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明 第二卷 建制 第四章 大田之亂[2]

作者 ︰ 喻心

元宵節過後,隨著一切工作步入正軌,林純鴻就開始忙碌起來,最近他在編輯一本書,每天在紙上寫寫畫畫,有時連吃飯都顧不上。韋悅翔他也認識,和周望一樣,也相當賞識這個漢子。但從周望的口中听說了韋悅翔的計劃後,忍不住大吃一驚。林純鴻並不認為韋悅翔的計劃有多瘋狂,而是驚詫于韋悅翔對利益的分析和把握以及他勇于任事、不計個人得失的胸懷。

林純鴻睜圓眼楮,點點頭,說道︰「護衛隊里居然有這樣的人,岳父和我以前都沒有現,可算失職!」

周望對林純鴻的指責毫不在意,說道︰「滿打滿算,韋悅翔也就上陣一次而已,能顯露出來就怪了。本以為衛所里全是熊貨,現在看來,衛所里還是有一些能人的。」周望以前在遼東,對從衛所抽調來的兵丁向來看不上眼,這次倒讓他稍稍改變了看法。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在邊軍那個大染缸里,衛所軍能出頭才怪。」林純鴻非常得意于自己讓一些人有了出頭之日,換句話說,為英雄的成長造就了環境。也是,現在自己麾下很多人幾年前還是泥腿子,現在搞起管理來不也有聲有色?

周望對林純鴻的得意嗤之以鼻,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現在護衛隊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幫家伙要是踫到了我以前帶的遼東邊軍,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不至于這麼差吧?都是岳父你帶出來的啊?」

「經常上陣打仗,時刻有敵襲的危險,那樣的兵丁豈是這幫家伙能比的?我看啊,要是沒有什麼戰斗,還不如裁減護衛隊,現在空養著將近上千號人,空耗米糧,光練能練出什麼來?」

林純鴻以前總認為大明將亂,盡可能多的養著一些護衛隊,渴望他們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現在被周望提醒,心知自己確實養著一群並不精銳的戰隊,每月都要消耗幾千兩銀子,的確有點不劃算。

林純鴻撓了撓頭,嘆氣道︰「不瞞岳父,現在大明被建奴打得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陝西、河南和山西也亂成一團,至于亂民能不能到胡廣來,我也說不清楚。我也是想著手里有兵,能夠做一些事情。即便不能做事情,也不至于連命也保不住。」

「亂世將至,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也知道你想建功立業,但兵不是練出來的,要打才能行。」

「這真是個問題,我該怎麼辦啊?」林純鴻有點束手無策。

「兩條路,要不你找機會去打仗,要不你就裁減護衛隊。」周望非常干脆,讓林純鴻無法反駁。

「這個先放放吧,我們還是先商量下大田的事情。」

「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現在唯恐天下不亂,區區一個大田遠不在話下。」

「不妥不妥,我現在有點舍不得讓韋悅翔當誘餌了,要不我們這樣吧……」

在韋悅翔的計劃中,林純鴻只需要事後給這幫造反的軍戶提供一個庇護就夠了,並且還可以得到一批急需的兵甲和武器。這對于膽大包天的林純鴻和周望來說,自然是非常劃算的生意。但林純鴻舍不得讓韋悅翔等人去冒險,畢竟,韋悅翔用他的計劃證明了他的能力。而且,造反也是風險極高的一條路,韋悅翔一門心思想殺掉冉之煥,並不能說明其他軍戶就願意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更何況他們還不知道林純鴻會為他們提供庇護。

林純鴻不擔心有人會將此事傳出去,即便傳出去,也不會有人深究。畢竟,為了一個死人,冒著得罪林氏集團的危險肯定不劃算。萬一到最後,有人想借著此事打擊林純鴻,林純鴻也不怕,大田隸屬于施州衛,而林純鴻屬于荊州府,這官司打起來肯定是曠日持久,估計等口水仗打明白,大明便壽終正寢了。林純鴻唯一擔心的是萬一行事不諧,讓冉之煥成活下來,他將面臨瘋狂的報復。雖然他不懼這個報復,但對他在清江附近的生意可是大有影響。于是,林純鴻和周望將韋悅翔叫來,三人細細的商議其中的細節,務必確保冉之煥死掉和韋悅翔存活下來。

