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魔傳 第二章-勇斗刺客

作者 ︰ 御宅庸少

辰夕與詠兒這般相依相偎地很快便度過了短暫的一天時間,不知不覺中已入了夜,月光把山林樹梢遮掩不住的地段照得通亮如白晝。荔枝樹下的一對佳人已于悄無聲息中被夜幕披上了一層輕薄銀霜,銀霜凝白如雪,是薄如蟬翼的一層。

詠兒抬頭望望那輪漸漸偏中的明月,,忽然呼出一聲悲憫嘆息,輕聲道︰「時候不早了,公子請回吧。」

辰夕面對詠兒這突然的冷淡,自然是難以接受,卻也無力相抗,在詠兒面前,他總是盡量做得極盡溫柔,嘆息一聲,沉默半晌,最後也只得順著詠兒的意思選擇自個兒傷懷離去。說到底還是自己對不住詠兒,其實辰夕退學後還有其他很多出路供他選擇的,他大可以在一改往常那般狂妄不可一世的蠻橫脾氣,然後學著一個禮儀之士,隨便找一家小飯館當個打雜的便得了,怎麼說也不用去秦軍那邊報名當兵,但辰夕卻茫茫然地選擇了那條道路,那條道路充滿了無法預料的艱難險阻,也許辰夕一上戰場便注定是要誓死報國了。而且秦軍的事情不是區區一個林詠兒能夠管得的,詠兒一想到以後都不可以再躲在暗地里偷偷幫助辰夕了,也難怪她會生氣,但更多的還是心痛。

辰夕站在詠兒的宅邸之外,直到目送著詠兒在她的貼身女僕靜兒恭迎之下緩步進了府邸,見靜兒轉身合上大門之後,辰夕這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去。

「啊——啊——」兩聲淒厲鳴叫劃破蕭蕭長夜,辰夕被嚇了一大跳,連忙循聲望去,只看見一只跟黑暗融為一體的烏鴉正撲騰著一對漆黑羽翼幾欲飛起,多半是被這深夜經過的不之客御辰夕給驚擾到了。

辰夕謙謙一笑,傻傻地跟那只烏鴉道了個歉後便匆匆離去。

此刻已是午夜時分,偌大的城鎮里頭、悠長的街道之上只有辰夕落魄獨行的人影被燈光掩映在地面上拖曳得老長,辰夕視線在四處漫無目的地游離,看到那些貼在牆上滿大街都是的征兵告示︰「皇帝詔曰,奉天承運……征兵以抗蠻人入侵……」告示是白天那些士卒新貼上去的,紙張還泛著一點新穎的白,滲著些看似濕的部分,是風干的漿糊。

辰夕這麼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就又想到了詠兒小姐,今晚一別,也許以後便是再也見不到了,蠻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殺到樓蘭門前。御辰夕早就已經在秦府那邊上報了姓名,就待蠻兵大軍來襲的時候,靜靜地在城里等候上級下的號令了。在那之後是凱旋而歸還是戰死他鄉——辰夕早已作好了最壞的打算。

繼續落魄地行走著,「救命——救命——」前邊一個人家突然傳出幾聲淒厲呼救,辰夕楞了半晌,待到自己從這片幽深幽深的煩瑣思緒中抽回神來,辰夕听見有人呼救便再也不敢怠慢,趕緊撒開腿來就往前邊快步奔赴了過去。

只見前面某戶人家的大門正向外大大敞開著,一名年輕少婦神色慌張地從屋內直往外面跑,一邊淒厲哭喊著大聲呼救,辰夕看到她一身衣裳沾滿了鮮血,心頭猛地一驚,急忙跑上前去扶住了少婦,急聲詢問︰「生了什麼事?」

「我……我家男人……被、被……」少婦幾乎喘不過氣來,未等她將話說完,辰夕便急身閃進了屋內,一股濃重到讓人幾近窒息的血腥味隨即撲鼻而來,辰夕還未看清眼前血肉橫飛的一切,便驚嚇得連忙捂鼻退出了門。

「不要——」身後忽然傳來少婦的尖聲呼叫。辰夕心頭一緊,趕緊轉身,只見一名蒙面刺客高舉著開山大刀正要往少婦的頭上劈落,辰夕當下也來不得多加猶豫,慌忙騰地一躍過去,在半空伸腿一個飛踢就將刺客的開山大刀彈了開來,刺客虎口被刀柄傳遞過來的余力震得隱隱生痛,正驚詫于這半路殺出的少年力道強勁之余,自己的身體竟然也被這刀柄傳過來的余力給震退了好幾步之外!

