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斜陽古道,余暉無限。紅紅的杜鵑花滿山開遍,柔弱的柳枝搖曳在微風中,還有枝頭上鳥兒高一聲、低一聲的啼叫,無不詮釋著最自然最純粹的境界。許茹香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看著車外沉浸在黃昏中的山野風光,感受到一種寧靜致遠的意境,她輕輕閉上眼,深深的呼吸著山林間涼絲絲的空氣。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許茹香不知怎的就念了這一句詩,寧靜的山林不禁染上泛黃的顏色。
石清在馬車里昏昏欲睡,朦朧中听到這句詩,忽然就醒了過來。石清揉揉眼楮,叫道︰「姐姐我餓了。」
許茹香探出頭來問莫老伯,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莫老伯機械地趕著馬車,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蠡鎮,湛碧樓。」
「蠡鎮?」許茹香喃喃的念了一遍,覺得這個名字好生奇怪,是梨花的梨,還是分離的離?
「大概還有多遠?」許茹香又問。
「七里地。」
許茹香微微點頭,然後放下簾子,對石清道︰「很快就能到鎮上了,你先吃點鍋巴肉片墊墊肚子。」
「我已經在吃了,姐姐。」石清抱著一個紙包,把一片片金黃的肉片放進嘴里,隨著石清咀嚼的動作而發出咯 咯 的清脆響聲。「嗚哇——真好吃」石清深深陶醉在鍋巴肉片的美味中,他把紙包遞到許茹香面前,笑嘻嘻的說道︰「姐姐你也吃啊」
馬車搖搖晃晃的駛過一片空曠的稻田,農人們帶月荷鋤,三三兩兩的談笑著回家去了。
夜幕降臨,天邊一彎新月斜掛如鉤,蠡鎮安安靜靜的坐落在夜幕下,小河潺潺從西邊的小山坡上歡快的奔騰而來,穿過小鎮,又朝東方流淌而去。許茹香終于知道蠡鎮並非梨鎮,也不是離鎮,而是範蠡的蠡鎮。
石清盯著鎮口石門上那個「蠡」字看了許久,也沒認出來到底是個什麼字,他像個小老頭似地嘆了嘆氣,道︰「看來我離那個什麼士的距離不是一般的遠。」
許茹香微微皺眉,良久,才恍然大悟,笑道︰「是進士」
「對,進士」石清沉吟道,又問許茹香,「‘鎮’字旁邊那個字應該怎麼念?」
「蠡,範蠡的蠡。」許茹香很自然的回答道。
莫老伯駕著馬車並沒有在鎮口停留,入夜後,鎮上的行人很少,家家戶戶都緊閉門扉,只偶爾從街道邊的小酒館里傳出幾聲悠揚的歡笑。石清不知道範蠡是何許人,追著許茹香問個不停,許茹香只好給他講了一個勾踐滅吳的故事。
石清的腦袋里還沒有形成歷史這個概念,許茹香也不甚清楚這個世界都否有勾踐範蠡這些歷史人物,只純粹當個故事講。石清听得很入迷,當听到範蠡帶著美麗的西施急流勇退泛舟五湖的時候,不禁為範蠡可惜,道︰「範大人為越國立下大功,為什麼不繼續當官呢?當商人有什麼好?」
許茹香輕輕搖頭,感嘆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範蠡選擇離開才是明智之舉,不然只能落得和文種一樣的下場。」
「文種怎麼了?」石清驚奇的問。
「文種就是因為不听範蠡的勸,不肯離開,被越王賜劍自刎而死。」
「為什麼呀?他們明明都是大功臣,越王為什麼要殺他們?」石清十分驚訝,大功臣不是應該封大官的嗎?
許茹香淡淡說道︰「因為越王已經不是昔日臥薪嘗膽的越王。」
石清歪著腦袋想了許久,還是搖頭︰「我不懂。」
「你現在也不需要懂這些,但是你長大後卻是必需要懂的。」
「哦。」石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始終想不通為什麼越王要殺文種。
「下車吧」莫老伯的聲音忽然響起,許茹香這才注意到馬車早已停下,她掀開簾子,就看見一棟檐牙高啄的七層樓閣,籠罩在朦朦月色之中。
「湛碧樓」許茹香提著裙子跳下馬車,看見牌匾上的字,輕輕的念出來。
石清也抱著兩個食袋跳下馬車,好奇的往閣樓里面望去,感嘆道︰「這樓修得好漂亮」
馬車停靠在湛碧樓門前,不一會兒就有一名小廝前來招呼,問道︰「請問可是許姑娘一行?」
許茹香微微驚詫,轉念間又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蕭逸安排的吧,想及此處,心中又涌起濃濃的暖意。
「我就是。」許茹香答道。
小廝微笑著打量許茹香稍許,又看了看石清,最後恭恭敬敬的對莫老伯深深作揖,道︰「公子爺已經等候多時。」
莫老伯微微點頭,與許茹香石清一同進了湛碧樓。小廝又喚來兩個人幫忙搬行李,並把馬車趕到後院,給馬卸了馬鞍,把馬牽到馬廄里照看。莫老伯對湛碧樓十分熟悉,在沒有小廝指引的情況下,輕車熟路穿過前廳花園,進了一處院子。
「我們今天就住這里?」許茹香詫異的問,這是客棧嗎?是不是太豪華了點,住一夜得花多少銀子啊?
石清局促的跟在許茹香後面,低聲問道︰「姐姐,我怎麼覺得這里怪怪的,房子雖大,可到處都空落落的,沒個人影,也看不見點燈。」
莫老伯只冷冰冰的「嗯」了一聲,就徑直離開院子,三兩步就不見人影。
「哇,老伯伯走得好快」石清張大嘴巴驚嘆道。
許茹香娥眉微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向廳堂走去。還未進門,二人就頓覺肉香撲鼻,石清肚里的饞蟲作祟,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推開門,香氣更是濃郁,滿滿一桌美味佳肴還散發著熱氣,就連許茹香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更別說石清了。
「這些都是給我們準備的嗎?」。石清驚詫問道。
許茹香也覺得奇怪,兩人對望一眼,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毫不客氣的洗手上桌,對一桌子美味展開攻勢。
饕餮之後,石清打了個飽嗝兒,正想找手絹擦嘴,卻發現身後突然站著一個容貌艷麗的紅衣女子,那女子似乎听到了石清的心聲,默默無聲的遞上一張素白的手絹。石清接過手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模著手絹,入手細滑,看上去十分光鮮。
「姐姐,這個……還是還給你,弄髒了可不好。」石清訕訕的把手絹遞還給那女子,又迅速的低下頭去。
許茹香看見那女子也嚇了一跳,這人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