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趙氏听安英說了發生在田間的一幕,差點沒從炕上跳起來,臉色奇差的︰「她要作,她自作她自己的,可是這種事,竟然連你我都牽扯進去了,我看她是分家分得不知東西南北了,不知婆婆是何物了,竟然連婆婆都敢利用?竟然做的還是這種事?」
「要是這事兒真的成了,那我們…….」安英有些後怕。
「馬上給我把她叫過來。」張趙氏臉色鐵青的,又補了一句︰「把你爹跟你大哥也喊過來,不好好的治治她,我看她還真不知老張家的規距了。」
「二哥二嫂要叫嗎?」。
「這種事兒,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你二哥二嫂就算啦。」張趙氏喘了一口氣︰「死媳婦子,連累得我……待一會兒還要拿上東西上人家新水家里去瞧瞧。真是……她是不是嫌我活的時間太長啦?」
老張頭跟安民听說了這事,也都將吳氏大罵了一通,吳氏自知理虧,只能默默的受著,這件事之後,她被正式關了禁閉,送去新水家的賠罪禮也記在她的頭上,等東廂有了錢糧,馬上還給張趙氏。
吳氏起先還想拿身孕的事說事,又隨即想到,這事回頭少不得還要挨豐茂娘一頓臭罵,不如就叫家里關了她的禁閉,也就有理由不用去見豐茂娘了。
吳氏自以為聰明的乖乖被關了禁閉,哪想到豐茂娘看見田豐盛一副鬼樣子回去,當下氣得暴跳如雷,不但事情沒成,兒子反而被打成了這樣,家里已經有個傷員了,這一下子又添一個傷員,可是事情本來就是她田家理虧,又不能跑人家新水家去理論,這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又听說吳氏被關了禁閉,不能到家里來,又被安紅挑撥了幾句,火氣一下子控制不住了。
當下,豐茂娘借著看望的名義,親自去張家跑了一趟,在東廂痛痛快快的將吳氏從頭到腳罵了一通,末了,又發狠道︰「如今我家里叫你害的兩個壯男丁都躺在炕上養傷,安紅又懷著,家里連個能下地的都沒有,自家的吃食都犯愁呢。你回頭趕緊給你爹你母親尋出路吧沒吃的,就種地沒地種,就去佃,十畝不夠就佃二十畝,能種了就種,種不了就餓著,反正別去我家討糧食」
豐茂娘走後,吳氏就病了。
這是真病了。自分家後,因著沒錢佃地的事,吳氏又愁又氣,還叫安民打了一頓,本來情況就有些不穩定,現在又鬧這麼一出,叫新水扇了兩巴掌,又驚又嚇,回到家又被家里婆婆公公和丈夫輪番罵了一通,這還不夠,豐茂娘也跑來湊熱鬧,這一切,直接導致吳氏趴在炕上,起不來了。
安民正在氣頭上,眼見吳氏病了一晚,也沒管她,直到第二天早晨起了,見吳氏還是病怏怏的,還直說肚子疼,這才著了急。吳氏不管有什麼錯,她畢竟還懷著,她肚子里有可能就是張家的長孫,那可耽擱不得的,安民當下跑去請了大夫來。
大夫診了脈,說是吳氏積郁攻心,動了胎氣,若是一個不小心,極有可能造成小產。
這一下,安民才慌了。可是張趙氏還在氣頭上,再加上已經給吳氏算了一卦,說她是個女女圭女圭,所以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任安民說什麼,也不管不理。
安民心急,但苦于手頭沒錢,張趙氏若不松口,連藥都抓不來,安民苦著臉求了整整一天,張趙氏才肯松口拿出錢來叫安民去抓藥了。
可是吳氏已經月復痛的在炕上打起滾兒來,樂榮眼尖,一眼看見她身下刺目的鮮紅。
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安民又跑去將老大夫請了來,晚上黑燈瞎火,深一腳淺一腳的,安民還摔了一跤,把胳膊摔破了,鮮血直淌,他倒不覺得痛,只覺得眉頭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听屋里給吳氏診完脈的老大夫讓去請產婆,張趙氏也才急了,一家人圍在東廂外面團團轉,屋里面傳來吳氏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叫,連河對岸的安平夫婦也引來了。
當夜,吳氏小產。
這一胎,從懷孕到小產,已經六七個月了,孩子已經成形,產婆剛抱下來時還有氣息,只是沒出半個時辰,便咽氣了。
叫人窩心的是,這粉女敕女敕的一團肉,是個男丁。
若不是老大夫與產婆配合得當,又施救的及時,恐怕連吳氏的命也要一塊兒墜了去。此時,她因力竭而睡了過去,樂榮和藍氏守在眼前。