刺客對眼前這個擁有神力的小孩頗感震驚,楞了一會,但使命在身,他卻還是迫不得已地再次揮刀向前劈下,還是瞄準了少婦的頭顱,辰夕見狀,急忙上前一步張手便將少婦護在了自己身後,眼看見刺客來襲的勢頭格外凶猛,辰夕便連忙半蹲,身手麻利無比,趁著刺客還沒反應過來的空隙便趕緊伸出右腿,往刺客那只邁近自己的右腳送去一個勾撂,只听得「噗通」一聲悶響,辰夕得手之後便暗暗叫好,沒想到自己只一下子就輕而易舉地將那來襲的刺客給撂倒了下地。

辰夕不給那倒地的刺客喘息還手的機會,緊接著就沖刺客那握刀的右手再度獻上了一個飛腿猛踢,刺客猛然間出「啊」的一聲慘叫,那開山大刀竟然生硬硬地月兌手飛出!如此夜幕之下的辰夕就仿佛被猛鬼上身了一般,嘴角忽地露出輕佻癲狂的一聲哼笑,緊接著再一個飛身向前,硬是將那怔在原地、倒地未起的刺客給強硬按倒了在地。刺客看到辰夕嘴角露出的那種嗜血笑意之後,自己竟然破天荒地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刺客心里暗罵,想不到自己往日殺人無數,今日卻被這麼一個小毛孩子給徹底制住了。

「嘿嘿!好家伙,竟然斗膽到本大爺的地盤來撒野?!!」辰夕對待手下敗將的時候都喜歡自稱「本大爺」,即使他今晚遇到的不再是那些經常游串于樓蘭市井鬧事的地痞小流氓而是一名訓練有序的刺客,御辰夕這種壞脾性也是絲毫不改。所以他雖然被人譏諷說是書塾里頭成績最差的問題學生,可他這行俠仗義的打架功夫卻是一等一的。

刺客怎麼使勁都掙不月兌辰夕雙手的按壓,心想︰這難道就是江湖中常為精通武術之捕快所用的鎖字訣?刺客心里大叫不妙,十分艱難地終于騰出了左手,暗松一口氣之後就要往這身具神力的少年脖頸處橫劈過去。怎料到辰夕腦袋忽然高高抬起,刺客驚愕得剛要開口喝止,辰夕卻將腦袋猛地朝下一撞,跟刺客的額頭「砰」的一聲悶響,撞了個正著。

直把辰夕身下的這名刺客撞得頭暈目眩,看他晃頭晃腦的,很快便昏睡了過去。辰夕心中一份自豪感隨即萌生,強忍著自己額頭部位不停傳來的疼痛感,咧嘴嘿嘿一笑,裝出一副毫無損傷的模樣,忽然想起了身後的少婦,趕忙回頭向少婦關心詢問︰「姑娘沒事吧?」

「無恙,多得大俠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少婦慌忙起身行禮,可是她那無力的笑意卻突然像被定格了一般,只見少婦訥訥地怔了半晌,殷唇微微顫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眼眶也很快就被蔓延出來的淚水弄得濕潤起來,少婦難以忍受心底那份喪夫的裂肺劇痛,抬手捂住正臉緩緩蹲坐下地,悲痛欲絕,啼哭不已︰「可是夫君卻……」

辰夕最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生了,每當遇到女子哭泣,辰夕就會變得心神不定起來,嚴重的時候還會為此而寢食難安。極不擅長安慰女子的他此刻也只得束手無措地轉過身去準備捆綁那名刺客了,辰夕伸手在刺客的懷里模了好幾遍,突然倒吸一口氣,他模到了一枚硬邦邦的東西,從這手感還可以辨認應該是令牌之類的,辰夕連忙取出來之後低頭一看,又是一驚——想不到竟讓自己搜出了一枚金質令牌來!令牌中央是金光燦燦的浮雕,只見上面龍虎相據,外圈裹繞有一只金碧輝煌的艷麗鳳凰,就仿佛一名美麗女子正在金碧輝煌的大殿里邊嘲笑愚弄著兩名為了自己而爭風吃醋、相爭廝殺的愚蠢仰慕者,這令牌兩面雕刻的都是同樣一種圖案。辰夕看得出神,竟然忘記自己應該好好想個辦法來安慰安慰身後那位悲痛欲絕的年輕少婦了。

