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筆記 第一百零四章 我嫁

作者 ︰ 蘇淺淺淺

洋城的二月尾巴是清冷的,中旬下的雪于前兩天停了,第二天太陽就跳了出來,冰雪漸漸融化,成了一灘又一灘的水漬。

今天是二十二號的下午三點,正是午休的時間。略顯沉靜的洋城並沒有就此而停下運轉,高樓大廈的包裹依然繼續,宛似小齒輪的許多人都在默默挨著打,扛著生活這樣變態的負擔。

此時,某處。

這是一間從清朝時代就保存下來的庭院,據說曾經住在這里的還是一名貝勒,但無奈在清末戰火的侵蝕下,這個貝勒一家都沒留下活命,反倒是這間庭院完好無損的留了下來。

這間用紅色牆壁包圍起來的樓宇,緩緩的打開了足足有兩人半高的紅木大門,數名保鏢打扮的魁梧男人從里面挺拔著身軀走了出來,站在了頭頂藍色的牌匾下面。

陽光透著暖意從十幾億萬光年之上斜斜的照耀了下來,照耀在印有正楷字體「林府」的牌匾上面,透過晶瑩的水珠起了亮光,刺目,心生敬畏。

噠。

噠噠。

保鏢的簇擁之間,身穿白色皮襖的林滄巒從里面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微冷的涼風並沒有惹起他的一絲漣漪,一絲不苟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笑容,濃眉薄唇鼻挺,顯得格外帥氣逼人。

「雪竟不自覺的來了,可惜又停了。這次,是最後一次。」林滄巒輕聲呢喃著,用手遮住反光徐眯著眼朝即將西落的夕陽眺望過去。

他站在家門前愣了好久,直到身後有人拍了他一下後才神魂歸位。他瞥了後方一眼,淡淡的語氣中略帶尊敬地道,「二叔。」

林滄巒的二叔名為林重戊,是一個和藹的人。此時此刻的林重戊手中攜帶著從不離開的畫夾,顯然是要外出。

「滄巒你這是要哪兒去?」

「京都。」

「哦?」林重戊漆黑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神色,若有所思的道,「你大哥也在京都吧。」

「是的。」林滄巒平靜的回答道。心中卻不住的想到,「二叔向來不過問家里邊的事情,閑閑散散的,沒想到消息也這麼靈通?」

「你不用多慮,林家的人都是不露山不露水的,有可能一個掃地的大媽,都曾經是世界頂級的殺手。」林重戊這麼說著收回了拍在林滄巒肩膀上的手,他嘴角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雙眸瞅著林滄巒壓低了嗓音道,「去京都也好,林然那孩子在外邊呆得太久了。也應該回來看看了,再怎麼叛逆,也是我們林家的人,再怎樣得不懂事,他也是家族的長子。你去,去勸他回來,家族需要他。」

「嗯。」林滄巒低著頭回應了一聲,雖然知道林重戊說的都是事實,可心中總是抽噎得在痛,痛的在滴血。

「去吧。」林重戊揮了揮手,神色淡漠的穿過了林滄巒,漸漸離去。他所向的地方,是光的邊緣,一直到很久之後才罷住了腳,取出畫夾,對著斜陽一頓亂畫。

片刻之後,他唔唔低笑。看著自己畫出的東西沉默閉眼良久,冷風起,吹拂起他的秀。豁然一下睜開了眼,手中的畫筆直接朝畫夾一戳——

「哧——」

畫夾上的「亂」字被戳開了一個大洞。

——

二月二十三號,時間,正午十點。

慕家。

「結婚——」幕晚晴失神的呢喃一聲,心中悲苦不請自來,仿似是在溺水的時候突然出現一株救命稻草,可惜稻草掛滿倒刺,她猛的一抱,然後渾身鮮血,汩汩冒出,怎麼止也止不停。

命吊住了,可是傷痛疲憊也跟著全部附加到她的身上了。

「呵。」幕晚晴兀自冷笑一聲,面無表情。笑啊笑著,眼淚又一次蔓延成線。

「可惜結婚的不是我和你。」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一個臃腫的婦人從外邊走了進來,她是幕晚晴的母親,她目光一瞥,看到自己女兒坐在化妝台前流下了淚,心中隱隱作痛。

幕晚晴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從將自己女兒接回來之後,她就看出了幕晚晴的不對勁,女兒的心思她懂,她一直一直都懂,讓自己女兒出去幾個月,她就知道在女兒生活的幾個月中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可是——

這個世界的事情向來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不是嗎?她吶吶的想,抱著白色的婚紗一步一步往幕晚晴的方向走了過去。

幕晚晴從鏡子里邊已經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出現,用手背擦了擦臉,試圖將眼淚擦干,可惜沒有用。眼淚就如那決堤了的河水一般,延綿不絕。

最終她罷了手,從椅子上轉過了身,仰起頭對已經站在自己身旁的母親露出一個僵硬的笑,牽強。

「晚晴——」

「怎麼了?」幕晚晴笑著把眼淚擦了擦,然後就抬著頭望向別處,她怕,怕眼淚又一次落下來。她怕,她怕落下之後她就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這個面目全非且慘不忍睹的現實。

見幕晚晴這幅痛苦的樣子,婦人也不禁悄悄落下了淚。任誰也不會想讓自己家的孩子過得不幸福的不是嗎?

