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儂的話追在他的身後,「盟主大人,倘若您想探知那六人家居何處、家中有何遺人,您可問問家兄何處找我。」
「盟主?」其他人不知所措地看著緊斂著眉心的宗澤。
半晌,順過氣的宗澤回首朝龍項點頭,「失禮了,在下忽想起尚有要事,告辭。」
「盟主大人……」廳里的最後一些人也跟著宗澤的腳步遠走了。
解決完了這樁麻煩的生意後,雲儂拖著像個木頭人坐在原地不動的龍項往樓上走,才踏上台階的最後一層,即被攬進了一具溫暖的懷抱里。
「沒事吧?」嚴彥不放心地抬起她的臉蛋。
「我很好。」
「妹子……」慢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的龍項,直朝著雲儂眨著眼。
「下戲了,你少攀親搭戚。」態度差真多。
龍項像挖到寶似的,兩眼亮晶晶的。
「我今日才知道,你居然這麼的……」韓冰那小子還躲魔教教主躲個頭啊?只要她一出馬,事情三兩下就擺平搞定了。
察覺到龍項眼底的精光,嚴彥急忙將雲儂拉進懷里阻止他的虎視耽耽。
「她是我媳婦!」現在才知道她的好?晚了!
龍項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知道啦,不會同你搶的啦。」
「走吧,回家。」雲儂揉揉頸子,想著都已出門近兩日了,韓冰應當差不多把家中的存糧給吃光了。
「這事就這麼解決了?」跟著一塊下樓的龍項,至今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有不滿?」
「你肯定日後宗澤不會再找我碴?」以往他費了多大的勁都沒能說服宗澤,誰知她一出馬就……不愧是職業的掮客,早知道就早些找上她了。
雲儂卻給了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才不。」
「什麼?」
「今日那位德高望重的盟主大人,不過是一時失了里子面子,日後當他解月兌了他心底的虧欠之後,說不定他還會繼續找上狀元兄您。」宗澤可是出了名的武痴,為了追求至高
無上的武藝……他哪可能這麼簡單的說退就退?
龍項登時慌了手腳,「這怎麼行?」
「我可是做到你所托了。」她挽著嚴彥的手,邊走邊打呵欠,「我打發了他不是嗎?」累死她了,光是打听消息也是件苦差事。
「可、可是……」
「不行,不會再借你了!」嚴彥佔有性十足地摟住雲儂,並對龍項撂下了警告的目光。
龍項簡直氣急敗壞,「你這小子別急著見色忘義行不?」
「你還想在我家窩多久?」事情既已解決,嚴彥巴不得快些趕這尊房客出門。
「待風頭過了我就走……」龍項煩悶地說著,在瞥見他不滿的眼神時,沒好氣地道︰「待老哥我喝過了你的喜酒行不?」
「當真?」
「我像言而無信的人嗎?」
雲儂拉拉嚴彥的手,「走吧,再不回去韓冰就要餓死在家里了。」這兒離家有半天的路程呢,她還想早早起程趕在夜深前回家。
一直牢記著她承諾的嚴彥,滿心欣喜地問。
「回去就成親?」
她爽快地應允,「嗯,咱們回家成親去。」
「不行不行,還得再高點……」龍項站在椅子下方指揮韓冰在大廳里掛上喜幔。
「這樣?」內傷差不多快痊愈的韓冰,不耐煩地再次舉高了手臂。
「左邊歪了些。」
「這總行了吧?」
他還抱怨,「是左邊不是右邊……哎,你連左右部分不清?」
「行了啊你。」韓冰揉著酸疼的肩頭,「姓龍的,你究竟是招女婿還是娶媳婦?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布置嗎?」光是掛條喜幔他就擺弄了快半個時辰還搞不定。