張趙氏,安平安民和老張頭都在堂屋里,堂屋一片沉默,張趙氏倒在安英懷里,面色慘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個孫子,卻,卻……樂榮娘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是卻連累了自己的小乖孫……要不是那個千刀萬剮的神算子給算錯了卦,要是今天一早自己就叫安民去抓藥,或許……疲憊的閉閉眼,張趙氏臉上流下淚來。
安民蹲在腳地上,神色恍惚,眼楮呆呆的盯著面前不遠處的一只板凳,保持著抽煙的姿勢,手中的煙桿兒早就滅了。兒子……兒子……那是他的寶貝兒子,也不僅僅是他的寶貝兒子,還是張家的長孫,代表著無數的寵愛,代表著張家將來的一家之主,代表著那頭牛,代表著……可是,可是就這麼沒了……
安民不由抬眼望了一眼張趙氏,她不借錢叫自己佃地也就罷了,可是今兒一早她若是肯借錢叫自己去給孩子娘抓藥,或許就……想著,眼神里不由帶上了些許怨恨。
「先把事情辦了吧,再說樂榮娘怎麼說也是生了一胎,還要坐月子。」老張頭見一屋人各有各的心思,老伴兒又恍恍惚惚的,只好先發話道。
「我去料理吧。」安平立起身來,死了的男嬰,雖然不能進祖墳,但也要好生埋葬,這里面也是有許多說法的。
「安民,你別在這愣著了,樂榮娘還不知道這事,一會兒醒來,還不知要怎麼呢,樂榮跟樂雲娘怕是守不住她,你快去眼前看著。」老張頭見張趙氏還是沒有回神的跡像,只好安排起來︰「安英,先扶你母親回里屋,好生安慰安慰,順便把錢袋拿來,產婆跟大夫都還在等著呢。」
「噯。」安英應一聲,扶著張趙氏去了。
待到吳氏醒來,听說自己小產下一個男嬰,還沒出半個時辰便死了,頓時一口氣沒上來,又‘睡’過去了。這件事的打擊之大,此後,吳氏像是霜打的茄子,徹底焉了,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在屋子里發呆,就是在屋子里發呆,當然,這是後話。
在張家老院兒一直折騰到很晚,藍氏跟安平才回了西廂,樂清樂雲擔心著老院兒那邊的事,都還沒睡,听說吳氏小產,男嬰一落地便沒了,樂清心里一陣唏噓,不知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雖然吳氏是個不討喜的,但她好歹也沒作什麼大壞事,一下子遇上這種事情,也真夠她受的了,再說,那個男嬰,自己的堂弟,多麼無辜……
藍氏跟安平匆匆收拾了一下,便疲憊的睡下了。明天還要備一份禮去老院兒,雖然孩子沒了,但吳氏還是要坐月子的。
第二日一早,藍氏跟安平便出門了。安平要去田里忙活,藍氏要去老院兒送禮,還要去一趟藍家莊,說說昨日新水夫婦來說的那件事。
想起這件事,藍氏心里因吳氏小產而有些郁郁的心情頓時敞亮了許多,她的弟弟,文陵,果然不是個一般人哩,看看,連張素這樣的姑娘都願意嫁給他呢。藍氏嫁過來快四年了,可以說是看著張素長大的,這孩子溫柔賢慧,知書達理,說話行事都很有禮數分寸,又是個相貌好的,遠近聞名的一枝花,多少上門提親的,她卻看中了文陵,文陵那小子可以回家偷著樂了。
藍氏跟安平都出門了,看家的自然是樂清和樂雲。
樂清閑閑的擺弄著她的野菇子,樂雲則坐在她的地里照看著她那株葡萄苗。這二人都有些心虛——昨兒,樂雲從橋那頭沖過來,一下子就揪住了狗蛋,把狗蛋好一頓揍,只是手下一時沒注意,把他臉上弄出一塊青來。
‘小三幫’也算是有骨氣,即然被捉住了,也坦然認輸,並保證這件事不會跟任何人說,但兩人心里都有些虛,昨晚上吳氏小產,已經弄得爹跟娘有些黯然,萬一二栓發現他兒子的異樣,問出什麼來,再鬧上門來,那就……
「要不,你出去玩一會兒?」樂雲低頭擺弄著那株葡萄苗,悶聲道。
「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樂清明白樂雲是想叫自己出去打探情況。
樂雲猛的回過身來︰「去不去?」
樂清望望天︰「又不是我把人打的。」
這時,院門被輕輕敲響,外面響起兆德的聲音︰「樂清,樂清」
樂清忙上前開門,小兆德沖進來,大呼小叫的︰「不好了,不好了張二栓看見狗蛋臉上的青了,還扒了他的衣服,將他身上的傷都看見了那只是狗蛋死也沒說是誰打的他,氣的張二栓直跳腳,正滿村嚷嚷著要把人找出來,痛打一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