「媽,你哭什麼呀。」幕晚晴听見自己母親抽噎的聲音,不由回過頭著急地道。

「孩子。」婦人輕輕的將幕晚晴拉了起來,緊緊的攥住了幕晚晴那雙冰涼的手,說道,「苦了你了。」

僅僅就是這麼一句話,幕晚晴的眼淚再次決堤,她一頭鑽進自己母親溫暖的懷抱里,許久都不曾抬起頭來。

婦人感受到頸項間的濕潤,那是自己女兒滾燙的淚珠。她心中一痛,痛到窒息難言。

「孩子,咱們不嫁女兒了,我跟你爸說去,我一定要跟你爸說去。」婦人心疼的模著幕晚晴長長的秀說了一句,話一說完,她一把將手中的婚紗丟在了地上。

噠的一聲,幕晚晴听到聲音抬起頭來,雙眼哭得紅腫,卻怎麼也隱藏不了那種深深的期望。

「真的能不嫁嗎?」幕晚晴猶如一個天真的孩子一般希翼地對自己母親問道。

「不嫁!」婦人重重的點下頭,然後就放開了幕晚晴的手走出了房間。

隨著「砰」的一聲關門響,幕晚晴這才回過神來。母親的一句「不嫁」將她從深淵的邊緣之中拉了回來,她低下頭,凝視著靜靜地躺在地上的白色婚紗。

婚紗是純潔的,可是,若是沾染上了利益的糾葛。那麼再純潔的東西也會變得骯髒徹底。

也不知道在這愣了多久,幕晚晴隱約的听到門外傳進來的爭吵聲,一听到聲響,幕晚晴的心就涼了半截——那是她的父親母親的聲音。

「最終,還是躲避不了這樣的宿命吧。」幕晚晴淒楚的呢喃一聲,俯身將婚紗提了起來。在高高的鏡子面前,幕晚晴月兌掉了身上的累贅,在鏡子面前所顯現出來的是潔白如牛女乃的柔軟肌膚,動人如魔鬼般的身材,傲然高聳的雙峰,還有那抹淒美的精致面容,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幕晚晴的完美。

可惜,紅顏再好,終究都是禍水一灘。

直到將婚紗穿好已經是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幕晚晴有些欣賞自己穿婚紗的樣子。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天穿上潔白的婚紗,和自己最心愛的男人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曾經她以為自己真的能這樣去做的,可是到了現在,夢猶在,人卻已勞燕分飛。

怪誰?

怪自己。

怪自己太出眾,怪自己生長在這樣的一個家庭之中。

幕晚晴多麼想自己能變成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那樣雖然辛苦點,但是她最起碼能快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如果」這個假設性。

自由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在你不想做什麼的時候,你可以堅決的不去做什麼。幕晚晴一直都記得那個男人所說過的這句話。

「不管怎麼看,我都跟夢越走越遠了呢。」幕晚晴在梳妝台前拿起一把小剪刀,放進衣服里面的同時如此在說。

「 」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的推了開來,一個中年的男人跟一個中年婦人從外走了進來。

幕晚晴兀自轉過了身,用手背擦干了淚水,然後笑著對他們道︰「爸,媽。你們不用吵了,我嫁。」

「孩子。」中年男子嘆了一聲,最終什麼也沒說的就轉身走了出去。

「你不要沖動,孩子,媽媽會想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不允許我的孩子不快樂,要不然我生你干什麼啊?」婦人急急地對慕晚晴說道。

慕晚晴卻是微微搖了搖頭,否決了婦人的話語。她輕聲如是說,「媽,我知道家里的狀況。這麼多年了,都是你們養我育我,若是沒有你們,也許就沒有今天的慕晚晴吧。」幕晚晴用手輕撫著婦人前額的劉海,嘴角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她一邊落淚,一邊笑著道,「媽,謝謝您們這麼多年的養育,現在,就是我報答您們的時候了。以後我若是不在您身邊了,您可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還有爸他,您一定要照顧好他,爸爸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您要勸他少喝酒少抽煙,這樣我才能安心……」

「好好好。」婦人連連點頭應道,「你也是,嫁過去了好好照顧自己。」

「嫁過去啊——」幕晚晴心中所念所想都是林然的身影,只要一想到他,痛苦悲傷全都不會再有,取而代之的都是洋溢的幸福。

那種感覺,她從不曾忘記過。

慕晚晴又一次輕聲呢喃道,「嫁過去啊——」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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