「我龍某人的兄弟要成親,自然得辦得熱熱鬧鬧、體體面面的。」
韓冰的目光像是想揍人,「再體面還不是只有我們四個人看!」
「……也是。」家里總共也就只有四個人而已,怪不得嚴彥和雲儂都不理會他們,婚禮隨他們這兩名賓客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打定主意要成親的嚴彥與雲儂,自辦妥了龍項的事後,本是想一回到家就辦個簡單的酒宴,款待完家中的兩名房客,就當婚禮禮成了。
偏偏自稱為嚴彥兄弟的龍項說什麼都不肯,更不讓他們把婚禮給辦得如此簡單寒。于是乎,一手操持婚禮的龍項翻完黃歷看好日子,便拖著閑著沒事做的韓冰籌辦起瑣事,張燈結彩地布置起了山莊,弄得四處一團融融的喜慶氣氛,以往時不時在莊里玩悲憤撫琴的韓冰,近來也放下他冰霜公子的架子,在龍項的壓迫下改奏喜樂了,還時常可看見他被龍項指使著到處幫忙。
「房客們,過來幫忙!」一早就下山的嚴彥,在將馬車駛進院里時朝大廳的方向喊。
「這就來!」龍項與韓冰皆是雙目一亮,扔下了手中的東西趕著去搬那些他們特訂的美酒。
沒去參與兩名房客喜慶大業的雲儂,在收完信鴿後,轉腳繞進了大廳里,然後她楞楞地頓住了步伐。
「咱們這是要開酒莊?」
「喜酒!」龍項邀功似地對她咧大了笑臉。
還喜酒呢,他是想喝還是想游?這些酒壇子數量多得都可排成一面甕牆了……
雲儂搖搖頭,走至桌邊坐下,拆開信鴿所攜來的小信筒,專心地讀著上頭同行特意送來的消息,不過一會兒,她神態嚴肅地緊鎖著眉心。
「小儂,你來得正好,我把他們訂的酒都載回來了……」嚴彥扛著最後兩壇美酒走進廳里時,發現她有些不對,「小儂?」
她朝他們招招手,「你們先別忙了,都過來坐一會兒。」
「什麼事?」見她神色有異,龍項與韓冰也配合地在桌邊坐下。
雲儂先是看向嚴彥,「木頭,你身上……是不是有塊玉玦?」
「玉玦?」
「余府的玉玦,也就是你上上一單買賣余繁盛所有的玉玦,形狀還挺特殊的。」嚴彥在做完買賣後,有個事後收取信物的習慣,可她記得,她那回收的並不是什麼玉玦啊,怎麼那玉玦會不在余繁盛的身上?
嚴彥想了想,憶起了那塊他一直忘記交給她的玉玦。
「那個啊,我扔了。」好像是扔在哪條不知名的小溪里了。
她瞠大美眸,「扔了?」
「怎麼,有何不對?」他一時之間沒聯想起曾在山頂茶棚里所听到的那些傳聞。
她再轉看向另一個也已經被卷入流言中,卻因躲在這兒還不知外頭已天下大亂的當事人。
「狀元兄,在被盟主大人追著跑之前,你是否接了樁生意?」
「哪樁?」買賣做太大的龍項一下子想不起來。
「元州時家。」
他搓著下巴,「時首富?」那個腰纏萬貫的肥肥老頭子?
「對,你可拿了他一塊玉玦?」
「那塊破玉呀?」龍項給了她一個更讓她想吐血的答案,「我拿去典當了。」
「也不算什麼好玉,才值個五兩銀子而已。」那時跑路缺盤纏,奈何盟主那廝追得太緊,倉卒之間他也沒來得及問個好價錢。
听完了兩塊玉玦的去處後,雲儂不抱期望地看向流言榜上的另一名當事者。「你該不會也……」
韓冰一臉的不在意,「我賞給萬花閣的鳳仙了。」
「……」他們這三人待的其實不是殺手榜,而是找碴榜吧?
雲儂一手撫著額,覺得頭疼得很想搬來現成的酒壇子灌一灌。嘖,這三個只有殺人精通,其他皆行事不著調的殺手,簡直就是在給她找麻煩。
「怎麼回事?」嚴彥握著她的手,在他的記憶里,他幾乎不曾看過雲儂有此困擾的模樣。
「依我看,咱們家的房客們恐怕得在這多待上一段時日了。」現下江湖上正有大批尋寶人在大肆搜尋他們的行蹤呢,要是離了這處避風港,那他們的下場十有八九會被追著四處跑。
「為何?」他們這對準夫妻不是急著把他們踢出門嗎?
