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雪晴和我的關系,就好像老鼠與貓的關系,盡管我一再強調我不是只貓,可出于本能的恐懼,她只會唯唯諾諾的順應我,根本就沒往心里去!
和這樣的女人,連寒暄客套都費了老勁了,索性省卻了那些廢話,直接闡明來意,並三人合力,將墨菲和流蘇都抱上了二樓的臥室,扔在了一張床上。
將流蘇留在這里,即是我臨時的決定,也是伍雪晴的提議。
敢情伍雪晴和流蘇早就認識了,蓋因前陣子流蘇一直住在這里,她和墨菲的衣食問題,都是伍雪晴在照顧,這丫頭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拿回家呢,听伍雪晴說,那幾天,她就是和墨菲睡在一個房間里的
時間已經不早,而流蘇睡的像頭死豬,根據我的經驗,目前狀態下,這丫頭已經叫不醒了,叫醒了反而會更麻煩,所以送她回家的話,免不了要將她直接送到床上去,這樣也就無法避免楚緣和舒童見面了所以思前想後,我決定,給舒童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將流蘇留在了墨菲這里。
顯然,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悶熱漸漸消散,涼風習習而來,路燈將蜿蜒的街道點綴成一條布滿了金色鱗片的長龍,慵懶的攀附在城市的中央。
腳下的地面依然散著白天吸收的熱量,而頭頂的天空卻已不見一點星光,今年的六月,雲層格外低,雨水格外多
車子留在墨菲家里了,因為車子原本就是墨菲的,也因為我需要一個晚點回家的借口,雖然已經不早了,但我們仍有充足的時間去等待最後一班公共汽車,于是,我們兄妹不緊不慢的行走在街邊的人行道上。
楚緣依舊穿著那身稍顯肥大的校服,垂下的雙手縮在袖子里,腳步輕的像是一只小貓,無聲無息的跟在我身後,一旦距離拉開了些許,她就會緊趕兩步,卻倔強的不肯開口讓我走得慢些——每次追上我,她都會故意跑到我前邊,然後用力提提褲子,她的褲子有點長,走的太急,褲子稍微下墜一點,腳後跟就會踩到褲腳,那模樣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我知道,衣服不合身,是因為她入學時在報衣服尺碼的時候故意多報了一個號,她把校服拿回家的那天剛好我也在,後媽當著我和老爺子的面狠狠的數落了她,至今我還清晰的記得,我說去學校找老師幫她重新訂做一件的時候,被後媽罵的狗血淋頭不敢還嘴的她,突然沖著我吼了一句,‘用不著,因為我馬上就會長大!’
那孩子氣的一句話,莫說我和老爺子了,便是後媽也被氣的笑了。
楚緣一直期盼著快點長大,她也同樣期盼著我的認同,但就在我認同了她已經長大的時候,我卻現,這身校服穿在她的身上,依舊像當初一樣不合身
是她原本就不曾長大,還是她消瘦了?
我沒有去遷就楚緣的步伐,即便她一次次的跑到我前面去提褲子,用行動提醒我對她不夠體貼。
實際上我走的並不快,而是她太慢了,慢到如果我去配合她的步調,那我就什麼話都沒辦法說了——因為那樣看起來,會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們更像是一對晚餐之後在街邊悠閑散步的男女,而不是有著嚴肅問題要交流的兄妹
沒錯,氣氛!
從墨菲家出來走了近一站地,我仍未開口說話,就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可以說話的氣氛,楚緣走的太慢了,她沒有應有的緊張感,也可能是刻意的躲避那種嚴肅的氛圍,所以不斷的用無聲的行動打斷我的節奏。
我不能繼續遷就她,因為作為哥哥的我,不能像她一樣,任性的選擇逃避了。
我用沉默回應著她,讓她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游戲或者玩笑,這是值得我們認真的對待的問題,我用無視,讓她察覺到自己的天真和幼稚,告訴她,這一次,我不會再向往常一樣順從她、寵溺她
因為哥哥不能成為妹妹愛慕的對象!
楚緣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除了東方小娘皮那只小怪物,她應該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當察覺到我面對問題的決心之後,她終于放棄了,在快步沖過一個路口的人行橫道之後,她轉身佇立,面無表情的望著我從墨菲家離開之後,她還從未正視過我的眼楮,而現在,我沒有從她的眼楮里看到我預想中的那許多種復雜,她冷靜的讓我驚訝。
這丫頭,果然和我一樣,早就做好了面對的準備。
當我慢吞吞的走到她身前時,她沒有讓開或者轉身繼續跟著我行走,而是抬起右手,按在了我的心口上,我一怔,便听她沉著聲音,一字一句的問道︰「為什麼不把程流蘇送回家?」
她主動開口說話,我不意外,我意外的是她開口之後居然先問了這麼一個問題,可是對于她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我卻不意外。
閃過她,繼續向前走,我道︰「你很想去她家,是吧?」
我的反應亦讓楚緣驚訝,她轉身追上我,又一次擋在我前邊,這次,她用雙手推住了我的胸口,「是!」
她身嬌力弱,哪里推的動我?但我還是站住腳,低頭望著臭丫頭倔強的臉,問道︰「去干什麼?去找你丟了的東西?」
聞言,楚緣蒼白的小臉更是沒有了血色,狠狠的一拳砸在我胸口上,不解氣,又抬起一腳踢在我的小腿上,怒道︰「果然是舒童偷了我的東西,就是她叫你去學校的,還讓你看了我的東西,是吧?!」
以楚緣的機靈,這些事情原本就瞞不住她,當流蘇、虎姐、墨菲出現在學校門口並質問我為何消失了半天的時候,這丫頭就已經懷疑到舒童頭上去了,她問我為何不送流蘇回家,其實就是在試探我——她知道,如果真的是舒童偷走了她的小說,我現在一定不希望她們兩個人見面,因為我太了全文手打解她的性格了,她肯定會和舒童算賬的
「你不用去找她要,你丟的東西,現在在我這。」
蒼白的小臉又瞬間變的通紅,楚緣急道︰「你看了?!」
多麼讓人尷尬,且多余的問題啊
「我沒看,你現在又怎麼會和我走在大街上?」不止楚緣臉熱,我也感到了面皮下的烙燙,當感覺成為現實,當遐想得到印證,該如何面對,又會有怎樣的結果在等待,讓人無措,讓人恐懼,而更殘忍的就是,你只能手足無措的去迎接未知,卻無從選擇逃避
那種對命運的無力與惶恐,讓我的神經繃緊的都快要斷掉了似的,我害怕去看這丫頭的臉,因為那里的答案太清晰,就像她也不敢再對視我的眼楮——楚緣比我更害怕答案的到來
人生就像賭博,很多人都是這樣,當輸光了一切,身上僅剩下一個籌碼的時候,會在絕望中毫無猶豫的賭上這最後的一把,因為輸了,亦不會比現在糟糕多少,而贏了,就可以擁有一切
楚緣便是如此,所以她才會比我更有面對的覺悟,但她也像所有的賭徒一樣,當即將揭開底牌的一剎那,她退縮了,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不賭,至少還能維持著現狀,而輸了,她輸掉的就不止是現在擁有的唯一的財產,更是自己全部的未來
所以,楚緣害怕了,她飛快的轉過身,低著頭快步的向前走,似乎想甩開我似的,「你看到了又怎麼樣?那只是一本小說,是我正在寫的新小說,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