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霧谷,寒潭邊。
左莫看上去十分恐怖,他渾身就像煮熟的蝦,紅得要滴血,眼楮布滿血絲,駭人至極。
在小院的時候,他身體里好像有一團火,他現在就感覺整個身體就像曬得干透的柴薪,被點燃,劈啪燃燒!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視野中所有的一切就像被高溫灼燒而變得扭曲,他意識有些模糊,熱!他就像在火海中掙扎,層層涌動的火浪讓他幾近窒息,自己仿佛隨時可能被燒成一堆灰燼。
「把火龍草吃了。」
很遙遠的聲音,飄飄忽忽傳到左莫耳邊。
下意識地,左莫把手中的火龍草塞進嘴里。一股熱流,從嘴里入喉而下。
轟!
就像在火堆上澆了一鍋熱油!左莫恍惚間覺得,火海轟然崩碎,無數細碎炙熱的火焰散入他五髒六腑,那一股股像鐵水般的熱流,沿著左莫的經脈,橫沖直撞!
「啊!」
左莫忍不住嘶聲嚎叫,一股熱流竄進他的腦袋里,脆弱的腦袋就像被烙鐵烙了一下。
嗤!他的衣服竄起一處火苗,火苗迅擴大,眨眼間,他渾身的衣服便化作灰燼。令人稱奇的是,火苗對左莫毫未傷。
左莫整個人**在空氣中,渾身通紅有如剛出火爐中出來的鐵骷髏,靠近他身體處的空氣熱浪肉眼可見。
「啊啊啊啊!」
嚎叫聲低沉撕裂,像野獸般,左莫全身的血管爆凸,有如一根根燒紅的鐵絲,布滿全身。
「真是動听。」在一旁觀看的蒲妖一臉陶醉,贊嘆不已︰「連魂魄都在痛苦,很久沒有听到這麼迷人的聲音,令人懷念啊。」
「啊啊啊!」左莫完全失去意識,他就像一只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野獸,瘋狂本能地嚎叫著。火焰似乎不滿足于在他體內肆虐,從他的皮膚鑽出來,在他周身繚繞,他儼然成了一個火人。如果左莫此時清醒,一定會駭然現,他渾身燃燒的火焰,深紅而妖艷,和他識海中的火焰極其相似。
看著左莫渾身瘋狂跳動的深紅色火焰,蒲妖眼神一下子陰沉下來,嘴角卻掠起來,不知道想到什麼事。
左莫嚎叫聲越來越低沉,越來越撕裂,他周身的火焰似乎愈旺盛。
蒲妖神色變幻,過了一會,眼神恢復平靜,喃喃自語。
「你選的人,我給他一次機會。」
說罷,他伸出手指,朝左莫一點。左莫整個人就像被一把大錘擊中,橫飛起來,撲通掉進寒潭中。
左莫像塊石頭,迅下沉,詭異的是,他渾身這些深紅色火焰絲毫不受潭水的影響,依然瘋狂地跳動。
就在此時,左莫識海的那條冰河突然沙沙地響起來,冰河中密密麻麻的冰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緩緩加運動起來。安靜筆直的冰河剎那間劍芒縱橫,無數或大或小的劍芒沿著寬闊的河面激蕩開來。
嘶嘶嘶!
這些劍芒貼著河面,朝四周火焰激射而去。
冰寒的劍芒,一觸及到河邊狂舞的火焰,變故頓生!火勢猛漲,識海之中,只見烈焰遮天,似乎連頭頂虛空中的那顆星辰,都要被火焰吞噬掉。唯獨火海中的墓碑,依然黑雲繚繞,沒有絲毫反應。
冰河內,冰晶流起伏得更加劇烈,劍芒綿綿不斷,挾著白茫茫的寒氣,投入火海之中。
左莫身體也呈現出驚人的變化,他通紅的身體表面,竟然多了一層薄薄的冰層。但轉眼間,這層薄冰便融化不見。但是又過了一會,又出現一層薄冰,反反復復。
寒潭並不深,左莫很快沉入潭底,潭底的水比上面冰冷數倍,魚蝦絕跡。
似乎受到影響,薄冰每次出現,堅持的時間都要長些。但是左莫周身的火焰不曾有半點減弱,依然在水中詭異地的燃燒著。左莫胸口,突然出淡淡的光芒,這些光芒沿著左莫的經脈運行,但凡是它流過的地方,火焰都會稍暗,但是很快,深紅的火焰又會重新恢復狂舞的姿態。
左莫像進入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他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飄飄忽忽,他感覺自己忽而一下在火爐里烤,突然又被丟到極地,但不管怎麼折騰,他都沒有任何動彈的余地。
「別忘……」
「死也不能忘……」
那個聲音又出現,迷迷糊糊的左莫仿佛澆了一盆冷水,意識出現一個短暫的清醒。這一清醒,灼燒的劇痛和刺骨的冷冰,如同潮水般涌向他。
「啊……」他情不自禁張口,冰冷的潭水一下子倒灌進他嘴里。
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全身在瘋狂的燃燒,骨頭和血肉一點點燃燒的劇痛,險些讓他直接暈過去。倒灌進嘴里潭水,卻幾乎要把他凍成一塊冰塊,他剛剛清醒的腦子都陡然模糊起來。
這就是築基嗎?
