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中央﹐有一個太遙國﹐東西十萬余里﹐地大物博﹐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國勢鼎盛﹐自詡「神朝」﹐與北方的「魔朝」蠻漠﹐西方的「聖朝」清蕃﹐並稱天下三朝。太遙獨崇玄道﹐罷黜百道﹐以玄道修士為立國之本﹐上通「射玄仙境」﹐擅符道﹐制符器﹐用符具﹐是為天下第一強國。太遙西南有一彈丸之地南照半島﹐半島立有一國﹐名為「南照」﹐巴掌大的地盤與太遙和清蕃兩大巨人接壤﹐國勢極弱﹐偏偏在那里生存著世上最弱的一群人﹐人們戲稱為「三無人才」。所謂三無﹐指的是丹田以修武道﹐無內府以修仙道﹐無天地源能節點以修符道﹐是實實在在的普通人﹐漁樵耕讀﹐商士農工﹐過著久遠至今最純樸的人類生活。這片廢棄之地﹐從不入各國正史﹐然而太遙天慶三百六十一年﹐小國第一次躍入正史﹐這一年春﹐一位妙齡少女從這里進入了太遙﹐隨後十五年﹐因為她的存在﹐而被太遙人無比痛恨地稱為「妖姬時代」。三千萬人喪命﹐無數強者殞落﹐國力損失十之三四﹐這就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的豐功偉績﹐太遙十數億人為之談虎色變﹐傾慕者也如過江之鯽﹐數之不盡。十五年後﹐又一名少年從這片土地上登上天下的舞台﹐而他的晉身之階正是「一代妖姬」。……初秋﹐遠山的楓葉紅了。濃厚的白雲把天空鋪滿﹐只留了一點點空間讓陽光透下﹐淡淡的輕風把南方海水的咸腥味送來﹐空氣有些潮濕。這里是南照國北方邊境的最後小鎮丁香。酒肆門口﹐一名少年依著門邊望著遠方翻卷的白雲﹐思緒回到了從來都不願回憶的幼年時代。「娘﹐甚麼是三無人才﹖因為孩兒身上沒有源能節點﹐無法感應天地元氣嗎﹖孩兒會努力的。」「娘﹐大家好像都不喜歡孩兒﹐不跟孩兒玩﹐還罵孩兒是家族之恥﹐其實孩兒每天很努力地學習。」「娘﹐孩兒能背誦全部玄真上清卷七冊了﹐哥哥他們連一冊都沒背到﹐可他們都不肯听我背﹐還罵我吹牛﹐還說就算背齊了玄道典籍也是廢物﹐我不懂!」「娘﹐哥哥姐姐們打我﹐說我讓他們在族內抬不起頭﹐讓人恥笑﹐孩兒真的很乖、很努力了﹐為甚麼他們還是討厭我﹖」「娘﹐世上真會有奇跡嗎﹖」「我要見娘﹐我不走﹐我甚麼也沒做錯﹐為甚麼要趕我走﹖」……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壓抑著越來越難控制的心情。七歲那年妹妹被確認符性十二級﹐天地源能節點過三百﹐成為兩百年來家族第一人才﹐全族上下歡欣鼓舞﹐似乎漸漸滑坡的家族將得以捥救。就在全族歡騰猶如盛夏之時﹐少年卻邁入隆冬﹐接到家族放逐令的他被一輛馬車帶走了﹐一口氣送到了萬里之遙的西南邊陲狼山域狼山域蠻獸縱橫﹐虎狼成勢﹐毒蟲障氣隨處可見﹐是南方最險惡的地域之一﹐只有少數區域可供人類居住﹐這片由十幾萬座群峰組成的地域被太遙、清蕃和南照三國瓜分﹐太遙的部份沒有城鎮﹐只有十幾座「安樂營」﹐讓各大世家流放的子弟在這里安度余生。三無人才不僅僅只在南照﹐各國時不時都會出現在這樣的異類﹐那些顧及臉面的名門世家引以為恥﹐遇到這種情況毫不留情地全部流放﹐而與南照彼鄰的狼山域就是太遙國的選擇。兩年後﹐他九歲狼山域突然陷入了危機﹐瘟疫橫行﹐饑荒肆虐﹐安樂營地的「管理者」們6續死去﹐活著的也都逃了。營中的被流放者因為各種原因死了大半﹐余下的紛紛逃離﹐躲入了深山﹐少年也是其一﹐從此在山野之間與猛獸險境和疾病奮戰。那一年﹐他在死人堆里扒出來一個瀕死的十歲女孩﹐他叫她小織﹐此後伴著小織在狼山域十萬大山間掙扎求生﹐相依為命﹐艱苦但充實地過了六年。