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兒並未見過我幾次,但不知為何與我特別的親近,虎姐有朱丹晨家的鑰匙,不敲門不按鈴,推門就進,動靜不大,可知道我們今天會來的苦兒還是像條小豹子似的從房間里沖出來,一腦袋扎進我懷里,差點將我頂一跟頭,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個不停,好像沒看見冬小夜似的,讓虎姐大為吃味。
朱丹晨扶著老人出來,見苦兒樹袋熊似的在我身上掛著,臉一板,斥道︰「繁繁,沒看到哥哥手里拎著東西嗎?我是怎麼教你的?先問客人好,然後請人家進屋坐下,再去沏茶,都做完了,才可以回房間或者繼續看電視。」
苦兒好像很怕朱丹晨,忙放開我,站的筆直,低著頭听朱丹晨教訓完了,才敢揚起小臉小聲問道︰「我不想看電視,也不想回房間,我想和哥哥玩,可以嗎?」
「可以,」朱丹晨道︰「不過,之前應該先做些什麼,你知道吧?」
苦兒臉上頓時溢出笑容,使勁的點點頭,繼而回身接過我手里的東西,用憨憨的,好像背書一樣略有些生硬的腔調說道︰「哥哥好,姐姐好,請進來坐,我去給你們沏茶。」
「乖~」冬小夜對小孩子的抵抗力是負數,一句‘姐姐’就把她哄的樂開了花。
看著苦兒將對她而言有些沉重的水果籃子、零食和給老人買的營養品費勁的放到客廳的桌上,然後跑去沏茶倒水,朱丹晨一半玩笑一半認真的問我道︰「我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幫朱丹晨扶著老人坐在沙上,回身看苦兒熟練的將茶葉放入杯中,倒水,又看了看故作輕松,卻掩不住那幾分緊張的朱丹晨,對她和老人笑道︰「嚴厲點好,嚴厲點才能管教出听話懂事的好孩子。」
當著老人,我這話多少有點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但老人卻不以為意,附和著我,笑道︰「對,對,小楚說的話,肯定沒錯,朱老師,你就听小楚的,該怎麼管苦兒,就怎麼管她,她做錯了或者不听話,你告訴我,我打她。」
老人家的老思想,棍棒底下出孝子,其實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從她大力支持我的態度亦看的出來,她太相信我了,甚至到了盲目的程度,也難怪,相比之前在龍家莊園里的生活,現在的環境是如此的舒適和安逸,苦兒日漸開朗,不但話說的多了,懂的事情也多了,老人看在眼里,樂在心中,又怎會在意朱丹晨對苦兒所謂的嚴厲?
老人身上是帶著一些奴性的,許恆那心狠手辣的主兒放心不下她們老少,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了,老人太純樸,太簡單,毫無主見,太容易相信人了,龍家垮了,離開那個莊園,這老少二人恐怕連口飽飯都吃不上,所以那家伙才求我照顧她們吧?話說回來,那孫子心也夠寬的,你丫就真那麼相信我啊?既然信我,還他+娘+的算計我,讓一群人惦記我,萬一我掛了,這老少還有誰照顧?
「女乃女乃,南子的意思是讓我嚴格的要求繁繁,和打罵是兩回事,小孩子,不能打,要教她明白道理,」朱丹晨又對我道︰「繁繁很懂事,也很听話,乖巧的很,今兒是見著你了,才有點撒嬌的。」
我還未答話,苦兒已經送來一杯茶水,遞到冬小夜面前,「姐姐喝茶。」
冬小夜愣了愣,才又驚又喜的接過茶杯,應道︰「謝謝,繁繁真懂事。」
只有在潛龍莊園見過苦兒的人才可以體會到,她主動的一句客套話,給我和冬小夜帶來的是何等程度的驚訝,雖然這看起來只是如此平常的一件事情。
苦兒不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好像一條時刻保持著警惕心的小豹子了,如果說之前朱丹晨的要求,只能證明這孩子有執行力的話,那現在,證明的就是她的理解能力,她並不是像背規則一般的按照朱丹晨的要求再做,而是自己理解了這種要求存在的必要,所以,不需要朱丹晨的提醒,她自己就將茶杯送到了冬小夜面前——她與我更親近,但她卻把第一杯水遞給了‘姐姐’而不是‘哥哥’,可見,她心里是有‘女士優先’這個概念的。
朱丹晨只看我和冬小夜的表情,就猜到了我們的心思,開心的說道︰「一開始我也很驚訝,這孩子很多時候都會表現出和同齡人,甚至比同齡人更高的理解能力,客人進門的時候你教她問好,客人離開的時候她就會自己跑出來和人家說再見,你教她給客人倒水,看到水喝完了,她就會主動再去倒一杯,很多東西都是你一點她就明白。」
