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循銘是浙江一帶的大海商,自從去年中華帝國收服浙江以後,他見航海貿易的收束變少,稅務大減,更少了諸多的報效和盤剝,便又買了幾艘大船,專門從福建出口三大件到廣州,販賣給洋商。中國外貿傳統的三大件,也就是瓷器、絲綢和茶葉,是外貿的強勢商品,歐洲一直以來對于這三大件的追求都不曾稍減。中華帝國控制南方以後,三大件的出口基本上控制在了何沐平手中,清廷不僅貿易額減少,財政收入更是窘迫。而房循銘在跑了兩次廣東收入大漲之後,又開始琢磨著更大的生意。
實際上,中國三大件出口的整個貿易流程是分階段的,一是房循銘這樣的商品原產地的商人,在生產者手中收來各種商品,然後拖到廣州或者其他的外貿港口去販賣。雖然中華帝國全境基本保持了開放的態勢,但是不少的荷蘭人、英國人、葡萄牙人,還是比較習慣在廣州貿易,而浙江一帶的港口由于更加嚴格的盤查制度,和靠近敵國的緣故,雖然正在展,但是仍舊不如廣州這個百年老港受歡迎。第二階段,就是廣州商人,將來自全國的出口商品賣給洋商,當然也有可能出現原產地商人直接賣給洋商的情況。這一倒手,就有增值的差價。然而,這還不算完。在東南亞巴達維亞、馬六甲和馬尼拉等地,當地人的生產能力底下,生產結構單一,所以很多的生產物資和民用商品也都是從中國過去的。很多洋人的商船從廣州裝滿了三大件和其他貨物之後,往往再駛向這些較大的東南亞貿易港口,將一些商品就地賣掉。或者,再進一步,將三大件賣給當地的商人,這就是商品轉手的第三個過程。而,這還不是結束,即使是從印度洋的入口馬六甲出航,大多數商人,特別是英國商人還會經過南亞次大6,再賣一次商品,如此進行,中國本來不是特別貴的商品,經過歐洲商人三番五次的倒手、增值以後,到了歐洲就變成了天價的商品,特別是名貴的瓷器和精美的絲綢,往往立即就變成了王公貴族們的奢侈品。
房循銘在浙江請過商貿部的人吃過飯,雖然賄賂什麼的沒送出去,但是還是把這些內里的門道問了個清楚。在滿清閉關鎖國後,前明本來還可以跑東南亞的海商大部分都只能把商品送到廣州這個唯一的外貿通商口岸來交易,這就等于把一部分利潤白白地送給了洋人。
如今,國家一方面鼓勵實體經濟的展,轉變生產部門的展方式與規模。浙江不少的桑農都被聯合起來,以股份的形式加入了一個個以地方為單位的桑蠶公司,除了集中生產和分工協作之外,還召集有經驗的蠶農,改良養殖技術,和培育優良蠶種。陶瓷行業也是如此,由當地政府出資建設,將官窯改造成國營陶瓷公司,同樣采取了較為先進的管理和生產模式,另外在藝術精品上,更加追求藝術性。
而另一方面,商務部還鼓勵有能力的海商走出去,打破洋商在海貿上的壟斷地位,為此帝國皇家海軍還專門組建了護航船隊,這些由小型護衛艦只組成的護衛艦,雖然沒有大型軍艦那麼排場,但是對付海盜還是十分容易的。
房循銘這一次就是來到廣州,帶著他的四艘商船,加入到廣東組成的大型護航艦隊。由于浙江海商較于廣東還少,所以浙江方面並沒有組成護航艦隊,而廣東是傳統的經貿大省,十三行的壟斷地位被打破後,很多不甘于沉淪的舊十三行洋行,利用原來所剩的資金為股本,建立了一家家新的貿易公司,廣東在戰後能迅的繁榮起來,這些以前的既得利益者的導向,有著功不可沒的作用。
房循銘領著幾個家人來到廣州外碼頭,前些日他已到廣州,只等著商船艦隊起錨之日,所以于廣州小住了幾日。他年紀已有四十余歲,來過廣州幾次,可是這一次來,卻大異于前。
廣州市內,好幾層的小樓拔地而起,與老城區內的古色古香的中華建築十分不同,一家家的公司和商鋪都設立在這些讓他感到新奇的街區內。人們都西裝革履,行止大方,見面或抱拳或握手,儼然一個新世界。
「父親,這廣州小吃實在美味,待到我們這趟回來,再在廣州停兩日吧!」說話的是房循銘的五兒子房正琦,房循銘多子多女,五兒子雖然年紀輕,但是待人接物十分靈醒,又在生意上能打會算,所以房循銘十分倚重。只是這個小兒子年紀畢竟太輕,來了廣州被這花花世界所吸引,特別是嘴饞的天性被引,各種千奇百怪的小吃非要吃個遍,雖然價格不貴,但是著實耽誤時間。
「你這貪吃鬼,咱們從南洋回來肯定要帶些當地貨品,若是廣東有買家,停兩日也無妨。」房循銘雖是罵兒子,但是卻對他十分寵愛。
