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振漢這話一出,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抱著筆記本的柳暢身上。
誰都清楚這不但承認了柳暢的天國殿前檢點身份,甚至還願意把紅巾軍的重權讓出來,換一句溫州鼓詞里的話,那便是一字並肩王一起坐江山。
但是柳暢很清楚自己的份量,這是紅巾軍,不是听黨指揮的工農紅軍,瞿振漢一句話就能把權力拿回去︰「瞿帥太客氣了,柳暢不過天王府中一閑人罷了,哪堪大用!」
倪廷模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在紅巾軍里是第二號人物,瞿振漢的地位不可能動,可是柳暢卻很有可能將他這個副元帥取而代之,他堅起了耳朵,就等著柳暢的回復。
柳暢已經考慮清楚了︰「瞿帥,我這次來浙東,是為了共襄盛舉,不是為了圖名也不是為了圖利,只帶了一張嘴來,您給碗飯吃便是!我這張嘴自然也要對得起您,雖然談不上什麼運籌帷幄,決策于千里之外,但是經年廝殺,總是多知道點掌故。」
他這是以軍師自許,金佩銓緊張起來,瞿振漢倒是沒想到柳暢不要具體職司︰「這怎麼行!您是天王派來的尊使,理應統率虹軍三營將士!」
他說的絕不是真心話,因此柳暢就握住了他的手︰「萬萬不可,我初臨貴地,對義師情形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只能擔當陣前一小卒,決不可擔當什麼重任!」
瞿振漢借著他的話題下了定論︰「好!好!好!柳檢點高風亮節,振漢敬仰得很,從今往後,您便是我的劉伯溫了!」
劉伯溫是處州青田人,也算是半個溫州人,因此在溫州民間威望極重,威名甚至勝過了張子房和諸葛亮,瞿振漢算是把柳暢納入了自己的班底︰「以後振漢一定對檢點言听計從,還有!」
他大大方方地說道︰「先生不是缺少親兵嗎?行,廷模,調一哨兵給柳檢點擔當近衛,把我們最好的一哨精兵挑出來。」
紅巾軍現在編了三營兵,每營五百人,下設五哨,一哨就是一百人,瞿振漢一句話就把一百戰兵送給了柳暢充當親衛。
而倪廷模當即應了一聲︰「振海,你放心!我把我們家里最好的後輩挑出來。」
只是他也知道瞿振漢玩了一個心機,雖然把柳暢這個外人納入了紅巾軍這個團體之中,但是卻沒給正式的職司和名義,這一百親兵還是抓在他和瞿振漢的手中,到時候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把柳暢綁起來。
不過柳暢卻有十足的信心,這一百親兵到了自己的手上,絕對不會飛走,他關心的倒是另一件事︰「瞿帥,我這件信物所顯現的神跡,能不能替我紅巾軍籌到數月糧餉?」
「沒問題!沒問題!」瞿振漢的臉上還帶著興奮︰「真是神了,別說是數月糧餉,就是幾萬兩銀子都能籌到手了,這到底是什麼神物?」
柳暢抱緊了筆記本電腦,卻不說來歷︰「那瞿帥還等什麼,還不快快召集樂城鄉親父老!」
瞿振漢只覺得信心十足,熱血翻騰︰「甚好!甚好!」
旁邊金佩銓補充了一句︰「瞿帥,借此良機,我們可以讓全城商鋪都開門營業。」
……
在城西的兵營里,已經是一片摻淡顏色,現在兵營上的綠旗已經被扯去了,改換了一面太平天國最常用的黃旗,紅巾軍的一營兵馬已經進駐了兵營。
以往威風八面的綠營兵沒了平時的囂張,他們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些意氣風的紅巾軍,時不時套個近乎,然後再說上一句︰「以後咱們都是自己人了,都替瞿大元帥賣命!」
只是言詞神色之間總有些閃爍,特別是那些軍官雖然留在了原來的位置,也不敢公開活動,但是私下的串聯卻是一波接著一波。
「沐猴而冠,沐猴而冠!」
說出這話的是柳暢的老熟人,那個被他暴起難打得不成樣子的大胡子把總,他壓低了聲音,對著幾個相熟的軍官說道︰「瞿大元帥?還以為我不知道他瞿振漢的底細嗎!就是虹橋一賣腐乳的,現在吃了豹子膽,胡扯什麼天下兵馬大元帥!呸,以往老子去一趟虹橋,他專門出鎮三里迎接老子。」
他臉上紅一色青一色,被柳暢痛打的傷痕一點都沒消散,可是囂張的神情卻一點都沒變,旁邊一個外委千總壓低了聲音說道︰「孫把總,您小聲些,咱們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千萬別讓這些話傳到那幫亂匪的耳朵里!」