這就是火龍草的威力嗎?
那個夢……
迷迷糊糊中,左莫一直松馳的拳頭驟然握緊,整個人弓著身體,全身的力量在一剎那匯集在一起,眼楮倏地怒目圓睜,赤紅一片。
誰?
誰想控制我?
誰把我改容抹識?
誰……誰做的……
誰做的!
無數念頭,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掠過,從身體深處傳來的血肉燃燒劇痛和針扎般的刺骨冰冷,他怒睜的眼楮中,火焰被血色吞沒!
誰做的……誰做的……誰做的!
混蛋!
他胸中血氣激蕩,從心底最深突然迸的憤怒和悲哀,有如火山般噴涌而出,剎那間吞沒了火焰和冰寒。
左莫就像著魔般,匯集全身部力,轟然揮出他的拳頭!
挾著深紅的妖異火焰,他的拳頭,重重打在潭邊石壁上。
轟!
以左莫拳頭為中心,石壁上出現一個蛛網般的裂紋,中心處赫然有燒焦的痕跡。
轟!
又是一拳!嘩啦,碎石在水中橫飛,幾顆擦過左莫的身體,帶起幾道劃痕,鮮血滲出,迅化在潭水中。
轟轟轟!
左莫完全瘋魔了,他雙目赤紅,青筋凸現,瘋狂地揮動拳頭。平靜的潭底亂成一片,渾濁一片。
潭邊的蒲妖察覺到地面的震動,看著潭面出現的漩渦,他神色如常,抬起手,接住瀑布濺起向他飛來的小水珠。張開手,水珠漂浮在他掌心上空,渾圓剔透,倒映著他的血瞳。
「你還不出手麼?難道你還愚蠢地認為,他能壓制天妖火?」他臉上浮起淡淡的譏笑,悠悠道︰「你總是這樣,不听我勸。三千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頑固。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選擇,永遠是那麼愚蠢麼?」
他輕輕吹口氣,手心漂浮的那顆完美水珠,化作一蓬水霧,散入空中。
「你的那一套,我早就煩透了。」蒲妖拍了拍手常,神色淡然。
腳底的震動消失,水潭又恢復安靜。
「結束了。」蒲妖掠起刀鋒般的嘴唇,聳聳肩︰「哈哈,只不過印證了你又一次愚蠢的選擇。」
他剛欲轉身,忽然停住腳步。
無空山,打坐中的辛岩忽然睜開眼楮,他霍地起身,身形從原地消失,轉眼間,他便出現在山頂。片刻間,裴元然、閻樂、施鳳容三人紛紛飛了過來,出現在他身旁。
四人相視一眼,皆一臉驚容地抬頭看著天空。
東浮,天松子正在瀏覽俞白寫下的名單。
「這宗銘雁是左梅天的徒弟吧。」天松子頷道︰「在東浮,若說實力,左梅天與辛岩當在伯仲之間。左梅天當年凌厲殺伐,也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這點倒是和辛岩頗為相似。只是不知他的弟子如何。」
俞白恭敬道︰「弟子與那宗銘雁見過一面,雖然沒有交手,但弟子觀其氣度行止,只怕不弱。」
「呵呵,能被你稱一句不弱的年輕人可不多。听說左梅天在他這名弟子身上花費頗多心血,自然不會弱。」天松子呵呵笑道︰「東浮將來只怕你、宗銘雁,還有無空劍門的韋勝三人的天下。」
「弟子必不辜負師傅厚望。」俞白恭然答道。
天松子揮了揮手︰「虛名之類,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只是希望你在亂世能夠自保。這份基業,我雖然舍不得,但你的安危,卻更為重要。」
俞白心中感動,應了句︰「是!」
見俞白滿臉憂慮,天松子便不由寬慰道︰「為師只是未雨綢繆,你莫要太擔心。若是有事,哈哈,我們這些老家伙也擋在前頭。」眼角余光瞥見名單上一個名字,有些吃驚︰「咦,無空劍門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左莫?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弟子也是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他當時與宗銘雁和另一名東歧弟子生沖突,因為他是靈植夫,弟子本欲上前喝止。沒想到,現他竟然領略了劍意!」俞白補充了一句︰「他還未曾築基。」
「哦!」天松子聳然動容︰「無空劍門又了這麼一個厲害人物?還未築基便能領略劍意,這般修劍天賦,可相當罕見啊!老天真厚愛無空劍門!」
言語間,他頗有幾分羨慕。
就在此時,他驀地臉色微變,掠出窗外。俞白一怔,連忙緊跟其後。
只見天松子怔怔抬頭看著頭頂天空。
就在同時,東歧劍門最高處的梅峰,一位黑衣長男子迎風而立,他一臉驚容,仰臉注視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