時間過去許久,少婦哭得累了,這才慢慢止住哭聲,過了一會,才嗚咽道︰「大俠,我們還是趕緊去報官吧。」語氣堅決卻仍舊帶有一絲哭腔。

辰夕思忖半響︰到了如今,即便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不過目前也唯有如此了,雖然這令牌跟官人常用的那種令牌規格十分相似,但現在再多顧慮也是徒勞,只能見機行事罷。辰夕便對少婦連聲答應道︰「嗯,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這個家伙的手腳都綁起來才行,免得他去了衙門又不安份。」在少婦的許可之下,辰夕便進到這戶人家的里屋找來了一根粗麻繩,還趁著自己進屋內取麻繩的當兒悄悄到這人家的內堂細細觀察了一番,對這案現場物品擺放跟尸體死亡時候的姿勢有點印象之後才緩步退出了內堂,將那昏睡不醒的刺客手腳都捆綁得扎扎實實之後,辰夕才一手扛起刺客,一邊帶著少婦跨步前往官府報案了。

官府之外的鳴鼓之聲徹夜長鳴,震人耳膜,但那些早就已熟睡如廝的衙門官老爺又豈是少婦區區一個刁民外加辰夕區區一個市井小屁孩叫起便起?衙門里頭自然便是無人出門相迎了,原本就已經是深惡衙門官差迂腐作風的辰夕此刻更是俗不可耐,猛的往那官府銅門就送去了幾腳狠踹。寂靜夜里增添了這一連串清脆嘈雜的鐺鐺直響,倒也變得別有一番韻味了。家家戶戶順著這陣大自然傳來的美妙聲樂,竟然越睡越香,衙門里邊的官差老爺們自然也就無一例外了。

少婦眼見衙門無人出來接應,一時之間更加感到惘然無助,只得哀嘆幾聲,倍感困頓的望了辰夕一眼,眼神間異光閃爍,突然就昏倒在了一旁。辰夕現之後心里變得更加忐忑不安,還以為少婦是身體出了什麼狀況才會暈倒的,便急急忙忙地蹲去伸手放在她的鼻孔邊,感受到一陣陣溫暖輕飄的呼吸氣息,辰夕原本緊繃的心房便豁然開朗,想道︰呵呵,還好她的呼吸均勻平和,身體好像也沒有大礙,也許是因為今夜的打擊太大一時之間難以承受從而昏睡過去而已,唉,也真辛苦她了……

辰夕看到少婦那般嬌美無比的容顏,心里一股邪念頓時生起,但他很快就又強行把那股邪念給壓制了下去,辰夕心里頭反復叮囑著自己一定不可以辜負詠兒對自己的一片心意。緊接著便羞紅了臉轉過頭去,心里一股奇怪感覺總是難以控制地竄來竄去,好像是種說不清的苦楚︰也許我是在同情她吧,如今的她不正跟自己一樣此後便是孤獨一人了嗎?不,她以後的日子便是比我還要可憐了,我如今雖說無家可歸、舉目無親,但起碼還有詠兒與我相伴,而她——此後便是孤身一人了啊……辰夕想到這里,又忍不住出了一聲遺憾嘆息,想道︰眼睜睜看著夫君被弒,自己卻無能為力地呼救,現在想要報官卻又得經過如此折騰,任他粗人一個又怎能忍受得了如此煎熬,何況她是一個柔弱女子。

辰夕本來是想借機把這座知府大門給踹個稀巴爛的,這時候看見少婦躺倒在地昏睡了起來,辰夕就又擔憂自己如果繼續踢門的話會不會打擾到少婦的休息了。于是他轉頭看看銅門,再低頭望望少婦,最後只得把那捆住刺客的粗麻繩用盡自己的最大力氣捆扎到自認為最扎實的地步之後這才放心坐下,月兌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算得上是比較完整的外套給少婦倩身蓋上,自己便背靠著銅門慢慢合上雙眼,沒過多久便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耳邊忽然變得嘈雜起來,辰夕使勁揉了揉自己腥睡的雙眼,努力使眼楮撐得更大一些好追溯這一片嘈雜之聲的根源。卻猛然現自己正雙手背綁的躺在了一間臭味刺鼻而且只開一扇小圓弧窗戶的牢獄當中,那圓窗投射進來的縷縷微光在這大片黑暗籠罩的牢獄里頭顯得格外灼眼。

