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縣更樂大營。
奉左良玉軍令，荊州兵移營至更樂，進行休整。趁這個機會，林純鴻將車營的盾車及虎蹲炮分入步營，每日合練不休，準備下一場大戰。而車營被改名為霹靂營，保留了幾十個精干炮手和部分後勤人員，專門侍弄紅衣大炮。
凌肅非常不樂意，每日在林純鴻耳邊呱噪不已。
此日，林純鴻帶著程舒正在巡視諸營，凌肅又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說道︰「大都督您看看，現在紅衣大炮還沒有送到，將士們每日除了打熬筋骨，什麼事情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士氣就懈怠了！」
這句話林純鴻已經听了很多遍，耳朵里早就起了繭，他頭也不回，說道︰「張副都督最多三天就到了，到時候有你忙的！」
凌肅跟隨著林純鴻的腳步，亦步亦趨，說道︰「可是紅衣大炮笨重無比，以後的大戰，我們霹靂營如何跟得上兄弟們的步伐？」
林純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凌肅，說道︰「紅衣大炮一架就幾萬兩銀子，放一炮，恐怕幾百兩銀子就出去了，跟隨步營作戰，那豈不是太浪費了？」
這話讓凌肅心里涼了半截，霹靂營不能上陣殺敵，那戰功怎麼立？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大都督希望用霹靂營去攻城拔寨，可是目前賊寇到處流竄，哪有城池和營寨？」
林純鴻拍了拍凌肅的肩膀，說道︰「不錯，已經在考慮霹靂營的用途了。凡事得考慮長遠，誰也不能保證賊寇會一直流竄。再說，說不準哪天我們還得北上打韃子！」
林純鴻的稱贊並未讓凌肅得意，他憂郁重重的說道︰「說實話，大都督當初決定將虎蹲炮和盾車撥入步營，我心里的確有疙瘩，但演練後，指揮確實比以前順暢了，這個我沒意見。我現在主要擔憂的是霹靂營到底能揮什麼作用，底下的兄弟們放炮一個比一個精準，平日也練得辛苦，如果派不上用場，兄弟們難免有怨氣！」
林純鴻點了點頭，說道︰「你的難處我都知道，你目前對霹靂營有什麼想法？隨便說，別顧忌！」
凌肅月兌口而出道︰「紅衣大炮射程達到五里，用來攻城當然是利器，如果用來協助步營兄弟作戰，堪稱殺雞用牛刀。目前我們就缺少射程在三百步到千步之間的大炮，這種大炮應該射度快，又非常輕便，這樣的話，在三百步開外，就能對敵人進行殺傷，進入三百步後，有鋼弩和弓箭，再近一點，又有虎蹲炮，一層又一層，敵人再多，又能奈我何？」
林純鴻听得高興，拍手道︰「這個意見好，太好了，這種大炮邦泰已經在試制了，目前進展還不錯，以後霹靂營就會揮戰爭之神的作用了！」
凌肅听到戰爭之神，愣了愣，興奮的叫道︰「對，我們就應該是戰爭之神，哈哈，戰爭之神，兄弟們听到這個考語，不知會興奮成什麼樣！」
林純鴻道︰「戰爭之神不是考語，未來的戰爭的確就由你們主導，好好琢磨吧，霹靂營可做的事情很多，就看你做不做！」
凌肅笑容滿面，誕著臉說道︰「大都督啊，能不能給我們配備一些武備啊，咱們霹靂營很容易遭到敵人騎兵的攻擊，一點防護能力都沒有，最好派穿板甲的勇士！」
林純鴻笑罵道︰「你小子，要求這麼多！你說的是重裝步兵吧？重裝步兵的確能夠克制騎兵的沖擊，但這個絕不會配備給霹靂營，你們專事火炮即可，什麼事情都做，什麼都做不精！炮兵的防護，主將會考慮的，你不用擔心！」
……
兩人正說得高興，忽然傳令兵報告陝西延州舉人6世明在營外求見。
林純鴻疑惑不已，延州的舉人跑到涉縣來見自己，所為何事？自己的光輝形象已經傳到三邊了？林純鴻雖不至于倒履相迎，但絲毫不敢懈怠，恭恭敬敬的將6世明迎進中軍帳中。
凌肅見6世明搖著鵝毛扇，說話時還用鵝毛扇指東指西，猶如指點江山一般，忍不住抿嘴偷笑。寧典和于澤兩侍衛也表情豐富，想笑又不敢笑。
但林純鴻表情正常，將6世明迎進之後，兩人分賓主坐定，林純鴻先問道︰「從延州至涉縣，道路不靖，敢問先生一路順利否？」
6世明用鵝毛扇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故作高傲道︰「在下崇禎二年從延州出，隨羅汝才漂泊陝西大部……」
寧典于澤大驚，縱身將6世明雙手反剪，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林純鴻霍地站起，冷笑道︰「閣下難道想試試我林純鴻的刀快不快？」
6世明臉不改色心不跳，哈哈大笑道︰「將軍的斬馬刀鋒利異常，在下早已得知！」
林純鴻怒道︰「你身受聖人教導，卻委身于賊，又有何話可說？拖出去，斬掉！」
寧典與于澤更不遲疑，拉起6世明就往外拖，6世明掙扎了幾下，大聲道︰「將軍殺世明容易，亂世中立足卻難，難道將軍想阻隔有才之士效命之路？」
林純鴻冷笑道︰「天下有才之士多矣，何惜一賊寇？」
6世明看看將要被拖出帳外，大叫道︰「將軍豈不聞千金買馬骨？」
林純鴻愣了愣，對寧典與于澤喝道︰「放開他！」
寧典于澤松開了6世明，6世明撿起地上的扇子，重新置于手中，談笑自若︰「將軍想試試世明的膽氣，用得著這種方式麼？些許小事，在下不屑于談。在下所謀乃改天換地之事，不知將軍願意听否？」
林純鴻當下尋思，這6世明行狀怪異、說話驕狂，更是跟隨羅汝才造反多年，沒準肚子里真有點貨，不管怎麼樣，先听其言觀其行。
因此，林純鴻謹慎道︰「曹操羅汝才干的就是改天換地的大事，先生何不與他言之，為何對在下這種小角色說這些沒有的話？」
6世明露出輕蔑的神色，道︰「世間一盜匪爾，何足道哉？」
林純鴻試探道︰「自崇禎二年始，陝西和山西被變民鬧得一團糟，變民中能人輩出，方才鬧出偌大聲勢，如羅汝才、王自用、張獻忠、李自成、高迎祥……可謂一時之梟雄！」
6世明撇嘴道︰「所謂英雄、梟雄均應時而生，在不同的時代，做同樣的事情可能被稱為英雄，也有可能被稱為梟雄！將軍認為羅汝才等人有梟雄或英雄之舉？」
林純鴻默然，變民軍殘忍好殺，給三省的老百姓帶來了無窮的災難，的確很難稱得上梟雄或英雄。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