她無奈地看向兩名房客,「這幾天,江湖上有了新傳言,為了你們的安危著想,還是繼續避避風頭好。」
「與你說的那些玉玦有關?」韓冰愈想也愈覺得這事有古怪。
「對。」
龍項納悶地問︰「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會剛好那麼巧,那些玉玦都由我們手上經手過?」
「興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天下之大,江湖中人之多,哪可能雨點打在香頭上,就剛好讓三個殺手得到手,還都是殺手排行榜上的前三名?
「那些玉玦有何用處?」龍項想起當初當鋪老板還說那塊玉玦的質料很普通。
她總覺得這個流言的真實性很可疑,「單是這三塊玉玦,是無用處,但倘若湊齊了第四塊,即可湊成一塊完整的昆侖玉盤。」
「沒听過。」韓冰茫然地搖首,「有何用處?」
「據聞,春分之夜子時,若執玉盤臨水照看,可觀一藏寶圖。」她再兜出讓整個江湖都快沸騰起來的原因,「听說那些寶藏里,除了有金銀財寶外,還有著為數不少的武功秘籍。」
在她話尾一落,廳中霎時寂靜無聲,她抬起螓首,赫然被三雙閃閃發亮的眸子給盯個正著。
「有興趣?」他們好歹也掩飾一下吧?真是,太不矜持了。
龍項緊握著一拳揚聲大喝,「有了那勞什子藏寶圖,往後我就可還你錢不再欠債了!」
「在下需要傷愈後的盤纏。」韓冰早就想補貼一下自個兒被她砍酸的銀袋了。
「買菜錢。」還是嚴彥最實際。
「斷了你們的念頭吧。」雲儂潑了他們盆冷水,「依我看,這渾水,咱們還是能不蹚就別蹚,因這擺明了就是想坑你們而特意設的陷阱。」
他們三人不解地看著她,望著那三張呆然得很一致的臉龐,她不勝唏噓地仰首望天。
為何她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呢?她總算開始有些明白,那位盟主老兄找不到對手的寂寞感是打哪兒來的了。
「你們就不怕引來殺身之禍嗎?」有寶藏就有追寶者,而追寶一途中最不缺的就是奪寶殺人的戲碼。
「怕什麼?」某三位高居排行榜的殺手,一點也不把這點小事看往眼底。
「即使全江湖的人都追著你們討那些玉玦?」她輕聲提醒還搞不清狀況的他們,「雙拳難敵四手啊,縱使你們的功夫再高,你們可有把握日日夜夜對付成百上千的尋寶江湖中人?」
龍項還是很不屈不撓,「怕什麼?咱們有三人,就算打不過,再不濟咱們還躲得起。」
「若是武林同道早早就等著你們,還準備齊攻呢?你們或許殺得了他們,也避得過他們,但你們能躲能殺一輩子嗎?」
嚴彥猶豫地啟口,「那麼,那些玉玦……」
「各自去找回來吧。」雲儂沉澱下心緒,思來想去一會兒,決定就反其道而行。
「不是拿了它反倒危險嗎?」反正現下也沒人知道玉玦在他們身上。
她兩手一攤,「是如此沒錯,但眼下的情況是,無論玉玦是否仍在你們手中,你們都是全江湖的頭號藏寶要犯。」
龍項不懂為何要這麼麻煩,「我們何不干脆昭告天下——」
「懷璧其罪。」雲儂卻搖搖頭,「你們說什麼都不管用的,也無人會信玉玦不在你們身上。」
「可它們明明就不在!」
「就算沒有,嫁禍你們,這事再簡單不過。!她的思慮愈往里頭鑽就覺得愈有可能,「依我看,寶藏是假,有人想藉此除掉你們才是真的。」拖了整座江湖下水,這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