辰夕心頭猛的一驚,慌忙抬手護住了自己的一雙瞳孔。只听見耳邊的嘈雜之聲不絕入耳,听他們叫嚷的話語內容可以推斷這些不停大聲叫囂喊冤呼救的正是其他牢房的犯人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把辰夕嚇了個半死,心想昨夜自己明明……

辰夕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然後才仔細回憶起昨晚生的種種事情,恍惚間突然有了一點眉目。如果自己猜得無錯,那自己現在的這番處境就只要一個可能,也是一個很明顯的可能——顯然自己是被陷害了,當初看見那枚金質令牌的時候自己早就做好了一點防備之心,但昨晚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又太過疲憊,辰夕昨晚在這衙門當前本來只是想要休息片刻之後再坐等天亮的,沒想到自己這一閉眼竟然渾然不覺地就睡著在了知府的鐵門邊上。唉,那也是自己傻乎乎地送上門來給人陷害啊。辰夕想到這里,突然眉頭一鎖,又陷入了另外一片沉思當中︰可這又會是誰的計謀呢?那少婦不像是會陷害自己的人,她現在怎麼了呢?會不會跟自己一樣被陷害進了牢獄,又或者……辰夕不敢再往下想,要是那位姑娘有個三長兩短的話,罪魁禍便是自己才對了,辰夕昨晚是千不該萬不該帶她過來衙門報案的,他明知道那刺客懷中的令牌是官府專用的東西,這當中牽扯出來的權利干系可不是自己區區一個市井流氓能夠管得的。辰夕迷惘地合上雙眼,暗自祈禱起來︰希望姑娘平安無恙。

辰夕祈禱完畢,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之後,隨即連連招手喚來那些看守牢房的獄卒,對他們裝出一副好聲好氣的腔調詢問道︰「好大哥,好大哥,我素來都喜歡你們衙門這片風水寶地得緊啊,您說我昨晚在貴府門外睡得安安穩穩的,怎麼這一覺醒來之後卻又平白無故的被投入到了這個黑不溜秋的衙門重地了呢?」辰夕口里這麼客客氣氣的說著,心底卻嘰里咕嚕地臭罵著,但臉上還是強行擠出了一絲笑來。

而這獄卒豎耳一听,驀地哈哈大笑開來,對辰夕指手又畫腳地道︰「好小子,昨夜殘殺秦氏夫婦,今天一大早的竟然明目張膽在咱們衙門重地睡大覺,爺我看你是不把咱們衙門老爺當回事了!」

「此話怎講?」辰夕一听他這答話,暗叫奇怪︰昨夜明明是自己跟那年輕少婦一同前來報的官,豈料當時擊了大半天的鼓這衙門里頭也無人答應,自己實在累得不行了便只得背靠銅門休息一會,而且昨晚所見的死者就只有她的丈夫一個人。有哪里來的‘殘殺秦氏夫婦二人’之說?辰夕忽地轉念又想︰莫非是在我睡熟的時候,那刺客自行解開了麻繩,再將少婦殘忍殺害後就全部栽贓于我?!!辰夕心里一懸,多是悔恨,自責,還有惱怒!

他還在為自己將少婦帶來衙門送死一事深深自責著,茫茫然地往牢房深處挪去身子,蜷縮在了牆頭一角,沉默著熬過了好長時間。

心想︰要不是自己帶那位姑娘前來衙門,如果自己當時可以換個方式,勸她先離開樓蘭以後再想辦法復仇嚴懲凶手,如果自己昨晚能夠這麼跟她說的話,她就不會有事了。

而自己這個時候所犯下的罪行可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辰夕如今也終于感覺到了度日如年的痛苦滋味,還悟出了一點人生道理︰自己原先在樓蘭的市井里頭恃強凌弱、威風凜凜,可那又怎樣呢,現在還不是獨坐暗牢無依無靠?辰夕蹲坐在角落,背靠著牢牆,暗自悲傷。但轉念又想到自己說過還要與小姐白頭偕老的,辰夕想到這里之後便是千萬個不願意呆坐原地赴刑受死了,所以他緊接著便開始絞盡腦汁去思考所有越獄的方法。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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