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玄難得地沒有再去紫竹林,一直呆在家中練武,養住氣血,將剛突破到第八重境界的磐山勁穩固了下來。
第八重磐山勁,這一代的莫家子弟無論是嫡系還是旁支,尚沒有人能夠在十八歲前達到,莫玄這一突破就已經站在了同輩少年的巔峰。
想到昨日父親欣慰的笑容,莫玄的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微笑。
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無法幫著辛苦的父母分擔什麼,只能努力再努力,讓老人家多一點欣慰,沖淡了艱辛。
「後天過去,就不一樣了。」
莫玄握緊了拳頭,要是事情順利,真能借著祭祖啟神的機緣突破到先天境界,那整個家庭的環境都將改變。
「父親,母親,晨兒,欣欣……」
「我會給你們最好的,再不用為生活操勞擔憂,再不須為人白眼輕視。」
「我一定能做到,一定要做到!」
莫玄口中念著的,是他這一輩子最珍視的親人,一想到他們,莫玄的心中就是一陣激蕩,所有的艱苦寂寞盡數有了甘甜的味道。
「哥哥~哥哥~~」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一道小縫,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腦袋鑽了進來,怯生生地叫著。
「進來吧!」
莫玄一笑,放松了不知何時緊握的拳頭,沖著妹妹招手。
「嘻嘻~欣欣是來給哥哥端茶的啦。」莫欣笑嘻嘻地說著,小腳丫踹開房門,小手小心地端著一盞茶蹦蹦跳跳地就進來了。
「人家可不是來打擾哥哥的哦。」
將灑了大半的茶盞往莫玄的面前一方,小丫頭畫蛇添足地說道。
「好啦好啦,哥哥知道欣欣最乖了。」莫玄寵溺地揉了揉小丫頭的頭,將她抱到懷中。
小丫頭在莫玄的懷中扭動了幾下,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把小身子往里一靠,漆黑如點墨的大眼楮地滴溜溜地轉動著,在書桌上掃來掃去。
莫玄一笑,自然知道自家妹子在想著什麼,信手取出一卷淡淡紫金色的畫卷,在書桌上一抖。
「啪~!」
畫卷出一聲脆響,顯然不是普通紙質,否則就這麼一下就足以破碎了。展開的畫卷上,一個青衣大漢手持大刀,胯下駿馬馳騁,一片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啊~」
莫欣失望地叫了一聲,扭過頭來兄長的懷中蹭了蹭,癟著小嘴巴不依︰「哥哥哥哥,你怎麼還在畫這個啊,丑死了,人家要看那些漂亮的猴子松鼠啦。」
一邊說著,她一邊拽著莫玄的衣角,晃來晃去像蕩秋千一樣,若非莫玄一身實力,要是換成普通少年,怕還真抱不住她。
「好,好,欣欣最乖了,等後天哥哥再給你畫。」
莫玄輕聲哄著妹妹,思緒卻是又飛到後天的祭祖啟神禮上了。
「嗯。」
莫欣年紀還小,她還不明白,後天對她哥哥,還有這整個家有著怎樣的意義,但這並不妨礙她得到哥哥的承諾後乖巧地點了點頭,在莫玄的臉上啄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出去玩耍了。
目送著自家乖巧可愛的妹子離開,莫玄寵溺地笑了笑,沾濕了畫筆,在展開的畫卷上涂抹著。
書畫是他擅長的,卻不是他喜愛的,現實的環境也不容許他投入太大的精力,此前的十余年,他每每作畫,往往是哄著弟妹開心罷了。
這一次,他卻是為了自己而畫。
筆鋒如刀鋒,心意似怒馬,隨著時間的推移,畫卷上的青衣大漢,烈馬長刀,漸漸地清晰而靈動,若欲從畫卷上活轉了過來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莫玄感受到了天色昏暗的時候,一副畫卷已完成了大半,只差了最後的點楮之筆,就是全功。