往夕不再是沉重的袍袱﹐不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開始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今年﹐他十五歲﹐但命運再次被改變。小織突然離開了﹐原因卻是他無法理解﹐也不可遇知的緣法。六年來﹐那個撿來的少女就是他的一切﹐是家﹐是傾吐的對象﹐也是喜怒哀樂的源泉﹐突然襲來的失落感讓他第一次真正審視自己人生﹐突然現自己也並非甘心過著隱居山林﹐與蠻獸為伍的生活。這一次﹐上天給了他一個挑戰未來的機會﹐或許那只是早已潛藏深處的野望。所以﹐今天他出現在這里。今天他是死士﹐是刺客﹐是以命相摶的猛士﹐用生命做驚天豪賭的狂客。今天﹐他給了自己一個獨特的姓氏折花因為他原本就姓花﹐卻是一朵被折下後扔掉的落花因為歲月如花﹐既然不能長久﹐不如盛放如花﹐追求那短暫而極至的絢麗!還有因為﹐他今天要折下最美麗的一朵花﹐為的是不是摧毀﹐而是永留它的光華!……「來了﹐來了!」喧囂聲動﹐候在丁香鎮的人潮隨即朝南方涌動。少年折花終止了回憶﹐油光磳亮的大辮子朝身後一甩﹐默默地走進了人群。所有人都是來送別南照國歷史上的第一人物﹐只有他帶著一顆殺心﹐不過從本質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太遙已經判了妖姬凌遲之刑﹐而且公告南照﹐所以才有了這次的千里送行﹐人們用這種方式做最後的道別。少年折花選擇了另一種﹐與其讓她在異鄉受酷刑而死﹐不如幫她留魂在心愛的故鄉。沒有喧囂﹐沒有鼓躁﹐只有沉默﹐囚禁著絕代妖姬的赤紅色車駕在鎮外被人潮包圍了一圈又一圈﹐從天空看就像箭靶紅心。「不許擠﹐誰再擠別怪我不客氣了!」「攔住﹐攔住他們﹐開符陣﹐把人堵在五丈外。」指著太遙南征軍地面部隊的是玄衛統領元霸﹐粗獷的他每一吼都霸氣十足﹐南照人雖多﹐在他眼中不過是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因此指揮若定﹐絲毫看不出慌亂。撲通一聲﹐一名南照男子跪倒在地﹐捧著酒壺過頭﹐苦苦哀求道﹕「將軍﹐我們要給神姬大人奉離別酒﹐請將軍允諾!」一個又一個個身影6續跪倒﹐呼啦啦連接成片﹐直至數里之外﹐天地都為之動容。太遙軍有些措手不及﹐他們不怕殺人﹐卻難以面對這種場面﹐固然他們看不起這些三無人才們﹐但對方的渺小同樣容易引同情。目光指向元霸﹐都等著領一聲號令。元霸有些頭疼﹐在南照都城怎麼搞都行﹐妃子都睡過幾個﹐可頭頂上有人盯著﹐濫殺難免留下惡名。「算了算了﹐這些廢物也沒本事救人﹐讓他們快點﹐最多半個辰﹐過時不候。」二十名少女很快被挑了出來﹐面對來自太遙的精英高手都有些悚﹐一個個怯怯懦懦地排隊上前﹐手里捧著酒壺。無論是元霸還是南照平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有人會行刺﹐所以當然少女排列中暴起一人﹐持匕沖入車駕時﹐他們都驚呆了。一絲微笑滑出少年的嘴角﹐成功是如此輕易﹐連他自己都有些愕然。有誰想過去劫持一個死囚做人質呢﹖有誰想賭上性命去刺殺一個必死之人呢﹖出其不意永遠是成功的基石。……一壺酒﹐一把刀﹐一次心懷善念的行刺﹐一顆挑戰卑微命運的心﹐造就了一個突然躍入歷史的少年﹐天慶六百五十三年秋﹐注定為史書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妖姬時代到此終結﹐一個意想不到的時代卻由此展開。很久以後﹐有人給了它一個特別的名字折花期※※※大地黑壓壓一片﹐圍著丁香鎮繞了一圈又一圈﹐南照的子民全部跪倒在地﹐朝著緩緩駛離地面的赤鳳鸞車叩拜﹐那里已經沒了他們敬愛的神姬﹐卻有一個挺身而出﹐讓神姬免受異國酷刑的少年﹐隨後又為了阻止太遙對南照下手而甘願替神姬受刑的少年﹐他們以這種方式表達無比的敬意。殺了一個人﹐卻贏了一國的敬意﹐盡管不是他的本意﹐但面對如此壯觀的場面﹐誰能不動容﹐少年折花呆呆地看著地面上壯觀的景像﹐突然覺得此生無憾。