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俊賢被人從車上七手八腳抬下來,送進他家他原來住的東廈房,躺在靠窗的床上,一一接受過來訪者的問候和關切之後,人們逐漸散去,屋里、院里、家里這才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余俊賢靜靜地躺在床上,微微的閉目養神;父親和哥哥、弟弟一起,將從醫院里帶回來的行李一一從車上卸下,拿回來放到合適的地方。
哥哥又從駕駛室里給他拿回來了兩個又圓又大的健身球,——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制成的,像是用石頭打磨而成的,——並教給它使用的方法,讓他每天握在手里鍛煉右手的筋骨。
由于哥哥急于回廠,不便久留。父親正準備送哥哥出門時,媽媽卻從外面回來了,擔著一擔水,這才知道原來媽媽是擔水去了。
哥哥簡單的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囑咐俊賢石膏繃帶取下後要好好堅持做康復鍛煉,然後就匆匆出門開車走了。
父親送哥哥去了,媽媽徑直走進俊賢的房間。俊賢見媽媽進來了,長長的喊了一聲︰
「媽——,你去哪兒了?擔水去了?」
說著急忙欠了欠上身,本想掙扎著坐起來,可害怕劇烈運動影響康復,也就沒再勉強,半躺在床上,身後墊著厚厚的被子。
這一切都被細心的媽媽看在了眼里,她媽媽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按住了俊賢,不讓他動。
俊賢一邊急忙把媽媽的手緊緊拉住,一邊撫慰媽媽道︰
「媽媽,你看,我不是好好回來了嗎?3月份我和爹離開你走時,你那麼不放心,我怎麼說你都不相信;現在我們終于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一回,您總該相信我了吧?」
媽媽也緊緊拉住俊賢的左手,坐在了俊賢身邊︰
「唉,你說的輕巧,你可知道這四十四天,媽媽是怎麼過來的?你和你爹千行百里跑到晉西,飯,你爹也不咋會做;吃,吃不到嘴里;睡,醫院里整天吵吵鬧鬧的,又睡不好;再加上這輩子你第一次做這麼大的手術,你讓媽媽怎麼放得下心啊!這一個半月里,我天天夜里睡不著覺,天天夜里做噩夢,老是夢見你和你爹在外面作住難了,回不來了……」
說著說著,俊賢他媽媽眼里便又涌出了兩行熱淚,好半天,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媽媽,我知道這一個多月里,讓您為我們擔心了,也讓你在家吃苦了,受累了!不難過了,媽媽。現在好了,我和爹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您老也不用膺記我們了。你看,我這一切不都好好的嘛?」
俊賢一邊安慰著媽媽,一邊用手擦干了媽媽的眼淚。
媽媽稍微平靜了一下,開始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俊賢所做的手術。
只見兒子的右手下面墊著一本書,手臂上下用兩塊石膏板夾住,白色紗布繃帶一道道纏裹著,襻在脖子里。
俊賢見媽媽看得仔細,生怕媽媽非要再看他的腿不可,就故作輕松的,敷衍媽媽道︰
「媽媽,你別看我這模樣,似乎挺嚇人的,其實,不管是手上還是腿上,手術都做得挺好的,線也拆過好長時間了,現在也不疼不癢的,外邊打這石膏繃帶,只起一個固定的作用。」
俊賢這樣說的目的,就是要打消媽媽的疑慮,免得她再堅持著非看腿不可。可他越是這樣,媽媽似乎看出了什麼蹺蹊,倒好像兒子是在有意瞞著她什麼似的。
所以,不等兒子說完,媽媽就已經輕輕掀開了蓋在兒子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