莫玄持著畫筆,正要點下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響動,好像多年不曾打開的柴扉被推開,又似即將散架的桌椅搖搖欲墜的響動。
「是父親回來了。」
莫玄下意識地停下了畫筆,在腦海中自然地還原出了一輛破舊牛車的模樣。
這輛破舊牛車的聲音,他听了十余年,哪怕是不需親見,也能準確地判斷出來。
隨手將畫筆一擲,莫玄起身向著門外迎去。
片刻後,廳堂中一片歡聲笑語。
「哇,今天有魚吃,還有牛肉。」
「二哥最壞啦,老跟人家搶,哥哥,娘親,爹爹~人家不依啦。」
小兒女的爭搶嬉鬧,長輩的笑罵寵溺,在這黃昏時分,構成了最美麗的樂章。
……
日出月落,又是一天。
明天,就是祭祖啟神的關鍵日子。
這一天,對所有的莫家族人來說,都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既是整個家族匯聚一堂總結過往的大日子,也是子佷晚輩能否一躍沖天的關鍵。
每隔三年一次的祭祖啟神即將到來,整個莫家的氣氛都顯得詭異了起來,一邊是散布各地的莫家子弟回歸之喧囂,一邊是年輕子弟們緊張準備的凝滯。
在這個日子里,莫園中所有適合練功的場所,幾乎都被一個個年長的莫家子弟帶著弟妹們佔滿了,無非是打著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念頭。
時不時地,就有族中長輩有意無意地出現,耐心地指點一二,然後鄭重地再三交代祭祖啟神禮對莫家的重要性,讓眾人莫要輕忽了。
在這種既喧囂又凝滯的氣氛籠罩整個莫園的時候,莫玄只是在他那局促的小院落中,打著一套慢悠悠的拳法,一點一點地舒展著筋骨。
拳法很慢,慢到哪怕是壓根沒有學過任何功夫的普通人都能輕易地閃避過去。但是,每每隨著莫玄甩出胳膊,錘出拳頭,就有空氣震蕩撕裂的聲音傳出,顯然其中蘊含著堪稱恐怖的力量。
莫玄就這麼一遍遍地打著這套拳法,心思漸漸沉靜了下來。
這一沉靜,恰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他這是有意地將激動收斂,養住心神,等待著明天祭祖啟神的到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離明天也愈地近了。
「呼~」
莫玄收住了拳腳,雙掌舉至眉心,再緩緩下壓到丹田,同時口中一口濁氣吐出,氣箭凝如煙雲不散。
「晨兒和欣欣怎麼還不回來,玩瘋了嗎?」
看著天色已晚,莫玄搖了搖頭,回身向著屋內走去,就想將身上這套被汗水浸濕的衣服換下,出門去尋找弟妹。
還沒走到門口呢,他的腳步忽然頓住,猛地一下回頭,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不~不好了~」
「玄哥不好了。」
一個人影氣喘吁吁地跑來,還未近前只是遠遠看到莫玄,就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是鴻程!」
莫玄心中咯 一下,知道不妙,這是出事了。
莫鴻程向來跟他走得近,年紀又比他小,心里頭一直把莫玄當成了榜樣,雖然是少年心性,但也學著沉穩模樣,如此驚慌失措,絕對不會是小題大做。
心中想著,莫玄並沒有停留在原地等莫鴻程奔來,而是一個箭步,閃到了院外,捉住了莫鴻程的手臂問道︰「鴻程,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是……是晨弟……」
「還~還有欣欣。」
莫鴻程氣都不勻了,連連深呼吸,才將一路奔來的氣短壓了下去。
「晨兒跟欣欣?他們怎麼了?」
莫玄臉色大變,捉著莫鴻程的手不由得就加了幾分力氣。
「哎呦,玄哥你輕點。」
莫鴻程的臉色一下就白了,是痛的。
莫玄怔了一下,連忙松手,拍了拍莫鴻程的肩膀,接著問道︰「鴻程快說,是怎麼回事?」
「他們被人打了。」莫鴻程揉著胳膊,道︰「在百花園那,是莫嶺和莫森。」
「莫嶺!」
「莫森!」
听到弟妹被打,莫玄眼中直冒火,他最重的就是家人,現在別人都欺到了頭上了,還有什麼可說?
