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金勝和柳姨在楊柳鎮吃午飯的時候,新陽市東華區浩然大廈十七層的會議廳里,一場會議剛剛開到尾聲。
做為主持會議全局的譚浩然,嚴肅地坐在主位,望著一眾公司骨干,語氣平和地宣布道︰「今天咱們就先談到這里,散會」
譚浩然在熱烈的掌聲當中起身,泰然自若地率先走出了會議廳。直到他出門,其他人才放松下來,起身收拾桌面的文件。
「譚總,下午的預約我已經全部幫你取消了。」
一位身著職業裝的女秘,笑盈盈地走到譚浩然身旁,畢恭畢敬地匯報道。
「恩,下午我有個私人約會,你就不用跟著去了。」
譚浩然說著,匆匆下樓去了。
本來他今天下午,他是有生意的預約,可是一個朋打來電話,非要他過去坐坐,所以他也只好推掉遲了那些無關緊要的預約。
他心里也清楚,約他的人,肯定是想談談昨天說的那套商鋪。
本來他是不想去的,可是對方力邀他過去,再說這女人背後還有一尊大佛,他也只好答應了。
那間商鋪是他早年間,事業剛起業的時候買下的,現在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房子而已,對于出租這類小事兒,根本用不著他親著過問。
本來用不著他親自為了這個不起眼的商鋪,去跟房客計價還價的,但是礙于朋的面子,他也不得不去。
譚浩然走進電梯,一位西裝革履的保鏢也緊緊相隨,護在他左右,寸步不離。
走出電梯,來到樓前停車場內,司機小楊早已經在一輛勞斯萊斯前面候著了。
只不過,小楊這時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等譚浩然走近,小楊一臉無奈地道︰「譚總,謠謠她……」
小楊欲言又止,這譚謠謠可是譚浩然的掌明珠,那怕是她胡作非為欺負他,小楊也不敢在譚浩然面前說三道四。
可是,譚總的女秘剛才已經通知他準備好車,譚總要先去飯店吃點東西,然後去見一個老朋。
然而,譚謠謠先來一步,霸佔了譚浩然的車。誘騙小楊開了車門,鑽進去後便躺在車廂里戴著耳機,扯開嗓門嗨起歌來。
這可把小楊給難住了,陪著笑臉求了半天,譚謠謠視而不見,閉耳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在車廂里折騰個沒完沒了。
眼看著譚浩然下樓了,小楊也只能苦笑在等在車外,讓他們父女倆來親自對陣了。
譚浩然一听小楊說起謠謠,臉也立刻掛起了無奈地表情。這幾天譚謠謠沒少折騰他,鬧個沒完。
這個女兒,從小就被他嬌慣寵溺壞了,現在長大了,更是難以掌控。
「她在車里?」
譚浩然無奈地問。
小楊點點頭,畢恭畢敬地道︰「在車里唱歌呢」
譚浩然揮揮手,小楊趕緊打開車門。
車門打開後,一陣略顯粗獷而又沙啞的歌聲飄忽出來。
「謠謠,別鬧了,趕緊下來,爸有正事兒要做呢」
譚浩然彎著腰,望著在車廂里鬧得正歡的女兒,和藹地道。
車廂里,一身火辣勁裝的女孩兒,手舞足蹈地隨著耳機里音樂的節奏,唱著流行歌曲,對于譚浩然的示好,根本不領情。
「謠謠——」
譚浩然提高了嗓門,被女兒當著下屬的面這麼不給面子,他臉有些掛不住。
後面的小楊和保鏢都暗暗捏了一把汗,也就譚總的千金敢這麼跟他鬧,公司里沒有哪個人敢譚總面前有一丁點兒的不耐煩。
譚謠謠戴著耳機,雖然听不到父親在說什麼,可看他臉色也知道再不做出點反應,他肯定會發火了。
她摘下耳機,裝出很無辜的表情問︰「爸。你說什麼?」
譚浩然嘆了一口氣,又重復了一遍,道︰「別鬧了,爸等會兒有個重要的客人要去見。」
「我沒鬧啊只要你答應我那件事兒就行,我立馬就滾開,絕不再打擾您」
譚謠謠說話的時候,嗓音仍然有些粗糙的沙啞,看來她這是天生的有生理缺陷。
譚浩然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女兒生得也算漂亮,現在大了,大學了,更是出落成了一個青春靚麗的女生。在學習方面,算不拔尖,但也不落後,中等靠。唯一讓他覺得有些遺憾的,就是譚謠謠從小嗓音就有這個缺陷。
看了很多醫生,也都沒什麼效果。有醫生朋建議他可以給謠謠做手術,但是有一定的風險,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可以讓譚謠謠的嗓子變得更好。
譚浩然可不想冒這個險,萬一讓女兒的嗓子變得更壞,那不是更對不住她母親了?
