義父,您剛剛為什麼不直接將岳姑娘帶走,反而還讓岳姑娘回到秦天德身邊呢?要知道他可是秦檜老賊的佷兒啊。」
老漢砸了咂嘴︰「銀瓶跟在他身邊要比跟在為父身邊安全得多。最關鍵的是為父總覺得此子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心思細密,準備周全,還有城府,假以時日必定不同凡響。
如今朝中秦檜勢大,獨攬朝政,次子成長起來之後必定會與秦檜分庭抗爭,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秦檜。」
刀疤男若有所地的點了點頭,可是很快又提出了異議︰「義父,您太高看他了吧。他還心思細密準備周全?要不是您提前判斷出他們要從錢塘門離開臨安城,特地安排人開了城門,他哪能出的了城?」
「你不說為父差點忘了,」老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忠兒,今晚之事,萬不可讓他人知曉,你一定要處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