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聶風,依舊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在一個她不熟悉但也不陌生的熱鬧的場所——俗來俗往那個最富盛名的淺撻書舍里。
記得第一次來,她還沒湊個熱鬧,就被鳳影派來的人給帶走了。這第二次,她不過是出山莊透個氣,再次被人不懷好意的打擾了。
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壺茶,周淺淺舉著茶杯放在嘴邊喝了一口之後,在看到對面不請自坐的來人時,就再沒噎二口了。
一是因為此人來的太突然太不客氣了,二是這家伙早就讓周淺淺窩火很久了。在她遍地尋不到的時候,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什麼叫豬頭主動送上門。
「女人,看到我激動不?」聶風一個響指,讓小二來了壺碧螺春,牛飲般吸了兩口。
「好茶都讓你糟蹋了!」台上還是那個說書的白粉書生,正在唱著一個悲情的故事,少不了大戶人家小姐和落魄公子情愛深深,遭逢女方家中棒打鴛鴦的悲劇。周淺淺听了會兒,有些失望,「常寬對你松懈了?感覺脖子上的腦袋結識了?」
「女人,你真讓我傷心了!」聶風捂著胸口,一副受傷的模樣。
「那就狠狠傷吧。」
聶風那雙俏鳳眼四處打量了下,見周遭無異樣,也就稍微放下了防範茆。
「宮里那個老妖婆沒把你怎麼樣吧?」
老妖婆自然指的是皇後舒然,周淺淺忍不住蹙眉斜睨著聶風,沉思了片刻,被她各種忙中不小心暫時忘記了的重要疑惑,突然想了起來,她說︰「你認識皇後?」老妖婆這個稱呼,怕是也有典故的吧。
「不認識。」
「聶風!」
「是是是,」聶風雙手做交叉狀,擋在眼前,妥協了,「其實也不算我跟她認識,是老頭跟她有舊怨。」
「那個養大你並且叫你立志做天下第一殺手的怪老頭?」周淺淺終于對聶風口中提及的人了,「皇後乃名門之女,執掌六宮數十載,身居宮中的她,又怎麼會跟一個江湖認識有私怨?蚊」
「我之所以能單獨出來,除了接了追殺蕭遲墨的任務,老頭給的條件,便是讓我潛入宮中,給他盜取一件東西。」
「去未央宮,你盜竊了皇後什麼?」周淺淺前後回憶了下,沒听說未央宮失去什麼寶貴的物品,而那次聶風似乎不像是空手而回。
聶風別扭移開頭,不再看周淺淺。
「還不給我老實招來!」
「說什麼啊說,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淺淺眨了眨眼楮,她怎麼會看見聶風臉上氤氳出了可疑的粉色。這孩子,在害羞什麼?
畢竟是審判過各種險惡歹徒的警花,周淺淺眼神恐嚇人的實力,真的實踐起來,還是非常霸道的。
聶風背負著千萬噸級別的眼力嗜殺,終于敗下陣來,低頭小聲嘀咕了句,「XXXX。」
「給我說清楚!」
「女人肚兜!」聶風拍桌子了,聲音一吼,引起隔壁兩桌人七七回頭注意,一時氣憤尷尬。
原來,聶風口中的怪老頭強行壓迫他的任務,竟然是不畏艱險,偷皇後的一件肚兜。聶風在皇後寢宮鳳榻下那檀木箱的最里層找到了那件紅色肚兜,那是老頭給他指定的準確地點。按著聶風的敘述,老頭對皇宮,尤其是未央宮,甚至是皇後的寢居一切,都知之甚深。
「別問我老頭身份來歷,我也不清楚。」像是猜到周淺淺接下來也逼供什麼,聶風提前打斷,說︰「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在塞外大漠長大的。是老頭在一個商旅馬隊里撿到我。當時我太餓,偷了那個馬隊頭領的錢去買吃的,被打了個半死。老頭路過,和那個頭領賭了一把,最後贖回了我。他養大我,教我武功,教我生存之道。他脾氣很怪,行為也奇怪,好起來能像個孩子一樣纏著你玩,心情不好的時候別說不理我,消失個把月,就是隨便殺幾個人,也是經常的事兒。」
周淺淺懷疑過聶風的來歷,他的一舉一動太過輕佻隨意,又長得太過出挑,如果不是第一次相見時他揚言要殺蕭遲墨,她幾乎以為這是個商賈官宦之家出走的紈褲子弟。而今听到他用最是輕松的語氣簡單說出他的身世,周淺淺竟不知如何是從。
或許是周淺淺眼底的憐憫之色明顯了點,聶風一下子沒扛得住,像個孩子似的立馬拍了拍胸膛,大義凜然道︰「別覺得我可憐,看我長得多好,他喜歡殺人,但沒過幾年他都是我手下敗將了,他可從來沒打過我!」
好吧,又一次讓周圍更多桌子的客人們刷刷回頭望了過來,看他們的眼神也變得詭異莫測,多了點防範了。
「你是說,你跟老頭自小在塞外大漠長大?」一個對一國皇後如此了解,多年後還逼人去偷一個女人肚兜,這種極其變態且無恥的舉動,只能有一個解釋,皇後在宮外與人有問題,甚至是,私情?
這次見聶風,這孩子比誰都老實,周淺淺問的,他基本知道的都說了。唯有一點支支吾吾打死都不說。
周淺淺無奈,轉了個彎變又一次追問道︰「那次你偷窺了皇後的身體,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這個!」聶風暴走,站起來大吼。
慶幸的是,這一句因為台上那個悲情的故事落幕,觀眾掌聲熱烈,被蓋了過去,沒有人齊齊看向他們了。
塞外大漠?
如果她沒有記錯,采采在素雲過世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素雲雖出身青樓,但她的原籍卻是在北方。
采采去寶鏡寺已有數天,而此刻她的口袋里還有剛剛在大街上一名孩童乞丐送來的一封信。里面畫著的,竟然漠北風光。
她之所以來這家茶舍,不是因為真的無聊,而是此處是她和采采約定的地方,她在這兒等她傳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