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下的房屋街道和村中的田地上來看,藍家莊是個要比張家村兒富裕許多的村子。藍家莊的磚瓦房明顯較張家村多,而且即便是土屋也大多是半新的,道路雖也是凹凸不平,但路旁要干淨許多。村中住戶也較集中,這樣能歸攏起來種的田地也就多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整齊的種了冬麥。
而流經張家村的那條小水河是從藍家莊淌過後,又經東王屯兒,一直到靠山村,才拐了彎兒流進了張家村,所以藍家莊算起來是小水河的上游地界。還有靠山村的那座資源豐富的大山延了個小尾巴橫穿整個東王屯兒,一直綿延到藍家莊才止,雖是個不高無樹的小山尾,但藍家莊也算是個有山有水的地方。
只是現在是隆冬季節,整個山都灰蒙蒙的,無一點綠色,水也是同張家村的一樣,被緊緊的凍在了冰層底下。藍玉帶著幾個小的上山走了一會兒,約模著該做飯了,便帶著她們下山回了家。
幾人剛進家門,就听見二妗子在那陰陽怪調的說話︰「娘,這馬上要到年關了,存下的臘肉可不能動,那地窖里的幾棵白菜和蘿卜也是要留到年下包餃子用的。可是,樂雲娘帶著孩子回來一趟不容易,咱總得做點好的給她。我記得當時大嫂娘家殺豬時,是給了點豬下水的,要不……」
「藍進娘……」樂清姥娘擰著眉似是想要數落她幾句,卻被藍玉娘接了過去︰「對呀,叫藍進娘這麼一提,我倒想起來了。娘,前些日子我回娘家,是帶了點豬下水回來,豬腸豬肚那些腌的都叫我扔了,剩了點豬肝豬肺都洗干淨了凍在屋檐下的蔞子里那,這回正好拿出來伺候我的小樂清和小樂雲,我這就去取去。」說著,伸手親愛的捏了捏樂清樂雲的小臉蛋,轉身去了東廂檐下。
樂清瞪了藍進娘一眼,轉身也跑去了東廂檐下,大妗子一看就是個老實人,姥娘也是個脾氣好的,真是得了二妗子的意,可著勁兒的造作。
樂雲則別扭的立到豬圈旁上不動彈了。她自進了門兒,只叫了聲‘姥娘’‘妗子’,便再未言語,顯然是覺得她是被威脅而來的,本就應當這麼別扭,這麼不高興。
樂清姥娘見了,瞪了藍進娘一眼,走過去拉過樂雲︰「樂雲呀,一會兒你大妗子給你做豬肝兒吃,你愛不愛吃呀?」
小樂雲板著臉兒,不出聲。
「好孩子。」樂清姥娘卻並不在意,只慈愛的模了模樂雲發際,眼楮里竟有些濕潤,聲音也顫了起來︰「要是你姥爺知道你來了,不知該有多高興。」
小樂雲依然板著臉,不出聲。
樂清見了,望了望天兒,清脆的小嗓子似是撒嬌的道︰「哎呀,大妗子,樂清想吃玉米餅子呀,你不知道我嬤嬤做的玉米餅子可是最好吃啦」
樂雲的小身子應聲一動,抬眼望向樂清,見她那一對靈動的大眼楮正對著自已忽閃忽閃的,不情願的撇了撇嘴,終于帶著不甘的開了口︰「姥娘,我去燒火。」
「噯,噯~」樂清姥娘又驚又喜,連忙放開了樂雲,由著她拉著樂清進了廚房,扭身對藍氏道︰「你瞧,她跟我說話了哩」
藍氏也很驚喜,笑道︰「她呀,這趟能跟著來便是大進展。能肯開口跟你說話,那說明是認了你這個姥娘了」說著,抬手挽了挽額前碎發,抬頭望了望天︰「老天真是開了眼,最近喜事連連,我這個心啊,總是有了盼頭了」
「說啥哩日子總是要過的。不過現在是比以前有盼頭了,只要兩個女圭女圭都心向著你,哪怕過不好日子?」樂清姥娘說著,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淚水又泛上眼眶︰「唉,當年要不是你二哥……你又何至于……」
「娘說這些干啥,我二嫂就在屋檐下呢」藍氏忙提醒了一聲兒,轉身去廚房幫著樂清樂雲生火去了。樂清姥娘抬手擦擦眼,也擠進了廚房。
藍家的幾個男人都是在鎮子上做工的,直到申正時藍氏要回家時,也還未回來,倒是在鎮上衙門里做白役的藍家老三藍文陵交差回來了。
藍家人多地少,勞動力過剩,所以藍文陵便進衙門做了白役。白役相當于非正式的衙役,一般做的活是最累最苦最危險的,還要時時伺候著正式的衙役,賺的錢還少,所以一般人是不屑于去做的。但藍家勞力過剩,文陵留不留在家里都沒什麼影響,而文陵又肯吃苦,所以便做了這白役的差使,一來衙門里中午會管一頓飯,二來賺的錢再少也比白白消磨在家里強。
藍文陵今年也才剛十六,長得英挺落拓,模樣兒與藍氏一樣,眉清目秀,又穿著官差服,雖未配劍,遠遠的走來卻也別有一番武將的氣勢。
不用說樂清也知道這人定就是自已那未見過面的小舅舅,老遠兒的就撲了過去,嘴里不忘甜甜的喊著︰「小舅舅」
「樂清」藍文陵驚喜的抱住樂清,伸嘴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下︰「果真會開口了,這小嘴兒還真甜。再叫一聲」
「小舅舅」
「噯」藍文陵高興的抱著樂清轉了幾個圈圈,這才見到了立在旁上的樂雲,頓時更加驚喜,抱著樂清伏子︰「樂雲也來了?」
「小舅舅」樂雲這次倒是沒有板著臉,乖巧的喊了一聲‘舅’,任由藍文陵將她也抱起來。
「你看你可真會趕巧兒,再晚那麼一會兒你姐可就帶著她們回家了。」樂清姥娘笑著與藍氏和兩個媳婦從院門里走出來。
二媳婦藍進娘就站在藍氏旁上,眼神一直往藍氏背後的竹蔞里瞧,想看看婆婆給女兒偷偷拿了什麼好東西回去,藍氏只是裝作不知道的立在那,蔞子里是大嫂中午特意留出來的一塊豬肺,是給兩個女圭女圭吃的,二嫂愛看就叫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