譚謠謠雖然嗓子不好,可是卻很痴迷于音樂,在這方面還算是有些天賦,而阻礙她進軍娛樂圈的,就是她這嗓子。
不過,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她覺得只要老爸能把她炒紅,那麼她的缺陷也就可以成為她的特色了。
這不,一家非常有影響力的電視台正招募選秀歌手,譚謠謠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便想盡辦法試圖說服老爸幫她。
可是,譚浩然顯然想得更多。
「謠謠,不是爸不想幫你,而是不能幫你。」
譚浩然絲毫沒有動搖。
「我不管,說到底還是你不想幫我。我要是不答應,那我就一直纏著你,直到你答應為止。」
譚謠謠一點兒也不怕他,做好了要打持久戰的準備。
譚浩然也奈何不了女兒,他不會像某些父親一樣可以隨便粗暴地對待自己的孩子。
那怕他再生氣,最多也就是言語稍稍過激一些,絕不可能動手。
此刻他見女兒賴在車里不走,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鑽進車里。
保鏢和小楊見狀,也都趕緊車。
「先去老地方吃個飯,然後再去楊柳鎮。」譚浩然吩咐道。
小楊應了一聲,便專心開起車來。
譚謠謠在車也不老實,接著戴耳機,靠在座椅練習新曲子,也不管車里的人愛不愛听。
譚浩然也只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忍耐著女兒的刁蠻,誰讓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呢?
到了餐廳後,小楊和保鏢自覺到留在外面。
譚浩然在他預訂好的,經常坐的老位子坐下來,準備用餐。
女兒譚謠謠也真的像個跟屁蟲似的,走一步跟一步,在他對面坐下來。
很快,帥氣的服務生端來了法國焗蝸牛,還有肥鵝肝,法國小眾的私人酒莊里出品的珍品葡萄酒。
譚浩然很喜歡吃法國菜,這一點都是謠謠的母親,把他培養出來的。可是,身為他們兩人的結晶,譚謠謠竟然對法國菜深痛惡絕。
譚浩然細細地吃著,譚謠謠就坐在對面,若無其事地看著,這情景,多少有一些滑稽。
「謠謠,爸知道你喜歡唱歌,唱功也很好,可是你這嗓子,真的不適合走這條路。只要你換個行業,哪怕是想演電影,爸都會傾力支持你。」
譚浩然放下手中的高腳杯,忍不住勸導起執迷不悟的女兒來。
「我這嗓子怎麼了?還不都是你們給的?別人可以嫌棄,你不能。」譚謠謠撒嬌道。
「爸不是嫌棄你,爸是擔心你,關心你。你說咱們這日子過得也不錯,要多體面有多體面。想唱歌,爸可以給你開個新陽最好的。但是,你說就你這樣的嗓子,要是登台露面電視,那不是在全國甚至是全世界人民面前丟臉嗎?」
譚浩然有些激動,語速稍稍快了一些,女兒的嗓子,一直是他的心病啊
要說,謠謠的母親生前,是個頗有名氣的美聲歌唱家。譚浩然的嗓音也不是很差,可生出來的女兒,怎麼就是會是這樣的嗓子呢?