「多謝父親!」
兩人進了碼頭,只覺嘈雜的聲浪向他們沖了過來。房正琦望著港口里停泊的船只,不由目瞪口呆。
「老天爺,這得有一百多艘船吧!」房正琦驚訝地道。
港口內,除了老式的福船,還有最新的由一些大的國營造船廠造的民用的商船,這些商船上,有些甚至還駕著大炮。而有一些十分龐大的船只上,還飄揚著「中華帝國商務部」等等打著政府字號的國營海貿公司的旗號。
「還是朝廷的船厲害啊!」房循銘不由嘆道。
這時,他旁邊走來了一個跟他歲數差不多的商人,听了他的話,不屑的道︰「那是什麼朝廷的船?分明是些國營公司的人不懂事,掛了商務部的字號,要知道這國營公司和咱們私營公司都是一視同仁,那些家伙們走了大運,進了國營公司以為自己成了前清官商,一臉子的臭屁呢!」
房循銘大奇,向這位仁兄拱手行禮,通報了姓名,問道︰「這是為何呢?」
那廣東本地的商人道︰「國營公司也得要人經營不是?有些掌櫃的或者商號的,覺得這國營公司是官商,雖然這法律完善,貪不到什麼油水,但是扯著官面的大旗,卻覺得自己有臉面,便通過什麼面試,進了這些國營的公司,做個經理管事。這國營公司一分一毫的錢都是國家,他們也就是跟個佃戶一樣,每月拿個工資,其實賺起錢來,遠不如咱們自己家的公司賺錢。」
房循銘父子大嘆新奇,又問這位仁兄有多少船只。
這位仁兄听了問話臉上紅光亂閃,自得道︰「我林漢高在廣州地面雖然不能跟管家的大公司比,但是今次的大艦隊里,也有我十五艘大船,這大船都是我見機得早,從銀行中貸款買下的大船,比咱們以前用的福船打了三圈,裝貨也多,嘿嘿,跑了幾趟就差不多把貸款還上了,如今,我還走了趟軍火公司那邊,持了證件在船上安了幾門24磅的大炮,兄弟我都覺得要是我在海上見了韃子的水師,也能戰一戰!」
「切,你老林的牛皮快吹成天了啊,就你那些原來跑漁船的水手,還想去打韃子啊,你要是真能辦,我白燕三第一個舉薦你進我們皇家海軍!」一個臉色黝黑,穿著皇家海軍軍裝的漢子走了過來,哈哈地諷刺林漢高。
林漢高听了他的諷刺,竟然不生氣,連忙從兜里掏出了一盒陽江牌的香煙,抽出一根遞給了這位軍官,忙道︰「哈哈,我老林就是說說,要說海上爭鋒,還得看三哥您啊,這次還得多仰仗你啊!」
白燕三也不推辭地接過那根煙,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道︰「好啊你,日子過得不錯啊!這陽江是特供的‘珠江連波’,市面上肯定買不著,你小子竟然能弄得到,嘿嘿,我老白也不客氣了哈!」
林漢高忙稱,哪里哪里。
白燕三看了看房循銘,問道︰「老兄,听口音是浙江來的吧!親自帶著船來跑南洋,好眼光哈!」
房循銘也看出這位肯定是這次護航艦隊里的海軍軍官,不然林漢高也不會這麼巴結,也是恭恭敬敬地作揖敬禮。
白燕三其實是個全戰系統兵,只不過性子十分跳月兌,他哈哈道︰「不用客氣,我老白祖上也是浙江寧波的,後來跟著皇帝陛下四處打天下,等老家打下來了,又懶得回去了。不如我在廣州干這護航艦隊,嘿嘿,說來你們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老白是個大手大腳的,抽煙喝酒又是泡姑娘的,雖然咱們海軍工資不低,可是架不住咱亂花哈!好在,護航艦隊每送一趟,都有你們的護航費獎金,我也能寬松些。」
房循銘自以為明白了他什麼意思,立馬輕聲道︰「白大人為了咱們不辭辛苦,不表示一下,我心中十分不安啊!說罷就要在懷里掏銀票。」
白燕三一看,驚了一跳,連忙按住他的手,道︰「我說老鄉,你可別害我,這政府的孫子們拿了人家的,還能量刑判罰,老不起蹲個大牢。哥哥我是海軍啊,你要是塞給我錢,那就是要我命!」
林漢高也連忙阻止,道︰「老弟有所不知啊,咱們皇家海軍軍法甚嚴,要是拿了別人的,直接就槍斃啊!老弟要是有心,隨便送兩條煙,請頓飯也就是了,多了也是要挨處分的!」
白燕三點頭如啄米,道︰「正是,正是!」
驀然間,只听碼頭那邊傳來號角的響聲,他轉頭一看大船上的旗語變化,哈哈笑道︰「好啦,別的再說吧,諸位,上船吧,咱們準備起航了!」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