不僅是他﹐太遙精英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羨慕這樣的人生﹐剎那間的輝煌﹐一生的回憶。※※※天空另一只碩大的飛行符車停在半空﹐它是太遙南征軍統帥白河玄侯逍薄煙的坐駕。這樣的飛行符車足以代表太遙的強悍實力﹐以及時代的符道文化。而此刻﹐它卻只能讓赤鳳鸞車喧賓奪主﹐吸走了所有的注意。符車中央銀色方亭中坐著一名中年男子﹐清面英眉﹐明眸鷹顧﹐一身白色玄袍﹐頭戴金絲羽巾﹐正是太遙軍的主帥﹐白河玄侯逍薄煙﹐綽號「狐侯」﹐縱觀若大一個太遙﹐只有逍薄煙的家族在妖姬之亂中全身而退﹐分毫不傷。符車極盡奢華﹐金絲楠車為骨﹐玉石金銀為飾﹐配上華美的絲帛錦緞﹐奢華已極﹐四角分別雕有飛龍﹐爪下騰雲﹐栩栩如生﹐代表了玄侯高貴的地位……逍薄煙右手撐著茶幾﹐左手托著香茗﹐神色悠閑﹐那張永遠帶著微笑的面孔帥氣十足。在他兩側都是英氣勃勃的年輕弟子﹐離曜﹐白伭﹐別過之﹐蓓利……無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不但天資過人﹐長相也都極其秀美。「殺一人而得千載之名﹐這筆買賣實在很劃算。」逍薄煙不無感慨地道﹐或許平時就是這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沒有人看出他真的很輕松。「還不是要死﹐做這種事不會有第二個後果﹐一時痛快了﹐生命也結束了。」「你看他有半點要死的樣子﹖反正我沒見過有誰快死了還這麼高興﹐那笑容……看著還以為洞房花燭夜呢!」「難道他還能活下去﹖」「只怕他心里是這麼想的﹐否則一個準備去受凌遲之刑的人﹐怎麼可能笑得像他一樣燦爛。」「他憑甚麼﹖」「天知道!」沒有人傻到提出審問的要求﹐根本沒有人在意少年的動機﹐這麼明擺的事情問來都多余﹐接下來也就是甚麼時候動刀子行刑的事情。當然﹐也不是沒人想審問一下﹐在百萬南照人和部下面前被羞辱了的統領元霸一直叫囂著要親自審問。「裊嬈。」隨著逍薄煙的叫喚﹐一位艷光四射的美人站了起來﹐盈盈一福﹕「大人﹐有何吩咐﹖」「這幾天你去看著他﹐如果可以多了解一些﹐年輕人雖然都很沖動﹐但我覺得他不屬於這一類。」「是!」※※※水亮亮烏黑長辮﹐甩啊甩縴弱修長的雙腿﹐甩啊甩腰間墜掛的木女圭女圭﹐甩啊甩少年折花掛坐在符車欄桿上﹐靜靜地看著已經是太遙領土的大地緩緩移動。整齊筆直的符車道是太遙國境最好的標志﹐這是一個個完全符器化的國度﹐一切的根基都來自於這阡陌縱橫﹐結著一張巨網的符車道體系﹐不需要馬和牛﹐只需要一點點符性和天地源能的感覺﹐就能坐著符車行走在絕對安全的符車道上﹐輕輕松松地前往太遙的任何一座城市。這就下符器時代的理念。當然﹐符器帝國並不只是體現在運輸﹐衣食住行每一樣都與符器扯上關系。住是最直觀的一種﹐車道體系的建立完全改變了居住模式﹐所有人都住進了城市﹐所有城市都變成以主城為核﹐子城為輔﹐外鎮為環的都市居住圈﹐並按大小分成四個等級小型、中型、大型和都城﹐從此再也沒有鄉村的概念﹐任何與符車道無法相聯的城、鎮、村全被放棄。大片土地被放棄﹐使得山林原野急擴張﹐野獸和植物擁有了更廣闊的土地﹐最大的影響是食物。懸浮符器促使太遙國產生了更加節省空間和土地的疊層式農耕作方。任何一座城市的外圍都可以看到整整齊齊﹐一層層飄浮在地面的符田﹐就像一個個巨大的托盤﹐托盤內種植著符糧。現在的太遙沒有農民個職業﹐一切農作生產都歸屬於各城的農政司﹐看管田地的人都是官府吏員﹐地位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自從這套體系建立後﹐任何一座城市再也沒有生過饑荒。不過想要吃肉﹐難度就高了一點。