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這事兒若辦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處」李玉強握著手里那串子銅錢在安平眼前晃一晃,發出叮鐺的聲音來,就像千萬富翁在誘惑街頭乞丐,語氣里即有著請求,又帶著輕蔑︰「我知道你現在手頭肯定缺錢用,這事兒要是辦成了,這串錢就算是我給你家小女圭女圭買糖吃的。」說著,‘嘩’的一聲將錢串子放在桌子上。
這是他特地去換了二兩銀子,弄了兩千枚銅板,串起來拿來的,路上可壓的他不輕,就是為了給這窮酸的小子一個足夠的震懾,要叫他有一個直觀的體驗,一下子拿到他的心理弱點,將他完全擊倒,事情就好辦了。哼哼,這窮酸小子,恐怕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吧?
那一大堆銅板堆在桌上刺的人眼疼,安平氣的一指門口︰「你當我是什麼人哩?你趕緊帶上你的臭錢給我走」
「你急什麼,你可要想清楚,你老婆要吃飯,女圭女圭要吃女乃,還要穿要用,沒有錢哪里能行?你呀,我知道你就是個愛咬牙的,打腫了臉充什麼胖子啊,缺錢就盡管拿去用只消一句話的事兒,就能換這麼一大堆錢,多劃算,是不是?要不你得打多少短工才能換這麼多銅板兒?」李玉強臉上帶著可惡的笑,俯身又把錢串子拾起來,晃了晃︰「你听听,多好听,安平你是不是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一下子嚇傻了?」
安平伸手捏捏眉心,這李玉強今兒是上門求人來了,還是打發要飯的來了?
「安平啊,你看你,在銅板面前,硬氣個什麼勁兒哩?」李玉強見安平不說話,以為他動心了,輕笑著上前親熱的拍拍他的肩膀︰「其產吧,這點小錢,不算什麼的。你呀,盡管拿去用,等我哥放出來了,還有更多呢錢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有錢,那是萬萬不能的。你看,你得買身新衣吧?」說著,抬頭想指指安平身上的破衣服,哪想到安平身上正穿著用文陵送的那塊布子做的衣服。
縣老爺給的布料,哪有差的?李玉強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眨眨眼,裝作沒事的又一轉話鋒兒︰「即便不做衣裳,可也得解決肚子問題吧?你看這些錢能買多少糧食?」說著,抬眼掃了一圈小院兒,想說‘你看你這院子窮的,今年沒打下多少麥子吧?留下錢買點糧食補貼著,撐到明年麥收是沒問題的。’
話還沒出口,眼楮掃到堂屋里滿滿的糧倉,今年的麥子糧倉根本放不下,院子里原本放菇框的竹檐下還放了不少,李玉強眼神兒一轉,硬生生的把話又咽了回去,心里暗暗吃驚,看來安平這幾年來,過的也不錯麻。
這時,楊世仁跑進門來找樂清樂雲玩,看見李玉強,頓時臉色黑了下來︰「安平叔,這人在這兒干什麼哩?」他們上次圍著樂雲嘲罵她,他記的清清楚楚呢。
「楊少爺,這兒有點事情要說,樂雲在屋里,你進屋去吧。」安平將楊世仁往屋里引。
「哼」楊世仁對著李玉強重重的哼了一聲,甩下一張黑臉兒,扭頭跑進屋里了。
楊少爺?李玉強心里一突,怪不得穿著談吐不一般呢,上回娘對這女圭女圭還有些忌憚呢,原來是楊家的少爺楊家可是附近這一片兒,最有錢的地主家呢,竟然跟安平家這麼熟他跟小樂雲是啥關系,怎麼總是弄在一塊兒玩耍呢?難道是……李玉強暗暗的瞟了瞟桌上那串錢,不由後悔起來到,怪不得安平生氣,看來是拿的少了。
不該啊不該,自己怎麼會就帶這麼點錢就上門呢?這是抽了哪根筋,竟然還把銀子換成了銅板?這不是故意羞辱人家來了麼,怪不得事情不好商量呢。李玉強正了正身板,正要再說些什麼
安平不耐的揮揮手︰「行了,你走罷,國有國法,文陵怎麼處理事情,我們怎麼能隨便插手呢?這事兒我不會幫你的。」
「哎,安平,你,」李玉強這才急了︰「呀,安平,你別生氣呀,今兒是我唐突了,不該就這麼來,我這不是一時急了,沒來得及去錢莊拿錢麼,就家里的錢湊了幾湊。好安平,我這就回去取去,啊,馬上回來。」
「你說些什麼呢,你趕緊走,別再回來了,這話我是不會說的。我跟你講,文陵是個有原則的人,這事兒就算我說了話,恐怕也不管用的。再說他剛當上捕快,我可不想給他添什麼麻煩,你趕緊走罷」安平擰著眉,把院門敞開,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李玉強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安平你千萬別生氣啊,我一會馬上回來。你想想,錢可是個好東西,穿衣吃飯都靠它呢,你說是吧?」
