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巫謝點頭,「你是否好久沒來看我了?」
「忙……忙了一些。」少丘跪坐在棕絲蒲團上,緊張地道,「我不會打獵,需要出海打漁……時間久。」
「真是苦了你了,少丘。」巫謝並不回頭,嘆道,「族里的少年恃勇好武,只喜打獵,不喜捕魚,對這樁涉及我族未來展的大好事認識不夠,倒是你,雖然頑皮些,卻深得我和族君的教誨,孜孜不倦學習捕魚技巧。我空桑部落未來的擔子,就著落在你的肩上啊!」
「哪里,我只是……」少丘仔細思考著措辭,「只是比較笨罷了……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嗯?」巫謝聲音嚴厲了起來,「難道做漁夫這等利族利民的大好事,是你這種笨人稀里糊涂在做麼?」
「啊,不是……不是。」少丘汗如雨下。
「呵呵。」巫謝卻不著惱,轉回身來笑吟吟地望著他,「少丘,這段時間以來,你是否感覺內心煩悶,體內血脈欲炸?」
「啊?」少丘吃了一驚,「你……你怎麼知道?」
巫謝眼中露出詭異的光芒︰「少丘,你心中悲郁不平之氣日益濃烈,有時候,你深深地吸一口氣,會覺肺部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燒灼,這團火讓你難過,你想平靜,然而這個世間讓你四處踫壁。你無力去面對它,你卻也不願逃避它,所以你痛苦不堪。」
「你……我……我也不知道……」少丘喃喃地道。
巫謝面色潮紅,胸口起伏,仿佛方才的一番話讓她耗盡了力量。她吃力地拿過身後的玉琮,踫在掌心,淡淡地道︰「來,望著它。」
少丘莫名其妙,挺起身子望著那座深紫色的玉琮,一瞬間,那根晶瑩的通天柱仿佛散出絢麗的光彩,將他的眼神吸入其中。
巫謝手按玉琮,神態漸漸平和起來,微微一笑︰「少丘,你身虛體弱,殺不了猛獸,當不了獵人,搏殺格斗也不及他人,屢屢被同齡人羞辱,但是這些都沒什麼,因為作為漁夫,你受到了諸神與部落的祝福,終究有一天,他們會認識到你這個職業的高尚和重要。終究有一天,神會與你在一起。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少丘仿佛進入了一場惝恍迷離的夢境,一尺多高的紫玉琮在他面前沖天而起,形成寥廓無限的天地,將他包容其中。他就站在通天柱下,通天柱上,鳳舞龍飛,諸神在其中盤旋,微微而笑,仿佛在說︰「少丘,漁夫是天地間最偉大的職業,是最可敬的理想,部落會因為你而興旺,大荒會為你而改觀。一個漁夫,便是這天地間最偉大的英雄!「
少丘感動得滿面淚痕,此刻,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攀上通天柱,與諸神共舞,而虛渺的人間界,卻模糊得猶如一場夢幻。
這個世間居然如此完美。
「漁夫,是我們空桑部落最高尚的職業。」巫謝眼神幽幽,凝視著他的雙目,那目光直欲鑽入他的腦海深處,「我們部落土地貧瘠,人口眾多,日常食物來源都靠捕獵,可是獵物終究有捕完的一天。漁業,便是事關我族未來展的綱要之舉。你要在平凡中做出不平凡的偉大事業,你要告訴自己︰做一個漁夫,是炎黃對我的要求,是空桑對我的期盼,是數百族人對我的殷殷渴望……」
少丘的臉上浮出一縷笑容,心中充滿了感激與自豪,那股濃烈的不平之氣煙消雲散,被通天柱吸得絲毫不剩。
「噗——」猛然間一口鮮血從巫謝嘴里噴了出來。
「巫謝大人!」少丘猛地回過神,大吃一驚,「您怎麼了?」
「無妨。」巫謝淡淡一笑,拭了拭嘴角的鮮血,「最近修煉過急,身子傷了,無甚大礙。」然後擺了擺手,「少丘,族里不但安排好了你的未來職業,便是對你的個人生活也無比重視。你已經十六歲了,嗯,該成家了。我看你與艾家的女兒挺要好,不如明天我就替你向族君提親,讓你娶了艾桑如何?」
「巫謝大人,我……」少丘滿臉通紅,心里怦怦直跳。
「呵呵。」巫謝臉色蒼白,卻露出一股溫情,「難道如此安排你不滿意嗎?你成婚之後,艾桑耕織,你則做一個漁夫,日子和和美美,不是甚好麼?」
若是方才,做一個漁夫,少丘簡直覺得意味著人生的毀滅,可是現在,做一個漁夫簡直成了人生終極的夢想。他心里滿意至極,哪里還有什麼話說。
「好了,你且去吧。」巫謝擺擺手,放回玉琮。
少丘心滿意足地告退而去,一出了巫覡神殿,心里那種澎湃興奮的感覺簡直要讓他離地而起,飛也似的往家中奔去。
巫謝目視著他走遠,縴妙的身子忽然軟癱下來,拭干嘴角的血跡,眼中露出一絲恐懼。
「巫謝大人——」兩條人影匆匆從殿後奔了出來,急忙把巫謝攙扶了起來,「您怎麼樣?」
其中一人身影縴細,赫然是艾桑,另一人卻是空桑之君艾融危。
「無妨。」巫謝擺了擺手,直起了身子,「反噬之力太強,受了點沖撞。唉,少年人一旦成熟,思維便如野馬奔騰,那種鋒銳之氣簡直能剖開一切,勢不可當!」
艾融危嘆了口氣︰「十六年了!您赤手空拳,開空桑島,創立這個空桑部落,一直到今天,當真……不易啊!」
巫謝搖搖頭︰「不說這個了。」她轉頭望著艾桑,笑道,「艾桑,你看,少丘對你用情至深啊!他生性淳樸、勤勞,為人踏實肯干,你們從小到大的伙伴,想必你也多有了解。如此佳婿,實在難求。」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