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哥兒的迎親隊伍一出小李村,原本穩穩當當的轎子就開始晃晃悠悠了。
從鎮上到小李村,本來就要走好遠的路,幾個轎夫進村時又被折騰了一番,現在哪吃得消這麼沉的重量,剛剛在村里只是咬著牙演給村民看罷了,一出村子,便顯出吃力來。如果這不是人家的大喜事,主家兒還是有頭有臉兒的人物,他們真想扔了轎桿不干了,這麼沉的東西走那麼遠,當他們是轎夫呢,還當他們是騾子呢?
幾個轎夫憑著多年抬轎攢下的力氣,硬撐著走到半路,正在苦苦支撐的時候。轎上突然傳來一陣輕晃,帶著新娘低聲的嘟弄︰「掌家,管錢,掌家,管錢……」
幾人腿腳本就軟趴趴的了,轎里頭這一晃,更加錯亂了他們的陣腳,手上再也控制不住,轎子一歪,連轎帶里頭的人和糧食,隨著里頭的人一聲尖叫,全都滾了出去。
新郎只來得及心里一驚,待他反應過來要去扶轎子時,那頂大紅精裝的精致小轎子,已經側翻進了路邊的麥地里,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從轎子里滾出來,糧袋里的細白面散了她一身刺眼的白,連周圍一小片兒麥地都變作了白色。
李玉嬌狼狽的趴在地上,衣衫凌亂,頭蓋早不知落到了哪里去,鳳冠也歪了,掛在她頭上搖搖欲墜,背上還壓著一袋子白面。新娘子整個兒的,全變作了一片瑩瑩的白色。
大喜的日子翻轎子,是大不吉,還未進門就叫別的男人見了新娘的容顏,也是不吉,新娘大紅的嫁衣變成白色,更加不吉利,延哥兒的臉都黑的能擠出墨汁來了。
幾個轎夫心下暗呼不妙,忙上前去扶轎子,又把新娘子從地上拉起來,幾個跟在後頭吹吹打打的見勢也停下了熱鬧,都希奇的望著眼前這一幕,他們天天跟著喜喪隊伍吹吹打打,干巴巴無聊的很,哪見過這麼喜慶的事兒?幾個膽大的已經小聲議論著,笑了起來。
「剛剛是怎麼回事雖然這條路遠,轎又沉,可是你們剛剛明明抬的好生生的,怎麼會無端端的就歪了去?你今兒若是不給個好解釋,這事兒沒完」把轎子從田里拉回來,又扶起新娘子,新娘子躲進轎里收拾衣裳,延哥兒則黑著臉訓起幾個轎夫來。
為首的那個轎夫忙作了個揖,恭敬道︰「延哥兒,您可不能冤枉小的幾個啊,不是咱們不盡力,剛剛咱們是抬的好生生的,可是不知新娘子在轎子里頭亂動個什麼勁兒,那麼沉的轎子晃起來,哪是咱們能制的住的?」
「什麼?」延哥兒眉毛一挑,跑到轎邊對玉嬌道︰「玉嬌,剛才你可是在轎上亂動了?」
李玉嬌吃了這麼一個大虧,這時候也窩火的很,沒好氣的道︰「動了,動了這是什麼破規距,瞧瞧,瞧瞧,弄的我這一身呆會兒叫我怎麼進門啊你也真是的,明知有這麼一回事,還尋幾個軟手軟腳的轎夫來,這不是明明來丟我的臉麻?」
延哥兒本來就壓著火,叫李玉嬌這麼一說,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把轎簾一掀,指著李玉嬌的鼻子道︰「你李家是個什麼富貴的人家哩,出嫁的新娘子竟然還帶上這麼多白面,你的你到婆家沒吃的還是咋?當著你村鄉民就丟盡了我的臉,現在在轎子上亂動又弄翻了轎子,你還有理了你」
李玉嬌毫不退讓,脖子一橫︰「嚷什麼嚷,哦,成親前都是好生好氣兒的,成了你的人了,就這般凶啦?荷慶延,你當我李玉嬌是什麼好欺負的人是吧?」說著,一把將身邊一只白面袋子推倒,白花花的細面散滿了轎底,順著轎底細縫不住的往下漏,李玉嬌眉毛一豎,插起腰來︰「荷慶延,明明是你家的距規讓帶糧,我還沒說我跟這幾袋子東西坐一會兒擠的慌呢,你倒嫌起我來啦?你看看我弄的這一身你看看都是你家的好規距給害的你還好意思說你丟人,我還沒說我丟了人了呢,這還沒成親呢,反倒從娘家倒貼了幾百斤的白面。」
「我家的規距?」延哥兒一怔,聲音緩了緩︰「玉嬌,我家可沒這等規距,難道這不是你們村的風俗?」
「呸我們村哪有這種折騰人又賠錢的風俗?荷慶延,事情弄成這樣兒,你又想不承認了是吧?我跟你說,我娘可認得你家趙管家那個佷兒呢,要不出來對質呀?哼,真不嫌丟人的慌,我咋嫁了你們這麼一家人家麻」