「滾」安平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砰’的將院門關了上來。
李玉強見安平軟硬不吃,再也忍不住,跳腳罵了起來︰「你能耐什麼哩你你個窮酸鬼,見錢不要,傻子呀我妹妹離開你是離開對了我告訴你,我……」
李玉強張大嘴看著從院牆里面扔出來的錢串子,要說的話全都卡在嗓子眼里,那串錢串子迅速在他眼里放大,‘叭唧’準確的砸在他臉上,直接將他砸倒在地,半天起不來。
「行,你行。你以為除了你家,我再找不到別人啦?」李玉強從地上爬起來,收好錢串子,陰森森的咬著牙,轉身往隔壁新水家走去了,他都打听好了,這家是那個木頭捕快的未來岳母家。
「啥?」新水不認得李玉強,見他客客氣氣的,便將人讓進了屋里。進屋一听他是安平以前的大舅子,這趟是來求新水給他家大哥犯下的事兒說話的,頓時火人了,起身就將李玉強往外趕︰「走走走,你趕緊走,我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放你進門兒了。」
「大哥大哥大哥你听我說呀」李玉強急的直嚷,他胸前揣了兩千枚的銅板錢,墜得他行動不便,扯不過新水,被直直的推出門去。
「走誰是你大哥?」新水瞪著眼,安平現在還要喊他一聲叔哩,這小子竟然喊他哥?倒是會佔便宜
「叔叔……」李玉強手緊緊的扒在門上,央求的望著新水。
「滾」新水也不管李玉強的手還扒在門上,硬把門關上來。李玉強見勢迅速把手抽回來,接著便被關在了門外。
門外響起李玉強的叫罵聲︰「又臭又硬,怪不得是一家人哩都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現在當官兒的,那得需要個圓滑哩,圓滑你們懂不懂?就藍文陵那又臭又硬,軟硬不吃的,早晚踫上硬釘子,扎死他哼哼,早晚死在這上頭我跟你們說,他早晚死在這上頭」
「滾」外面又傳來安平一聲怒吼,接著‘咚咚咚’腳踏在地上的聲音,李玉強屁滾尿流的跑掉了。
真是癩蛤蟆掉在腳背上,不咬人,惡心人,安平氣的直將李玉強攆過了石橋才算罷。藍氏幾人倒沒受什麼大影響,藍氏在做繡,樂清樂雲在學字,楊世仁則在旁上指指點點的,這字兒該這麼寫,那字兒該那麼寫……
听李玉強跑了,新水出門兒去跟安平說話去了。
張素蒼白著一張臉,問新水媳婦︰「娘,剛才那人罵些什麼哩?」
「別管他。來,把藥喝了。」新水媳婦小心的端過一碗藥來。
「咳咳」張素卻還是執著的問︰「他是不是罵文陵哩?要不怎麼說做官兒要怎麼樣?他是不是罵文陵早晚要出事呀?」
「我的好孩子,他沒罵誰哩,你就趕緊吃藥吧」新水媳婦心里著急,張素這孩子,從小兒心思就細,哪想到能變成個思慮過甚的毛病,現在更加演變的這樣厲害,眼看著將婚事一拖再拖,這身子卻一點不見好。
張素皺著眉,像是沒听見新水媳婦的話,兀自喃喃自語︰「就是說文陵哩,就是說他哩。文陵剛做上捕快,會不會有人趁機欺負他呀?他是個硬性子,要是把事情辦的太公正了,上頭的人會不會看著不滿意呀?會不會給他虧吃呀?」
「不會不會,乖,來吃藥。」新水媳婦把藥遞到她嘴邊。
「娘,我看我的身子,是好不了了……我跟文陵,終是無緣……」張素眼里閃過一絲失魂落魄,眼眶一濕,緊接著又咳起來,手里雪白的絹帕上,一口鮮紅刺目的血。
「血……」張素望著手上帕子,愣住了。
「啊喲」新水媳婦一看,頓時慌了,跳下炕就跑出去喊新水了。
張素愣愣的望著手上帕子,淚珠兒一顆一顆的滾下來,手漸漸的抖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血染紅了手上的絹帕。
她吸了吸鼻子,對著空氣,也不知是在跟誰說話︰「快去把文陵喊來,快去喊文陵……還有……還有把安英也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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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顏面對你們,捂臉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