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安平一疑,自分了家,張趙氏幾乎就沒來過自家院子,平日有事情她都是差了老張頭來辦的,可是今兒怎麼卻親自跑來了?想到這,安平心下微沉,她這回該不會是為安紅說情來了吧?
別的都好說,但是這件事情卻不行,不管誰出面,哪怕鎮上的姨母親自跑來了呢,自己也斷不會答應的,與安紅家這門親,是不會再認回來了。
「噯。」張趙氏一邊應著,一邊過了橋往東面走來︰「你看這天兒啊,真是冷哎,一進臘月門,更冷啦。」說著,使勁裹了裹身上的棉襖,抄起袖子,吸了吸鼻子。
「娘,快進屋暖和暖和,昨兒作富給了一副豬大骨,樂雲娘熬的骨湯,我叫她熱兩碗,你喝喝。自我搬過來,你也不常來,要不今兒中午就在這面吃飯吧?」安平畢竟是個孝子,對于張趙氏,她雖然也做了些過份的事,但終究她是娘親,再說也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安平早就消了氣,正為自己最近沒回老院兒看望二老而感到慚愧。
「不啦,你爹還等我回家做飯呢。」張趙氏進了門,揩揩鼻子,在堂屋里坐下來︰「現在分了家,飯都是安英做的,今兒我把她打發出去了,中午我就得動手做飯。」
「娘,安英去哪兒了?」藍氏去燒上火,叫樂雲看著,她則回堂屋來陪坐在張趙氏身邊。張趙氏畢竟好長時間也不來,藍氏是小輩,心里便是不舒服,面上也裝的若無其事。
「我叫她進鎮去看你姨母去了,順便捎了點東西過去。大姑娘家的,整天呆在家里,不出去走動,哪能有個什麼盼頭兒啊,不如去你姨母那瞧瞧,要是鎮上有什麼好小伙兒,給相一個就太好啦。便是鎮上沒有,鄉下的也盡可以,你姨母在鎮上也是大戶,來往的人家兒多,見識也多,我早沒想到這一樁,還虧了你大嫂提醒,要不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條件不用。」提起這事,張趙氏很是喜慶的咧嘴笑著。
「是,是,大嫂這主意出的好。」安平也點頭︰「姨母認得的人多,又多是好人家兒,要是能給安英相下個,我跟她嫂子也就不用跟著再操心。」
「就是的多好的事兒啊,可那死妮兒還不願意呢,今兒早上好說歹說叫我趕去鎮上了。」張趙氏很是不理解的嘆氣︰「真不知這妮子是咋想的哩,你說她咋想的哩?前兒竟然還跟我說,不用急著嫁人,其實不嫁也行,正好陪在我跟你爹身邊。樂雲娘,安平,你們都听听,這叫個什麼話?這叫什麼話?真真是氣死我了。」
「娘你別氣,安英跟你說笑呢。」安平也被這話驚到了,強抑著驚訝安慰張趙氏。
藍氏則低了低頭,有些擔憂,安英她……她該不會因著文陵的事,還沒放下吧?
這時,骨湯熱好了,樂雲捧了只碗進來,放在桌上,跑到藍氏身後跟樂清站在一塊兒。樂清捏捏樂雲的手,示意她警惕些,今兒嬤嬤來這一趟,恐怕是別有目的。
「娘,來喝碗湯熱乎熱乎。」安平把碗往張趙氏面前挪挪︰「今兒中午就在這兒吃吧,我叫樂雲娘去把爹也喊來,一塊兒在這兒吃。」
「哎哎,不啦,不啦。」張趙氏嘶著氣,香香的喝了一口湯,這才想起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放下湯碗,小心的來回望了望安平和藍氏,正了正身板︰「我就來跟你們說個事兒。這事兒吧,也不好叫別人來捎信兒,我這不就自己跑來了麼。」
安平奇怪的︰「娘,啥事啊?」
「安平,樂雲娘,你們都是我的好兒女,安紅呢,也是我的閨女,你們現在鬧成這樣子,叫我老婆子心里難受哩。」張趙氏不回答安平,反而扯起了別的,一臉的黯然神傷︰「安紅做的是不對,可這事兒也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再說你們是做哥哥做嫂子的,總得要寬容一些,安紅也知道錯了,你們就別再追究下去了罷。看在我老婆子的面子上,兩家和好吧?」張趙氏試探的慢慢的說著,眼見安平‘蹭’的一聲站起來,嚇的她忙又話頭一轉︰「就算不和好,也不要弄的像現在這麼僵麻。」
「娘,別的話都好說,可如果是來提安紅的事的話,那你還是回家吃飯吧。」安平斬釘截鐵的,根本不想再听張趙氏說下去。
藍氏也不悅的沉下臉︰「娘,這可是小事麼?我跟安平已經夠寬容了,那日在場的你跟大嫂,我們可也沒再追究什麼呢。我們要是小心眼兒,這事情也不可能就這麼壓下去了,外頭連知道都不知道。」
見藍氏動了氣,樂清忙撲進她懷里,小手兒輕輕的替她撫撫小月復︰「娘不氣,娘不氣。」這才逗的藍氏臉上神色緩和了一些。
張趙氏見安平夫婦態度這麼堅決,訕訕的笑起來︰「你看你看,我就這麼提一提,你們小兩口兒還黑臉了。我老婆子話還沒說完哩,你們先听我說完麻。」
「你們說,我這當娘的,總不能看著兒女鬧的不相識,不相認的也不管不問吧?我也沒叫你們這就和好,只要別鬧的這麼僵,哪怕略微留那麼一絲余地呢,也叫我心里舒服舒服,也給你們兄妹留一絲情面呢不是?
