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明 第四卷 拓荒 第九章 亂局紛呈

作者 ︰ 喻心

當清江沿岸雙方調兵遣將,忙得不亦說乎之時,林純鴻正與李自成戰得難解難分。

張獻忠听聞林純鴻已經搶佔南召縣城後,在劉文秀的苦勸之下,放棄了報仇之念,拋棄了李自成,掉頭翻越伏牛山,從淅川縣南下,進入鄖陽地區,伺機實施他的入川計劃。

而李自成從未與林純鴻交過手,听聞羅汝才、王自用、高迎祥和張獻忠接連敗于林純鴻之手、損兵折將後,豪氣頓生,硬要踫一踫林純鴻。不過,這只是表面理由,李自成有更深層次的考慮,前段時間,高迎祥聲望大漲,深深的刺激了李自成,他準備有樣學樣,攻佔富饒的南陽,獲取糧草軍械補給,招兵買馬,而後重新返回陝西。

李自成對陝西有深深的眷戀,但這份眷戀絕不是對家鄉的思念,而是出于李自成對高祖的野望。李自成四處征戰五年,早已看出流寇絕無前途,唯有成為坐寇,才能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好好享受戰果,甚至還有問鼎江山的可能。

歷史上,成事的流寇找不到一人,但成事的坐寇一抓一大把,這些坐寇一般被稱為高祖、太祖。

不過,要成為坐寇,得有坐得住的實力,李自成就想用攻佔南陽來獲取坐寇的資格。

然而,林純鴻已經將南陽看做他未來的外圍勢力,絕不容賊寇荼毒,于是,李自成與林純鴻在南召發生了激烈的踫撞。

自古以來守城,絕不會龜縮在城內,當敵人直面城牆時,可以說,守城已經失敗了一半。驕傲的荊州軍豈能坐守南召縣城?于是,林純鴻令預備營謹守縣城,親率主力前往魯陽關安營扎寨,伺機狠狠的咬李自成一口。

自古以來,就有大魯陽關和小魯陽關之分,大魯陽關在北,處于魯山縣境內,而小魯陽關在南,處于南召縣境內。兩關相距四十多里,沿途懸崖峭壁,道路崎嶇,李自成與林純鴻作戰的主戰場就在兩關之間。

李自成出身驛卒,擅長控馬,對騎兵有特殊的偏愛,其麾下最為精銳的隊伍就是三千余精騎。這三千精騎屢次擺月兌官兵追襲,在陝西、山西和河南縱橫馳騁,成為李自成的王牌。除騎兵外,李自成的步兵可謂烏合之眾,基本上是沿途收攏的農民,戰斗力極為低下。

在大小魯陽關之間,騎兵的活動受到極大的限制,于是,武裝到牙齒的荊州軍畫地而守,輕松地擋住了李自成南下的道路。

雙方鏖戰不休,互有損傷。

荊州軍大營中,大嗓門楚文山正在表達他的不滿情緒︰「謹守謹守……守到何日為止啊,現在看來,只要咱們一個出擊,我敢打包票,李自成非得跑路不可!」

林純鴻離開帥椅,慢慢踱到楚文山面前,滿臉含笑,問道︰「出擊後,能有把握捉住李自成麼?」

「這個……」楚文山滿臉疑問之色,「難道謹守就能捉住李自成?」

林純鴻冷笑道︰「這個得問盧象升!李自成性情堅忍,遠非高迎祥、張獻忠之輩所能比,沒準,他就是大明的掘墓人!我荊州軍已經為盧象升創造了最好的戰機,纏住了李自成,現在就看盧象升能不能把握住,為大明除去最大的禍患!」

「李自成?」林純鴻將李自成看得如此之高,大出楚文山之意料。

林純鴻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對,正是他……」

……

盧象升嗅覺靈敏,早在林純鴻的通告到達之前,就敏銳的覺察到荊州軍的意圖,正率著萬余天雄軍晝夜兼程,往魯陽關急趕。堪堪抵達汝州,天雄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由于天雄軍行軍過快,糧草根本接續不上,當盧象升命令汝州籌辦糧草時,結果汝州的糧倉空空如洗。盧象升心急如焚,但又無可奈何,只好命令天雄軍放慢步伐,等待糧草。

嗅覺靈敏的還包括左良玉,左良玉瞅到戰機後,立即放棄奔逃的老回回馬守應,從淅川縣掉頭東向,殺氣騰騰的奔向魯陽關,準備咬下一塊大蛋糕。

危機四伏中的李自成似乎懵懂不知,猶然全力進攻荊州軍,試圖打開南陽的門戶。

正當林純鴻靜候盧象升趕赴魯陽關時,容美巨變的急報傳到了軍中。

林純鴻再一次領略了計劃趕不上變化的威力,一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擺夷陵輿圖……」林純鴻的吼聲響起,侍衛們不知發生了何事,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夷陵輿圖擺在了桌子上。

林純鴻緊盯著輿圖,時而擺上一面紅藍旗,時而又拿下,推演著戰況。林純鴻在遇到難以決策之事後,總是習慣于盯著輿圖整理思路。

陸世明接到林純鴻的傳召後,立即趕到中軍帳,看到神情嚴肅的林純鴻及擺放著的輿圖後,悚然一驚,難道荊州出事了?