冉之煥對軍戶的情緒不是不知道,就連上次眾人密謀逃亡的事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人向他匯報過了。但他認為軍戶只是想逃亡,而且這個逃亡需要滿足一個前提條件︰林純鴻為這幫窮鬼提供庇護。冉之煥不能確定林純鴻會不會提供庇護,便派了書吏前往枝江進行試探。以增加軍戶工錢的名義要求林純鴻每天多提供兩千兩銀子,林純鴻滿口答應。這讓冉之煥放松了警惕,他萬萬想不到林純鴻居然是想要他的命。

崇禎四年清明前夕,韋悅翔帶著二十三個軍戶回大田拜祭先人。這二十三個軍戶便是韋悅翔從軍戶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都是些與韋悅翔苦大仇深或者為了改變目前生活敢于動刀子的一些人。按照韋悅翔原先的計劃,是準備帶著大部分軍戶返鄉祭祖,借機除掉冉之煥和大田千戶所的其他官員。林純鴻認為人多口雜,到時候很可能被冉之煥獲悉秘事,反而不美,便讓韋悅翔挑選二三十條漢子跟隨行動,自己另外派出二百人,由林純義率領,與韋悅翔配合行動。這兩百人中,一半以上都是軍戶,方便鼓動大田堡內軍戶反抗。而另外指派張兆準備船只,于鴨子口接應,待事成之後,直接前往百里洲。

三四月的清江清澈得可以看見里面的鵝卵石,二十四個軍戶懷著既期盼又忐忑的心思在鴨子口上了岸,預計明日中午便可抵達大田。一行二十多人還推著兩輛獨輪車,這個獨輪車非常適合在山地里行走,按照林純鴻的說法,就是諸葛亮當初的木牛流馬。兩輛獨輪車上,放著巨大的兩個箱子,里面放著林純鴻繳納給冉之煥的銀子,由祭祖的軍戶帶回大田。

韋悅翔已經給這些軍戶交了底,這次回去就是犯上作亂,後面有百人配合。這讓這些久受欺壓的軍戶興奮不已。畢竟,拼了這次,他們就將月兌離軍戶的身份,徹底的融入到林純鴻的人馬中去。每年的工錢和紅利,還有那誘人的土地都在向他們招手,讓他們義無反顧的跟隨韋悅翔。

與此同時,書吏正在苦勸冉之煥,小心韋悅翔等人的行動,他認為韋悅翔等人以前在清明時從未回鄉祭祖,這次為何就回來了?再說林純鴻以前要在大田附近伐木,有求于冉之煥,現在他又不伐木了,為何這麼爽快答應增加兩千兩銀子?應該防備林純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話讓冉之煥將信將疑,正要命令家丁加強巡視,忽有人報告韋悅翔等人抬著四千兩銀子來見他。

冉之煥一听禁不住色變,對書吏說道︰「往常都是林純鴻親自派人押運銀子過來,今日怎麼讓這幫窮鬼順路帶回來?事情反常,難道那林純鴻真的想包庇這幫賤狗?」

書吏見自己的勸說起到了效果,心里方踏實起來,自己立功的時候到了,細細琢磨了一下,說道︰「難道韋悅翔想玩圖窮匕見的把戲?」

這話讓冉之煥心驚肉跳,立即招來十多個家丁,分布左右,自己更是穿上了甲,方才命令韋悅翔將銀兩抬進來。但韋悅翔等人進來後,放下白花花的銀子,便出門而去,讓冉之煥和書吏疑惑不已。

冉之煥無法忘記剛才韋悅翔桀驁不馴的眼神,那眼神讓他隱隱約約的感到危險正在臨近。應該來說,與韋悅翔一同回來的二十多人無論如何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而剛才抬銀子進來是他們刺殺的最好時機,他們連這個最好的時機都沒有把握,難道想憑著二十多號人造反?冉之煥和書吏百思不得其解。

冉之煥不敢掉以輕心,令所有的家丁守護在官邸附近,加強巡視。並且書吏提醒他韋悅翔是這伙人的頭,也要盯緊了,他也照辦。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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