果然,離開了龍家,為她換一個良好的環境,讓她漸漸打開心扉,她因為目睹了父母在事故中慘死而遭受驚嚇的心理創傷就會慢慢的愈合,從而恢復健康,從一開始,她需要的,就是一些關心與呵護,可惜,在龍家,那樣的東西太過奢侈了,縱有女乃女乃的疼愛,也架不住龍家人的打罵與喝斥。
「她讓人感到驚訝的地方還遠不止于此,她的觀察力、專注力、記憶力,都遠常人,」朱丹晨道︰「學校施工,我要去盯著,我們家那位又扎在書堆里,所以白天繁繁基本就是坐在這里一個人看電視,她從來不換台,早上我出門時她看的是哪個台,等我回來的時候,她看的一準還是那個台,連續幾天如此,害我以為她又是像你們剛把她送到我這兒時那樣,經常習慣性的長時間呆呢,但我家那位諱莫如深的跟我說,不礙事,一開始我不明白,我們那位就拉著我跟他一起觀察,我這才現,繁繁並不是呆,而是投入,她會一邊看電視,一邊琢磨自己看到的內容,無論多無聊的節目,她都能掘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有一次電視里播講壇節目,《論語.顏淵》,大量的文言文,我看著看著都忍不住直打瞌睡,她依舊看的津津有味,我問她看得懂嗎,你們猜怎麼著?小丫頭一張嘴,問了我一句‘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我當時就傻了,原來她並不知道這句子的意思,正因為看不懂也听不懂,為了不無聊,她居然背著玩兒,而且還背下來一大半!」
「不會吧?!」不怪冬小夜大驚小怪,一邊看電視一邊去背那些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句子,得需要何等的專注力和記憶力啊?話雖如此,但這種小怪物我卻不是沒見過,我那妖孽的問題妹妹剛來我家的那年,曾在老爺子酒酣時的一《滿江紅》後,一字不落的學過一次舌,當時就把老爺子的酒驚醒了難道苦兒也是像楚緣一樣,能過目不忘的怪胎?
朱丹晨表情有些復雜,嘆道︰「這孩子,也許是個天才,但我也咨詢過醫生,說她的記憶力好,背書快,可能,也是一種心理障礙」
冬小夜不解,蹙眉道︰「記憶力好,能背書,算什麼心理障礙啊?」
「自閉癥」我不自覺的吐出了這麼三個字。
朱丹晨驚愕的望著我,然後點頭道︰「對,自閉癥,因為自閉的人思維空間比較窄小,所以才會有越常人的專注力和記憶力,她原本精神上就受過刺激,後來在龍家又經常被關起來,限制在一個有限空間里,而那些冷血敗類的態度,也使得繁繁對外界更加的缺乏渴望和信任,繼而造成了性格上的自閉」
提到龍家,老人的眼眶就忍不住的紅了,苦兒在龍家遭受的冷眼和虐待,都是她心里的傷和痛,冬小夜縱是不理解朱丹晨的解釋,也不好再問,而朱丹晨為了將話題轉移,反問我道︰「我找你來,就是想和你說說這些事情,之前並沒有提過,你怎麼會知道繁繁專注力和記憶力好,有可能是自閉癥的一種表現啊?」
冬小夜也很好奇,「我現你好像什麼都懂啊,難道你是天才?」
「我不是,但緣緣是,」我道︰「後媽嫁給我家老爺子之前,日子過的很辛苦,忙工作的她沒時間照顧緣緣,只能把那丫頭關在家里,讓她自己玩,再者,單親家庭的孩子嘛,免不了要遭一些白眼,偶爾也會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話,小孩子對這些又比較敏感,自然就會對接觸外界有排斥,結果就養出了自閉的毛病,將自己願意接觸的人和事壓縮在一個很小的空間以內,所以對這其中的某一件事情的專注力就上來了,很容易投入進去,並產生一種一種近乎偏執的執著作為動力,不分心,學習能力就會體現的特別強大我家那個丫頭到現在不還是這副德行嗎?」
臭丫頭一門心思栓在我身上,到現在都不肯放棄,這種偏執執著的養成,源頭應該就是她的自閉癥,正因為接納了我成為她那狹小空間當中的一部分,所以才極力的保護著,害怕我被人搶走,久而久之,感情陷了進來,不能自拔了
「但繁繁和我家緣緣不一樣,緣緣是天生內向的性格,繁繁的專注力、理解力和記憶力好,應該是天賦,她就是天才,因為她並不內向,如果她自閉的話,又怎麼會和我這麼親近呢?而且,她在學校里的時候,不是常和小朋友們一起踢球玩游戲嗎?這證明,她在與人接觸和溝通方面,是有渴望的,並沒有抵觸,而且她的適應能力也是相當強的。」
听我這麼一說,三人都露出釋懷的表情。
和老人一樣,虎姐和朱丹晨,對我似乎也有點盲目的信任了
ps︰又更晚了,罪過這兩天事情有點多,求諒解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