這一直是譚浩然心頭的一根刺,想一想就會疼。
女兒沒法走唱歌這條路,他比誰都惋惜和不甘,可這又能怎樣呢?這也改變不了殘酷的事實。
「哪里丟人了?不就是嗓子有點粗有點沙啞嗎?這不是個問題,問題是我沒紅。如果我紅了,肯定會跟阿杜一樣,成為一個非常非常有特色的歌手。」
譚謠謠依然抱有一絲幻想,希望能將自己的缺點變成獨一無二的優點。
「知道什麼叫獨一無二嗎?阿杜那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那麼多唱歌的,不也就他一個是例外嗎?那麼多嗓子粗啞的人,也沒見誰紅起來。不要老是拿特例當範例,那不現實。」
譚浩然辯解道。
譚謠謠嘟著嘴,生氣地道︰「知道為什麼只有他一個特例嗎?就是因為有很多很多個阿杜,在他們還沒有登台的時候,就被像你一樣的人把他們的希望給拍滅了,把他們的勇氣給拍死了,把他們的信心給拍沒了。罪魁禍首就是像你這樣虛偽的人,無數人的悲劇你是像你這樣的人造成的,我可不想做下一個犧牲品。」
幸虧旁邊沒有別人,否則譚浩然肯定又是綠了臉。
被女兒這麼狠狠地打臉,這還是第一次。以前頂多就是刁蠻胡鬧,可還從來沒有這麼狠心地把他歸為罪人。
現在,沒想到他們父女倆會因為這件事兒,鬧成這個樣子。
譚浩然努力地壓制著自己內心升騰起來的惱羞和怒火,沉吟半晌,語重心長地說︰「希望你也能理解理解爸,如果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可以台出丑一回。可你不一樣,你要是在電視這麼拋頭露面,公司里那些人看了,還不在背後笑掉大牙,使勁地挖苦我啊?」
「哼說到底,你還是自私,只想到自己的面子,就不想想人家的夢想。」
譚謠謠委屈地把雙腿綣椅子,雙手抱膝,蹲在椅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眶里有晶瑩的淚珠在打轉。
譚浩然看她這副模樣,也心疼得沒再說什麼,低頭吃著飯。
平日里令他想想都會垂涎三尺的美味,此刻嚼在嘴里,卻如同嚼蠟,難以下咽。
放下餐刀,譚浩然拿餐巾擦拭一下嘴唇,起身向外面走去。
譚謠謠也默不作聲地跟著,一直跟到車。
坐進車里,小楊啟動轎車,調頭轉向,朝楊柳鎮駛去。
「阿龍,把那盤帶子放進去。」
譚浩然望著坐在副駕駛室里的保鏢,輕聲說道。
「好」
保鏢應了一聲,立刻去找那盤老板最愛听了帶子。
很快,車里裝配的立體環繞高級音響里,傳來了悠揚的音樂。
輕柔的前奏過後,一個音色珠圓玉潤,美得令人陶醉其中而無法自拔的女高音,唱起了一首動听的經典民歌。
車廂里,除了這悠揚的歌聲,再無雜音,每個人都屏聲靜氣,不敢破壞這天籟之音所營造出來的美妙氛圍。
譚浩然輕輕地倚靠在座椅,閉目養神,耳朵里听著熟悉的聲音,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法國歌劇院里。
當時正在法國留學的譚浩然,第一次听到譚謠謠母親聲間,從她一開口,唱響第一個音節,他便無可救藥地喜歡了這個女人。
經過他苦苦的追求,兩人最終走到了一起,並且誕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然而,就在女兒過九歲生日那天,她卻遭遇車禍,撒手人寰。
有錢說有錢人總是濫情的,換女人比換衣服都簡單。
可是,這並不是真相。
任何群體里的人,都不可能是一個面孔。
譚浩然也許是當年在法國歌劇院里中毒太深,以至于到現在仍然沉溺其中,無法自拔。至今,他都沒有再給謠謠找個後想法,對愛妻的思念,一刻也沒有信息過。
自從愛人離去後,譚浩然便把他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長得跟妻子跟像的女兒身。
可惜,女兒沒有繼承到母親那優美的嗓音,否則他一定會傾盡全力,把譚謠謠捧成一名可以跟她母親媲美的歌唱家。
一向很活躍的譚謠謠,听到母親的聲音後也安靜下來。
她繼承了母親的音樂細胞,繼承了她對音樂的痴迷與狂熱,卻唯獨沒有繼承到她的那副好嗓子。
這對于譚謠謠來說,是魔障,更是孽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