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怕她這樣的,自從知道了她的那件事以後.
不敢放她回家一個人。可他又極想要滿足她。這是她重逢以來唯一對他開的口。
從別後,她都已經把他遺忘到了地球的南極圈、北冰洋、珠穆朗瑪峰等多處,誠心地忽略他。
「我送你吧。」
他最終的妥協便是,親自把她送到家,看著她進浴室,掐著秒表每隔一分鐘喊她到應聲為止,到她入眠,他也是硬著要看著她睡了才肯郡。
她惱惱地瞪他。
他不以為意,反由頭充分,笑著譏道︰「放百個心,你身上哪里我沒見過的?就你這要死不活的模樣爺還沒興趣的。但你有不良前科,我不能放任你一個人在家。」
最後一句,他甚是沉謐。
蘇姍也不能太違拗他,既已撂明了話,便由了他一旁杵著。
可哪里能睡著,不消說本身就一肚子的心思鬧著,換任何人,身旁杵個監督你睡覺的人想必也睡不踏實。
輾轉著難受,便在幽暗中斜眼打量他屈。
他倒是體貼地安靜,只盤腿坐在浮窗上,靠著窗欞不知在想些什麼。
已經很久了,竟然紋絲不動。
這人原有些微的煙癮,這會倒是戒得干干淨淨的了。
蘇姍總是過意不去的,想著自己難過不能賠上個人跟她一起倒霉,便就翻轉著身下床。
她像個沉穩的婦人,又十足一個犯了錯誤的女孩模樣,垂了雙手在身前握著,到他身畔道︰「回去吧。我保證不出事。」
他愕然抬眼,不掩意外。
但也不多話,翻身便落地。
她家臥室的地板是實木鋪的,還算結實,沒被他這重量級的給蹭出多大的聲響。
但這人似乎有點不大對勁,腳下一個趔趄竟硬生生地朝她撲來。
好在他自己穩住了身體,只是把她撲了個滿懷抱著,不然她可真是承受不起他的重量的。
但這人耍賴的功夫當真是一流的,便借故抱了她不肯放開。
他的力量是又大又硬的,磕得她渾身骨頭酸痛。
她原也想著掙月兌的,可不消片刻她便萎靡了。
先有一兩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後勁窩,而後便如驟雨傾盆,沿著脊背溜滑而下,漸漸變為薄涼。
她猛然間想起那日寧致遠也曾落下跟他一樣的東西。只不過那人更無賴一點,當著她的面哭鼻子外加假惺惺地趕人,明擺著做了個套讓她去鑽的。
都說男子的這東西珍貴著,她何以報答這兩個男子的珠淚?
周予揚到底臉薄一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忸怩得不肯見人。
眼下,他已松了手,卻偏了頭,不讓蘇姍見著他的臉龐。大概是哭過的緣故,可能喉嗓會有些暗啞,怕被她听了笑話,他便悶聲不吭地掉頭離她遠遠的。
蘇姍便笑。這男人的自尊也忒強!如果他也像寧致遠當日那般撒一個賴,也許她就要繳械投降了。
但是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周予揚並不想挾弱相要。他只是順著她的意退出房間,替她關上門。
守在了門外許久,清了清嗓子,道︰「我走了。」
她在門內如蚊蟲般嚶嚀了聲。
他才滿意地離去……
蘇姍這夜卻是意外地好眠,一早醒來,她正踟躕著該不該關機時,意外童安娜卻先打來了。
「你還好嗎?」
接起電話,她有些哽塞。
「你已經知道了?」
童安娜在那頭卻倒吃一驚,這互聯網的時代果然消息傳得極快。
「這里多的是想讓我知道的人。」蘇姍淡然,「我又拖累你了吧?」
「嗯。有些累。」童安娜也不隱瞞。
「你——」
她有一堆的話想問她。比如為什麼要冒著失去家庭溫暖的風險去幫她掩埋一個終究可能會水落石出的真相;再如張滿可有對她動粗。
「能不能去趟醫院,伯父他們在等著你。」
童安娜卻不讓她問出,只交代她要做的事。
原來這才是她一早找她的原因,她無可推卻……
華辰是J市設備最好,環境最幽靜的三甲級別的綜合性醫院,很適合像童維生這樣已然藥石無醫的人安養晚年。
其實,蘇姍只猜對了其一,卻不知道其二。
尚寧是這家醫院的腫瘤科大夫才是童維生選擇該院為生命終結地的原因。
還有一個意外。
蘇姍原以為,等著她的只是童維生夫婦,卻有人先于她到病房探望。
透過門上的那窗玻璃,蘇姍只見折疊床上半躺著個老人,眼窩凹陷,瘦的跟骷髏只差一張皮的區別。床邊背對著她坐著位男士,看不清年齡,從背影看身板略略魁梧。床上與床邊那位似乎在談些開心的事,時不時地能見到童維生微笑的面容。
蘇姍想,站在門外等總有些偷听的嫌疑,便在廊上的長椅上坐了等。
當尚寧查完房回來時,便見蘇姍耷拉著一顆腦袋,半睡半醒地靠在椅背上發呆。雖然看不清臉龐,但是,尚寧一眼便認出了她。
姑娘大了十八變,誠然眼前的女孩漂亮、時尚比之十年前的青澀美了許多分,但是,清落落天塌下來也仿若無睹的心性依舊。
一如眼前見的,安和寧靜。
若不是早先知道了寧致遠闖下了什麼大禍,她也許也和旁的人一樣,只當她是個清秀的女孩罷了,可是……
真是一言難盡,尚寧去推了把蘇姍。
蘇姍微笑著叫了聲「阿姨。」
然後,一同進入病房。
接近了看童維生,比她在外面看到的更憔悴,但是,精神尚可。見了她,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微笑,和和地道︰「你來了。」
蘇姍也報以微笑,應聲答︰「是。」
尚寧挪了張座椅過來,蘇姍也不推卻地坐了,旁邊客人轉過身來面朝蘇姍笑笑。
蘇姍駭然。
只覺得心頭怦怦跳得厲害,她想也沒想過,會這樣相見寧常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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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居然忘了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