太遙禁止飼養任何肉食牲畜﹐一切肉食都必須從野外獲得﹐而擴大的野外出現了數目驚人的蠻獸﹐猛獸﹐妖獸﹐普通人只能望而卻步﹐只有專職獵人和真正的強者才能進入野外。退居還林把絕大部份太遙領土變成了資源和各種材料的培植場﹐尤其是制作符器、符具和神符的材料﹐為了獲取材料﹐人們不能只安居於城內﹐他們必須走出城外﹐為了在野外生存﹐他們又不得不抽出時間修練各種防身之術。武道、將道、玄道著名的太遙三道如烈火烹油般興旺起來三道以玄道為﹐修練的終極目標是射玄仙境﹐仙門就在太遙境內﹐是太遙人最趨之若騖的力量。將道是符戰之道﹐分為玄戰和術將兩大系﹐玄戰以符武器為核心﹐戰技為輔﹐天地源能為力量﹔術將以玄術輔以玄符﹐兩者都以追求最強悍的戰斗力為目標﹐是太遙軍隊的中堅力量。曾經輝煌過的武道早已沒落﹐無法修習其他兩道的人才會修習武道﹐盡管本質上武道也有了極大的進步﹐但與玄道和將道相比﹐戰斗力還是偏弱﹐比較適合平民健體修身﹐延年益壽之用。在這樣的循環和刺激下﹐太遙的國力才能蒸蒸日上。武道需要強大的丹田﹐將道需要眾多的天地源能節點﹐而玄道需要高境界的內府從而結出內丹﹐三者與少年折花無緣﹐要想突破﹐就必須走一條截然不同的道理。路﹐此刻就在他的腦海中!輕輕地風動﹐裊嬈輕輕落在赤鳳鸞車﹐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著。苗條縴細的身軀輕輕晃動﹐雙腿凌空擺蕩﹐只能用破爛來形容的衣服掛在身上﹐下擺磨得像狗啃似的﹐唯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他臉上平和而燦爛的笑容﹐那絕不是一個等待死刑的人應用的笑容。「甚麼也不用問﹐我死不了。」少年听到聲響﹐口氣篤定地說了一句後才轉過頭﹐隨即被眼中那驚艷絕倫的美貌驚呆了。黑鬢賽鴉﹐翠眉似月﹐清冷杏眼﹐櫻桃小口﹐瓊瑤鼻兒﹐粉濃濃的香腮﹐花朵般的身子﹐玉蔥縴手﹐楊柳細腰﹐軟濃白膚……怕是天下第一美女也沒這妖艷味兒﹐然而眼神卻清浧透亮﹐仿佛內與外兩個人似的。少年折花吹聲口哨﹐嘻笑著道﹕「看來我最近要走桃花運了。」「我叫裊嬈。」「如果我不死﹐以後我會姓折花﹐名字嘛……還沒想好﹐等活下來再說。哦﹐對了﹐這姓可不是為了挑戲你。」裊嬈先是一愕﹐隨即莞爾一笑﹐這一句才符合少年的實際年齡。「就這麼自信﹖」她戲謔著問。「反正你們不敢殺我﹐殺了我沒法回去交差﹐我好歹打著替刑的旗號﹐誰殺我誰就得替我受刑﹐一刀痛快換來三千六百刀凌遲﹐除了我這瘋子﹐估計沒人這麼干。」「你也知道自己是瘋子﹖」「我們這類人……要想出頭的全是瘋子﹐神姬大人瘋了十五年﹐把三千萬人瘋沒了﹐我要是不瘋這一回﹐天知道哪輩子才有機會。」裊嬈笑得花枝亂顫﹐艷光四射﹐把少年折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實在笑得很開心﹐好幾年沒這麼笑過了﹐拋開後面可能生的事情﹐這樣的輕松在一群修練狂人中根本不可能感受到。「喜歡喝茶嗎﹖」她話鋒一轉。少年一愣﹐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連三天﹐他們對坐而茗﹐一邊煮茶﹐一邊享受寧靜安逸的氣氛﹐清爽的茶香﹐輕柔的微風﹐和暖的陽光﹐至今讓人回味﹐仿佛他們已經相識很久的朋友。雖然談不上一見如故﹐但兩個人似乎有著相似的氣質﹐很容易接納彼此。「這三天有沒有收獲﹖」少年折花笑眯眯地看著身邊的美人。無論從哪個角度﹐裊嬈都是絕世美人﹐只是有點過艷﹐少年第一眼時的驚艷感並不比看到神姬差﹐而單論「媚」與「艷」這二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不熟悉的人看到她會覺得少了些端莊嫻淑。