連話都不及多說兩句,他狠狠地在地上踏了一步,「 」的一聲,青石龜裂,整個人借力竄出,狂奔而去。
「哇~」
看著青石地面的慘狀,莫鴻程的眼楮都直了,心中道︰「玄哥好像又厲害了,莫嶺你這次慘了。」
「等等……不好!」
念頭剛剛轉過,莫鴻程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一抬頭,卻只見得莫玄的背影都成了一個小黑點,在昏黃的天色下都有點看不清楚了。
「玄哥你等等我啊。」
大叫著,莫鴻程也顧不得才剛剛喘勻了氣,狂奔著緊追莫玄而去。
……
百花園,四季有繁花綻放,有香氣彌漫,乃是莫園中女眷們、孩童們最願意停留、消遣的所在了。
采露水、摘鮮花、做花環……莫家的女兒媳婦們,無不把百花園當成了最好的地方。
然而在此時,這個尋常多是女眷出沒,一片歡聲笑語的地方,卻有數十個男子圍在一處,更是一片沉寂,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壓抑著一般。
「莫晨,你不是很厲害嗎?起來啊,起來打我啊!」
在圍觀人群的最中間,有一個看上去十歲出頭的銀衣少年,一邊拿著手掌拍打著自己的臉,一邊得意地笑著。
少年能穿著銀衣,自然跟莫鴻程一般也是莫家精英子弟,他那一支的家里三代之內,定然有過先天強者。
他的臉上紅通通的,自然不是自家打的,而是激斗一場還未平復下來的氣血上臉導致。
在他的對面,一個十歲上下的少年跌坐在地,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一邊使勁地攙著少年,一邊梨花帶雨,哭得讓人憐惜。
「二哥,你疼嗎?」
小女孩使出了吃女乃的勁,還是不能把莫晨從地上攙扶起來,手上一滑,連她自己都一坐到了地上,哇哇地哭了起來。
他們,自然就是莫晨與莫欣兄妹。
「莫森你不要得意,打就打!」
莫晨小小年紀,卻不顧頭破血流,倔強地支撐著身子就要站起來,與對面的少年再打上一場。
勉強支撐著,到底傷重爬不起來,雖然口角溢血,這個小小少年還是苦苦支撐著,不曾哼上一聲。
看著他這般倔強,在那名叫莫森的少年之旁站立的一個十**歲的青年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暗道︰「這小兒與那個人,真的好像,不愧是親兄弟。」
這個青年自是莫嶺,莫玄崛起前莫家這一代的佼佼者,看到莫晨現在的樣子,他就想起了當日脆敗于莫玄的屈辱,冷然出聲︰「莫晨,你還不認輸?」
「我沒輸!」
莫晨倔強如故,昂著頭道︰「要不是你……哼,就憑莫森,呸!」
一口帶血的痰吐到地上,他話里的意思,讓周圍不少莫家小孩臉上火辣辣的,畢竟是年輕人,還沒有那麼多的功利現實。
莫嶺伸手一攔,將惱羞成怒的莫森攔住,喝道︰「這麼說,你是不服氣了?」
「我……」
莫晨小臉昂著,嘴角有鮮血流下,正要說什麼忽然頓住了。
同一時間,整個百花園一下子靜下來下來,莫嶺、莫森,以及一眾圍觀的莫家子弟,齊齊扭頭向一個方向望去。
那里,有一個人影由小變大,腳不沾地飛快而來,裹挾一聲怒喝激起塵囂︰
「不服又待如何?!」
「你莫嶺何德之有,能讓我服?」
「何能之有,教我弟妹?!」
「可問過我莫玄!」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