「董海川提前出兵了……」林純鴻將急報遞與陸世明,又低頭瞅向輿圖,陷入沉思中。

陸世明讀完急報,不便于打擾神情專注的林純鴻,也盯著輿圖整理思路。

沉思良久,林純鴻總算心里有了決斷,長嘆了一口氣,「這次整個清江北岸算是全完了……」

陸世明慌忙勸解道︰「戰陣之中,計較一城一地得失,就落了下乘。」

林純鴻搖了搖頭,盯著陸世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陸世明哪里知道,邦泰近幾年在清江沿岸的投入幾乎超過百萬兩銀子,建設了礦山、纜道、縴道、碼頭一系列基礎設施,現在這一切有可能毀于一旦,林純鴻可謂是痛徹心骨!

副指揮使級別以上的將領接到傳召後,正在陸續抵達中軍帳,林純鴻連忙收攝心神,悠閑的坐在帥椅上,翹著二郎腿,細細的品嘗著容美綠茶。

眾將以為是針對李自成的軍議,一個個神態輕松,互相炫耀著這幾天俘虜的賊寇數目。

隨著程舒進入中軍帳,林純鴻放下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嗓子,神情肅然,「今日之議,若有妄自外傳者,軍法從事!」

林純鴻話音剛落,楚文山就嘻嘻笑道︰「大都督何來此言?難道這不是咱們荊州軍最基本的軍紀麼?還用得著……」

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李光祖暗暗的踢了一腳,硬生生的將下面的話咽進肚子里,疑惑的看著李光祖。李光祖從林純鴻的話語中嗅到了一絲不平常。

林純鴻將目光從楚文山身上挪開,掃視一圈眾將,盡量用平緩的語氣通告了容美的巨變。

「什麼?容美出兵了……」中軍帳中一下子炸開了鍋,眾將目瞪口呆,急得跟什麼似的,他們的老婆孩子都在枝江,他們的一切都依托邦泰而存在,邦泰的任何困難和危險都會觸動他們的神經。他們下意識的想到立即撤兵,援救枝江。

楚文山性急,高聲嚷道︰「大都督,救兵如救火,馬上撤兵回枝江吧,沒了枝江,咱們都得活生生餓死!」

李光祖又踢了楚文山一腳,楚文山這次反應激烈,跳躍而起,對李光祖怒目而視︰「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李光祖尷尬無比,出列奏道︰「大都督,與李自成交鋒多日,豈是說退就能退的?不過今日之事,與當年關雲長敗走麥城何其相似,要是兵丁獲悉枝江危急,定無戰心,荊州軍恐怕會頃刻瓦解!大都督,咱們得未雨綢繆,早日撤退,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

林純鴻點了點頭,不禁對李光祖刮目相看,這李光祖的見識遠非當日吳下之阿蒙,還讀起了史書,著實讓人感到欣慰。

林純鴻正色道︰「容美出兵一事,除你們外,任何人不得與聞!至于撤兵一事,時機遠未成熟,咱們目前還得與李自成耗下去!」

眾將面面相覷,「這……」

林純鴻站起身來,走到輿圖旁,拿起木棍指著清江入江口,冷笑道︰「田楚產想進攻枝江,得有本事過清江和長江才行。僅僅依靠留守的水師,田楚產就被牢牢的限制在崇山峻嶺中。」

林純鴻指著楊板橋,繼續道︰「現在可懼者有三,一者是韋悅翔有可能為了履行與董海川的承諾,拼命堅守燕子口,如此一來,神衛營將損失慘重,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說完,林純鴻又將手指指向三斗坪,「二者是三斗坪,我估計,田楚產很可能會立即進攻三斗坪,月白風清樓在容美的線人有可能被一網打盡!」說到這里,林純鴻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靚穎,她現在安危如何?

眾將臉色凝重,軍情司的人被抓,各種違規之事很可能會大白于天下,這將為邦泰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林純鴻又用木棍敲了敲馬連和火燒坪,「目前這兩個地方的礦工超過三萬,絕大多數是戰俘,如果田楚產瞄準這兩個地方,此為第三懼!」

眾將倒吸一口涼氣,馬連和火燒坪的礦工生存條件惡劣,經常面臨著塌方的威脅,生命朝夕不保,從今年年初開始,已經發生了多起騷亂事件,雖被武力鎮壓,但這足以說明礦工對邦泰的怨恨。如果田楚產揮兵佔據這兩個地方,後果不堪設想。

林純鴻扔掉手中的木棍,雙手搓了搓,「不過,這都不會影響大局,只要田楚產過不了長江和清江,待咱們回到枝江後,就是田楚產的末日!咱們繼續等候盧象升六日,六日後不到,咱們就全力出擊,將李自成逐離南召,然後揮兵南下!」

「諾!」眾將哄然應命,林純鴻的話徹底讓他們放下心來,只要枝江沒事,他們就還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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