然而相處之後﹐感覺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氣質﹐永遠浧清亮潔的眼神﹐清新婉約面孔﹐可謂媚而不妖﹐艷而不蕩﹐如果說神姬如同細膩的羊脂玉﹐裊嬈就是一尊白雪芙蓉。裊嬈漂亮的睫毛眨動﹐清盈的目光在少年臉上點了點﹐似笑非笑地問﹕「真要說﹖」「說吧。」少年一副死豬不怕開燙的表情。「先說茶道﹐你這烹茶捧茶的手法一流﹐熟練﹐正宗﹐最難得的是那份優雅﹐沒有一分死板﹐顯然受過高人指點﹐悟性極高﹐至少已經六段。」「你的茶道意境清幽閑逸﹐遠比手藝更高明﹐以你的年齡﹐說是茶道天才也不為過﹐只可惜不能修道﹐否則以茶道入玄道﹐境意極高﹐必有大成。」「下輩子吧。」少年聳了聳肩﹐自嘲般笑笑。「雖然你極力控制﹐聲音總有細微的差異﹐這不是你原本的聲音﹐以你的處境猜測……應該是你的聲音非常特別﹐任何人听到了很容易留下記憶﹐既然你還在掩示﹐就說明你在為日後留伏筆。」妙目橫波﹐微著一絲狡黠靈動﹐裊嬈深深瞥了一眼﹐微笑著道﹕「一個將要面臨死刑之人﹐卻還在想著死刑之後的事情﹐只能說明一件事﹐你捏著活下去的籌碼﹐只是沒到出手的時候……這一點我有些好奇﹐不過想必你也不會告訴我。」少年相當吃驚﹐听到最後半句﹐不禁給了個苦笑做為回應。「你的情緒一直很輕松﹐我不知怎樣的信念才能做到這一點﹐反正我做不到﹐如果面對死亡能做到你現在的狀況﹐我想你的境界已經高過許多修士。」聲音不大﹐語也不快﹐少年感覺就像被疾風驟雨洗禮過似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坐在裊嬈面前就像赤身**﹐沒有一絲秘密。「投降﹐我投降﹐姐姐太厲害了!」少年不僅僅是震撼﹐更是敬畏﹐與神姬深沉睿智不知﹐裊嬈看上去只是一個「清」字﹐當心境清澈到極點時﹐許多隱密都會自動浮出水面﹐這種天然的洞察力並沒有勾起一絲不快。裊嬈嫣然一笑﹐芙蓉花開﹐陽光揮灑間﹐艷光四射。「甚麼時候讓我听听你原本的聲音﹐藏得這麼小心﹐不是極動人便是極難听﹐我猜是前者。」少年露出少年般羞澀﹐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勺﹐有些灼熱的目光前﹐他似乎沒有選擇。改變聲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些日子習慣了略帶沙啞的語言﹐改回去竟有些不適應﹐刻意清了清嗓子﹐出一陣古怪至極的聲調後﹐漸漸找到準了。裊嬈含笑而待﹐單是幾回調音﹐就能感覺到隱藏背後的天籟般的嗓子﹐所以她相當期待﹐然而一聲清喝打破了這美好的氣氛。「裊嬈!老師讓你過一趟。」一直表現出溫和性情的裊嬈罕見的怒目相向﹐極厭煩地轉頭瞅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帥氣而高傲的身影越博清﹐金級白河親衛﹐下境玄士﹐從八位玄爵﹐逍薄煙的弟子中出色的人才之一。越博清對她的怒色有些吃驚﹐卻仍是不以為意﹐扔一句轉身便走了﹐眉宇間鄙夷之色十足﹐任誰都能看出他對裊嬈的輕蔑與不屑。少年感覺到淡淡的敵意﹐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裊嬈﹐想不到如此出色的美人也會有人厭惡。「難道他是瞎了﹖」裊嬈吃了一驚﹐一時沒反應過來。「姐姐這麼漂亮﹐他居然一副凶相﹐不是瞎子是甚麼﹐沒風度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看著義憤填膺的表情﹐裊嬈有些感動﹐雖然她從來不把別人的目光當成回事﹐但被人關心的感覺總是不錯的。道了一聲歉﹐帶著這份愉悅﹐她離開了赤鳳鸞車。然而好心情只維持了片刻﹐踏上青雲的一瞬間﹐人們間的對話便讓她愣住了。「神都令至﹐就近行刑﹐不必去神都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