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領導急匆匆趕到職工醫院時,院長何世晨已經站在大門口有一會兒了。
車還沒停穩,他就戰戰兢兢地跑上前去給林敬堂開車門,禿頂的腦袋上全是汗珠,電話里他已經被蕭副廠長罵個狗血噴頭了。
林敬堂看了他一眼,滿臉嚴肅,冷冷問道︰「怎麼回事?」腳步並沒有停下來,直接走進醫院的大門。
何世晨院長在旁邊一路小跑,唯唯諾諾地解釋︰「剛上班時,保衛處送過來一具尸體,說是自殺的縱火犯,讓我們先保存好。我就安排先放到停尸房,過一會兒騰出手來處理一下就冷藏上。」
說著,他又跑上前,推開醫院的玻璃大門。
「可是,剛才外科安排人去處理尸體時,現尸體不見了。我們急忙給保衛處打電話,然後就向蕭副廠長匯報了。」何院長抹了一把汗,眼巴巴地瞅著幾位氣沖沖的領導。
「帶路,去停尸間!」林敬堂命令道。
何院長急忙緊跑兩步,走在林敬堂的側前方。
太平間在醫院主樓的後面,這里是一排大平房,由于在陰面,所以,夏天也給人感覺陰森森的。
「吱呀」一聲,何院長推開了木門。
看房的老張頭站起來,見這麼多位領導一起進來,十分緊張,他是一個臨時工,家就住在附近的農村。
林敬堂見老張頭格外緊張,和緩了一些,問道︰「老師傅,今天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何院長緊張的情緒也隨著松弛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啊,怎麼就沒了呢?」老張頭說著眼淚掉下來了,「以前也沒這事啊。」
老書記看了看,走過來拽一下老張頭袖口「老哥,你哭個啥,誰也沒怪你!你說說看,上午來過什麼人沒有?」
這一句「老哥」讓老張頭倍感親切,他低下頭想了一會兒︰「嗯,來過人,兩個警察。」
「警察?」幾個人同時說出口。
林敬堂看一眼蕭副廠長,蕭副廠長很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保衛處的?」在這個廠子里,也只有保衛處的著警服了。
「警察來干什麼?」林敬堂追問。
「叫我過去填一個表格,說是得登記。」老張頭能說清的也只有這些了,「我回來後,就一直在外間呆著,沒進里面去,後來大夫來了就說死人沒了,我真不知道。」
「這是什麼時間?」蕭副廠長突然問。
「不到半個小時。」老張頭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大家從太平間走出來,一時間誰都沒有辦法,就靜靜地站在醫院的大院中。
警察是什麼人?難道是他們偷走了尸體?太不可思議了。
偷尸體的人是什麼目的?似乎一下子很難找到答案。
劉志沒死?自己跑了?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每一個人都在思索,每一個人都是一臉的不解。
「先回去,商量一下吧。」老書記提出建議,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幾個人默默走出去,穿過醫院主樓,分頭上了車。
林敬堂看一眼給他開車門的何院長,回身喊道︰「老蕭!你去保衛處落實一下,看誰到過醫院!」
蕭副廠長答應一聲,等林敬堂的車駛出去,也命令司機去保衛處。
到了保衛處,蕭副廠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直奔處長辦公室,拿起電話撥出去。
「清寒嗎?你去對面林伯伯家,滿倉哥哥今天受到了驚嚇不太舒服,你去陪陪他,拿過去點水果。」
撂下電話,蕭副廠長沉思了一會兒,安排下面人去逐一做一下詢問,他就坐在辦公室里仔細想著什麼。
三分鐘後,他又抓起電話撥出去,好久沒有人接听,他放下電話長出一口氣。
梁滿倉正在林依依家里休息,突然听到敲門聲,他出去一看,蕭清寒站在門前拿著一袋隻果。
「爸爸說你身體不舒服,我來看看你。」蕭清寒依然那麼平靜。
「哦,謝謝,快進來,我沒事。」梁滿倉熱情地把蕭清寒讓進自己的房間。
「清寒,長大考什麼學校?」梁滿倉搭訕。
「神州青年政治學院。」蕭清寒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當官,當清官。」
梁滿倉沒有驚訝,這要是別的十五歲孩子說出來,他會嗤之以鼻,但是他覺得蕭清寒不是說著玩,他能做到。
蕭清寒很會把握做客的時間,十五分鐘後,他起身離開,梁滿倉並沒有挽留,他忽然覺得和蕭清寒交流很累。
蕭清寒走後,梁滿倉就下了樓,騎上鳳凰加重在大院里轉了幾圈後慢悠悠地騎出去。
曙光橡膠廠辦公大樓里因為是中午休息已經沒有多少人在辦公室了。廠辦王主任端著幾個飯盒走到三樓的紀委辦公室,他剛要推門進去,被兩個年輕人攔住了。
王主任眼楮一瞪︰「我是來送飯的,怎麼不好使?你們是不是不想干了!不認識我是誰嗎?」
「好大的口氣啊!王主任管到我們紀委來了!」紀委劉書記從里間走出來,紀委書記在國營單位里是僅次于黨委一把書記的,比一般的副職書記還大半級,他當然不在乎這個辦公室主任了。
「哦,劉書記也在啊,您吃飯了嗎?我去安排?」王主任臉色一變馬上滿臉的笑容,哈下腰去問道。
「呵呵,我們吃完了,看來你很關心許哲啊。」劉書記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足以起到威懾作用。
王主任尷尬地笑笑︰「平常都不錯,他不是也沒什麼大事嗎?」
「哼,死了人還不是大事?那你說什麼是大事!」劉書記眼楮已經瞪起來了。
「我走了,我走了,是,是。」王主任點頭哈腰地退下去。
「你宣傳一下,沒有廠長和書記的批準,任何人不準打擾辦案,記住!是任何人!」劉書記又冷哼一聲,走進里間。
林敬堂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靜靜地分析著這一段時間以來的一些事情。他覺得好多事都可以連在一起,他忽然有一種悲愴油然而生,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如果那一天,她不搭我的車會不會出事?林敬堂似乎理出了一個頭緒。如果我不是臨時有事回廠子,也在那輛車上會不會……難道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暗查?車禍——縱火——自殺——?還會有什麼事生?梁滿倉真是自己的一個貴人呢,這個憨乎乎的農村小子難道是上天派來幫助自己的?呵呵,哪有什麼神……
如果妻子的死與自己有關——唉。林敬堂在痛苦地回憶,他後悔,那一天怎麼就答應了妻子坐方便車的請求。
他就想到了去詳細查一下那個肇事者。
此時,也想去會會肇事者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梁滿倉。
在確定了劉志不是自殺後,梁滿倉就想到要出擊,就像農村在地里看野豬,只靠敲盆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必須沖上去用獵槍打死幾只,野豬聞到了同伴死亡氣息,才不會再來禍害莊稼。
他想出擊了,他怕對手當一切都失敗後會琢磨出新的更惡毒的手段,他絕不希望林家父女受到一點點傷害,他已經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人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