我來這一趟吧,是眼下正巧有這麼個機會。臨月村剛捎來信兒,昨兒安紅生了,生了個大胖女女圭女圭。」說到這兒,張趙氏神色暗了暗,又繼續道︰「你看,你們是不是送點東西過去?哪怕人不露面呢,只要東西去了,這根線就還牽著,以後也好說話。」
安平沉默著沒作聲。
張趙氏動了動身子,聲音悲切起來︰「安平,你妹妹也不容易的。你看她家,豐茂前段時間剛下地,豐盛到現在不肯出屋子,家里的地都沒人種,現在這還沒過年呢,她家就難的跟什麼似的了。要是她能生下個男女圭女圭,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可偏偏是個女女圭女圭……安平,安紅那個婆婆……你也知道的,要是再沒個娘家人撐腰,安紅她……」
「哼,現在想到我是她娘家人了?現在想到我是她哥了?」安平冷哼︰「不是還有大哥呢麼?再說她跟大嫂的關系不是好的很麼?叫大嫂回娘家說兩句好話不就行了?」
張趙氏見安平強硬,眼里一濕,抽咽起來︰「你大哥沒出沒息的,只知道個喝酒打孩子,管個啥用呀?你大嫂那邊兒,她爹娘現在還沒著沒落呢,哪說得上話?安紅要指望,也就只有你這個二哥了。安平……嗚嗚……你就…你就……」
「不行」安平煩燥的扒扒頭發︰「娘,別的都好說,可這事兒不行。我再說一遍,這事兒甭管誰來說情也不管用我跟安紅這兄妹,是再做不成了的,做不成的」
張趙氏吸了吸鼻子,見勸動安平是不可能了,又掉頭轉向藍氏︰「樂雲娘,你勸勸安平?他個大男人想的粗,可你是女人家呀,咱不為別的,咱還不為肚子里的孩子積德嗎?你跟安紅前後就差了半個來月,再有個十來天,你也該生了,你就給他積積德吧?啊?就送點東西過去就行了,叫她娘家人知道知道她這二哥還在,跟她的關系還沒斷,這就行了,啊?樂雲娘?」
藍氏的臉色鐵青起來,張趙氏說來說去的,竟然又扯上了她月復中的胎兒。積德?哼,當時因著安紅,這月復中胎兒可差一點就沒了,要說積德的話,離安紅一家遠遠的才是真的給孩子積了德。
見藍氏面色難看,顯明不願再說什麼,樂清忙又撫她的小月復︰「娘,你別氣,要不咱回屋去?走走,姐姐,咱們扶娘進里屋吧,產婆跟大夫都說了,娘不能生氣」說著,跟樂雲一起扶起藍氏,往里屋走去。
「樂雲娘……」張趙氏還想再說什麼,被樂清回身脆聲打斷,她把湯碗往前一推︰「嬤嬤,喝湯鍋里還有好多呢,喝完了,樂清再給你盛」
張趙氏慘白著一張臉沒理樂清,只扭頭望了望安平,見安平一臉的堅定,這才低低的吸了聲氣,緩緩立起來︰「罷了,自分了家,我這老婆子說話就已然沒用了。安平,你們忙吧,我回了。」
安平雖不悅,但還是起身將張趙氏送出門去才回來。
張趙氏出了院門,往西頭上了石橋。
吳氏正等在那兒,看見張趙氏過來,忙迎上去︰「娘,咋樣兒了?」叫安英去尋陳趙氏的主意是她出的,叫張趙氏來尋安平的主意也是她出的,吳氏自打上回小產,就再沒懷上,她心里清楚,無論藍氏這一胎是個什麼,單憑她膝下三個女圭女圭,自家只有一個女圭女圭這一點,就在張趙氏面前比自己有份量,何況安平家現在這麼風光?她要是再不想點辦法,在這個家里可就真的一點地位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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