旁邊一個小軍官也補充了一句︰「是啊!姚副將防備不及,被賊所殺,我們現在暫時從賊,也是迫于形勢啊。」
孫把總渾身都是傷痛,不由罵了一句︰「操,那真長毛下手太狠,老子都差點起不了身了,等找到機會一定在背後捅他一刀,許老哥,您怎麼看?」
許千總算是在眾綠營軍官中很有份量的一位︰「怕個鳥,一群泥腿子罷了!咱們是什麼人,綠營兵,國家經制之師,雖然眼下困頓了些,可吃的是皇糧啊!」
大胡子孫把總接過話頭︰「沒錯,咱們綠營兵祖祖輩輩都替大清朝賣命,從大清入關到現在已經整整兩百年了,哪能被這一群泥腿子騎在身上,這一次可是好機會,我們只要逮住機會,人人都有機會升官財!」
許千總給大家打氣︰「別看泥腿子進了城,別說溫州,便是樂清都還是咱們大清的地盤,我問過了,大荊和磐石兩營都守得穩若泰山,到時候慶廉慶大人從府城和瑞安調兵過江,太平和玉環水6並進,這千把泥腿子能成什麼事!」
綠營兵對清庭的忠誠度從來是無須懷疑的,許把總當即給大伙兒封官許願︰「大家看緊點,只要我大清兵一到,立時陣前舉義,到時候你們少不了一個千總、都司,我和老孫也不了一個副將、游擊。」
這些滑頭至極的綠營軍官們紛紛點頭︰「孫把總,許千總,高見高見!只要大清兵一至,我們立時陣前舉義,殺這班泥腿子一個措手不及。」
孫把總拍著胸膛向大家保證︰「大家心里有數便是,我回頭還要去見一見瞿振海這泥腿子,不!是天下水6兵馬大元帥,我看這小子是斷子絕孫的料。」
正說著,已經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接著有人嚷道︰「孫把總,瞿帥在娘娘廟等著你過去!」
孫把總忍著一身疼痛,也不要人攙扶,就強行起身︰「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傷勢養得怎麼樣?那柳檢點出手是重了點,孫把總您不要介意,以後大家都在一口鍋里吃飯了!」
帶路的是個被這群老油條玩得團團轉的哨長,二十出頭,沒多少閱歷,只是與瞿振漢同宗才充任哨長,結果一進了兵營,這些老兵油子**藥不要錢般撒了出去,讓瞿杰把孫把總他們引為生平知已,相見恨晚。
「知道知道!」孫把總滿臉大胡子,心思卻很細致︰「那時候大家各為其主,可是現在大家都替瞿大元帥賣命了,一家人了,不提舊怨了!」
說著孫把總已經搭著瞿杰的肩膀問︰「對了,瞿哨長,可有相好的沒有?要不要老哥給你介紹幾個,這樂清城內城外的漂亮娘們……」
瞿杰不由神采飛揚起來,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奉承過︰「軍務緊急,還是不必了吧!孫大哥請客?不行,不行,讓振海叔知道非得抽我不可,那好,我們過去看看,不來真的!」
孫把總關心的是瞿振漢在娘娘廟想玩什麼把戲,當即拉著瞿杰的手問道︰「對了,瞿哨長,瞿帥為何把我們召集到娘娘廟去,那地方排場小了點吧?」
瞿杰哪玩得過孫把總這種老油子,不一會已經把心里話掏出來了︰「不是我振海叔,是柳檢點讓大家過去。」
「那個柳檢點?」
瞿杰當即笑了︰「就是把你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的那個真長毛,據說是天京來的大人物,叫什麼殿前三十七檢點,還是三十八來著,反正是大人物……」
「這怎麼能行!」孫把總已經憤憤不平地要討個公道︰「不過是個外人罷了,怎麼能代瞿大帥召集大伙過去!瞿哨長,您得注意了,這是你們瞿家人打下來的江山,可不能落到別人的手里啊。」
瞿杰點點頭,很是贊同孫把總這大胡子的意見︰「說得好,輪得到他一個廣西佬嗎?我和瞿元帥是同宗,居然還把我派到這小子手下當個親兵隊長,真是不痛快!」
正說著,娘娘廟已經到了,幾個親兵守在門外,已經大聲嚷道︰「瞿杰,你怎麼才來,柳檢點和你叔已經等了好久了!」
瞿杰心里不平︰「什麼柳檢點?」
這幾個親兵平時與瞿杰的關系甚好,但是現在卻是鄭重其事地說道︰「是柳暢柳檢點,天王殿前三十六檢點,你叔叔都敬他一聲劉伯溫下凡。」
「劉伯溫?柳檢點?」孫把總已經嚷嚷起來︰「那麼柳檢點和瞿大帥誰是老大?」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