延哥兒腦筋到底要清楚一些,听李玉嬌這麼說,心下一愣,轉身揮揮手叫幾個轎夫走開,他則鑽進轎里,跟李玉嬌小聲的說起來︰「玉嬌,這可真不是我家的規距,再說我家趙管家,他可沒佷子呀?咱們是不是叫人給捉弄了?」
「什麼?」李玉嬌鳳眉一挑,不悅的︰「荷慶延,你就裝吧,我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招」
延哥兒板著臉,定定的望李玉嬌︰「真的呀,趙管家沒佷子,你不信回去問」
見延哥兒不像是說假,李玉嬌也有些遲疑了︰「那,那誰能,誰能想出這損招兒來治我們?延哥兒,你家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呀?」
「等下,你叫我好好想想」延哥兒冷靜了一下,好好的回想一番,又問道︰「玉嬌,那個趙管家的佷兒,可是穿著一身青色衣衫,年紀二十五六歲,行為舉止間頗為得當,像是哪家的管事或是掌櫃的?」
「是,是,我娘是這麼說的。」李玉焦點頭。
「哼」延哥兒冷哼一聲,這人也算是有心智,竟然能想到這麼個損招兒來。行,今兒叫他栽這麼個大跟頭,等叫他查出來是誰,咱們再走著瞧
延哥兒沒再多作耽擱,叫人收拾好了東西,幾袋子白面叫從後面吹吹打打的人里抽調出來的幾個人抬著,轎夫只抬李玉嬌,頓時輕省了許多,一行人繼續往鎮里行去。
再說李玉娥這頭,果然清早吃過飯就出發了。
樂清幾人守在那‘小頓溝’旁邊的樹後,等著看好戲。
從李家行出來的馬車牛氣哄哄,橫沖直撞,村民們都紛紛躲避。待行至這條路上時,馬車從‘小頓溝’上輕輕的顛了一下,繼續往前而去。
「咋沒動靜?」狗勝著急的
「你急個啥閉嘴」萬修林拍了一下他腦袋,幾人安靜的望向漸漸行遠的馬車。
行的好好的馬車,突然「喀啦」一聲,兩只前骨碌不知怎麼回事,掉下來了,馬車一時受力不均,一下子往前一栽,里頭的人措手不及之下也滾出來。事情發生在雷鳴電閃之間,車夫跟馬車兩旁的丫環婆子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人從車里滾出來,滾到了路旁。
要命的是,這條路前後幾十米的距離,路兩旁都挖了糞池,現下正是麥苗需肥的時候,糞池里全都蓄滿了臭哄哄的糞肥。
盛妝打扮,穿戴一新,渾身珠光寶氣的李玉娥,兩下三下滾進了糞池里,好在這一池是干糞,她掉在上頭,倒沒有陷下去。頭上的金釵玉簪掉下來都掉在干糞上,散的滿池子都是,她在上面翻了兩個滾兒,最後停在一個趴著的姿勢上,嘴唇差一點就跟干糞親密接觸了。
「傻愣著干麻快來扶我」李玉娥氣急敗壞,池里的糞臭薰的她眼淚都出來了,胃里一陣陣的作嘔。幾個婆子丫頭忙上前扶起她,暗下都憋著笑。
車子已經不能再用了,只能再進鎮去重新雇車,幾個婆子扶著李玉娥一瘸一拐的往李家走回去,車夫蹲在那兒嘆氣︰「唉,好生生的咋麼就掉輪子了呢?唉,掉也真會掉個地方……」
樂清幾個見事情成了,悄悄的從那兒離開,跑出老遠,才放開肚子大笑起來,整李玉娥的主意是樂清出的,這個地點麼,卻是萬修林選的,簡直是太壞了,這一段路,兩旁從頭排到尾兒,一溜兒糞池子。也算那李玉娥幸運,路兩旁的糞池只有一兩個是干糞池,要是叫她滾進個新蓄的糞池,那還不要了她的命,估計十天半個月是吃不下飯的……
延哥兒回家折騰了個天翻地覆也沒查出那人來,三天之後新娘子回門兒,到玉娥娘那里一說,听說玉娥也遇上了奇怪事,頓時把這兩件聯系在了一起,看來不是延哥兒得罪了人,而是老李家得罪了人。
這口悶氣怎麼叫李家能咽的下,把認識的人連同他們的親戚朋友,祖宗十八代挨個都查了一遍,也沒跟那個青衫男子相附的人,李家整整折騰了半個月,一點兒線索沒查出來,又不敢聲張,怕叫別人知道了再笑話,一家人快要氣死了還要硬生生的憋著,簡直都快要瘋了。
他**的,到底是誰?
李家人像是被挑起怒氣的公牛,個個兒紅著眼楮,要是叫他們查出來是誰,就把他碎尸萬段,千刀萬剮~~到底是誰?他**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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