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和內閣對林純鴻來說,暫時還非常遙遠。現在的他非常繁忙,每日有批不完的行文。這些行文事涉邦泰集團的經濟事務、村莊的行政事務、弓兵的訓練裝備事務、各種外協事務……每日都和崇禎帝一般,忙至深夜。
更何況,林純鴻還要親自參加弓兵的訓練,深入軍營,與官兵建立深厚的感情。這一點至關重要,如果這幫弓兵對自己很陌生,一則戰場上容易出問題,再則控制權可能旁落,白白的為他人做了嫁衣。
林純鴻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兩半,望著案台上堆積如山的行文,他揉了揉眼楮,嘆了口氣︰照這樣下去,遲早要在昏黃的燈光下熬壞雙眼。林純鴻非常懷念以前當甩手掌櫃的時候,那個時候陪周鳳到處閑逛,多麼愜意。
如果僅僅是忙,林純鴻並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鬧心的是︰後院終于起火了!
林純鴻和周鳳成婚將近兩年,由于他考慮到周鳳太年輕,總是算著日期行房,周鳳的肚子至今尚無動靜。這急壞了林純鴻的娘李氏,老人家在失去了丈夫和兩個大兒子之後,對孫子的追求已經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李氏是個相當有主見的女人,琢磨了好長時間,方想出一個辦法。
這日,周鳳剛從貨棧回來,帶著秀吉,風風火火的就往里屋闖。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一人身上,周鳳定楮一看,原來是李氏,周鳳忙躬身見禮,嘻嘻笑道︰「娘,您站在這里啊,差點撞到您了,嚇我一跳!」
李氏面帶微笑,招手道︰「你隨我來!」
周鳳不知何事,狐疑的跟著李氏七彎八拐,現在的林府佔地相當廣闊,李氏住在東院,離林純鴻和周鳳的房間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小鳳兒啊,最近和三哥沒有拌過嘴吧?」李氏邊走邊問道。
這話讓周鳳疑心更重,這老太太今日怎麼啦?自己和三哥哥恩愛遠近聞名,突然問這個干什麼?
周鳳連忙答道︰「娘,您就放心吧,三哥哥對我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婆媳二人邊走邊聊,不一會,便抵達東廂房,李氏把周鳳按在一副垂簾後面的椅子上,說道︰「知道你們倆個整日忙,也不知道你們身體如何,正好今日來了個大夫,順便幫你把把脈!」
「娘,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把脈的。」周鳳伏在李氏的懷里撒嬌。
「瞎說,讓大夫看看,身體虛了就要趕緊進補,累壞了身子怎麼辦?」李氏嚴肅的說道,其聲勢不容周鳳反對。
周鳳無法,只好將右手伸出簾外,讓大夫診脈。
大夫皺著眉頭診了良久,方才停下,李氏對周鳳說道︰「好啦,與三哥兒早點休息,每晚別讓他忙得太晚!」
周鳳狐疑的離開東廂房,對李氏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一路盤算不已。
大夫的結論讓李氏猶如五雷轟頂︰周鳳沒有任何問題!難道林純鴻無法生育?
李氏如同掉了魂一般,怔怔的站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周鳳與她娘閑聊,隨口提到了此事,周望婆娘一听,馬上知道了李氏的目的,禁不住怒火中燒,馬上扔掉手中的刺繡,大罵道︰「也不看看你家小三整日像鬼魅似的,見不到人影!居然懷疑我家小鳳不會生!怎麼不查查你的寶貝兒子?」
周鳳一听,方才明白兩人折騰著何事,一時又愧又急,說道︰「娘,不是啦,三哥哥說經期前七天後八天行房不會懷孕啊,他看我小,說對身體不利,才算好日期的!」
周望婆娘一听,怒氣更盛,手指著周鳳罵道︰「明明是他不會生,拿這等言語欺騙你,你還為他說話,真真氣死我了!」
周鳳跺腳道︰「不是欺騙啊,三哥哥的話有道理的!」
周望婆娘恨道︰「不行,我得去找他們理論,把我們一家子當什麼了?我們周家豈容他們欺負?」
說完,便飛也似的向東大院跑去,周鳳阻止不及,只好緊跟著娘飛奔。
周望婆娘直進東院,正一頭火大,迎面看見林純鴻帶著一文士說笑而來,以為那文士便是大夫,心里更氣,劈頭蓋臉就罵林純鴻︰「你林小三倒是出息了,和你娘合伙欺負我們家小鳳兒,我們家小鳳兒是你能欺負的?」
林純鴻不知岳母何意,還以為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忙賠笑道︰「娘您說笑了,我哪敢欺負小鳳兒,愛惜還來不及咧!」
周鳳深恐林純鴻在客人前失了臉面,搶步上前拉扯她的娘︰「娘,這事我們回頭再說,三哥哥有客人啊。」
「什麼狗屁客人?不就是那半吊子水平的大夫?還敢出來丟人現眼,你診啊,診出什麼了?我們家小鳳兒絕對沒問題,你倒要看看那林小三能不能生!」
周鳳又愧又急,使出蠻力拼命架起她的娘,回頭對林純鴻說道︰「三哥哥,回頭再跟你解釋!」
周鳳娘幾乎腳不沾地,被周鳳扯回房間,一路不停地咒罵林純鴻和大夫。
林純鴻瞬間變了臉色,今日迎接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仰慕已久的朱之瑜!
在他一心想招攬的大儒面前丟臉,況且還是生育這個難以啟齒的話題,林純鴻的心情可想而知。
看著林純鴻陰沉的臉色,朱之瑜微笑道︰「家家都有份難念的經,典史無需懊惱。」
林純鴻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笑容,說道︰「學生的一點堅持和愛護讓家里人誤解了,方才讓先生見笑了!先生听說過女人經期前七天後八天行房避孕之事嗎?」
朱之瑜愕然道︰「居然有此事?在下從未听聞!」
林純鴻笑道︰「鄉間一郎中偶言之,學生便記在心中,見賤內年齡尚輕,恐其生育對身體不利,按照這個法子試了試。該郎中的確不是隨口而言。」
朱之瑜嘆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想那鄉間普通的郎中,也有真知灼見。」
林純鴻道︰「學問來源于實踐,死讀書豈不是緣木求魚?」
朱之瑜大喜道︰「正所謂知行合一,看來典史與在下的觀點不謀而合,不做事,哪來的真知灼見?」
言畢,兩人大起惺惺相惜之意,相邀著進入書房,促膝長談。
說來也好笑,兩人的交流居然從避孕的話題開始,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