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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躍過山頂，還沒綻放出光芒，紅彤彤的仿佛一個大火球。
又是一個好天氣，雲山縣的迎接省委書記隊伍已經浩浩蕩蕩拉開陣勢。
上千名中小學生列隊兩旁，統一的白上衣、藍褲子，手里揮舞著鮮艷的塑料花，甩得「嘩嘩」作響。二百人的鑼鼓隊，把耳膜震得「嗡嗡」欲裂。
常玉峰和全部第一梯隊接待領導站在隊伍最前沿，秘書不斷變換著姿勢揮舞著「大哥大」，找到信號居然比指揮隊伍還難。
彩旗與花環呼應，標語和口號相和。
6皓晨姣美的臉上浮現出不屑︰「聲勢浩大啊，雲山縣哪里還是窮縣啊。」
周婷被梁滿倉安排負責照顧6皓晨，他可沒有時間陪著6皓晨，他是第一梯隊的，還得是主力！
「呵呵，下面都是這樣，排場越來越大。」周婷回了一句。
兩個美女捂著耳朵，往後撤了撤。
演練終于在胖胖的總導演——縣委辦主任的手勢下，漸漸停止。
常玉峰接過秘書遞上來的大哥大，「什麼？還沒出？老兄，你幫我盯著點！那面車一動，你就給我來電話！」
這是打給平江市市委辦主任的電話。
沒有了喧天鑼鼓的吵鬧，太陽也終于竄起老高，把它的威力展現出來。
曬蔫的人們坐在大路兩旁，隊形依然保持得完好。常玉峰時而站起、時而蹲下，兩條腿也不斷提出抗議。
終于電話鈴響起。
常玉峰抹一把汗，接過電話︰「哦——趙書記！您好，您好！」
「什麼？已經到了？」
「沒看到啊，我們一直在路上迎接啊。」
「啊？昨晚？自己來的！這——」
常玉峰放下電話，比剛才更蔫了，仿佛暴曬之後又被霜打了的白菜葉，軟癱癱的沒了生氣。要不是秘書扶一把，他恐怕真會貼在地上。
「黃縣長，老爺子已經到了。」常玉峰顯得有氣無力，也難怪啊，一切準備都付之東流不說，還很可能因為這個形式而遭到老爺子狠批，唉，風向標把握失靈啊。
「什麼？來了？不可能啊，咱們天不亮就在這了，怎麼沒看到？」黃雲縣長也驚訝得眼球差點瞪出來。
「老爺子昨晚就悄悄到了，只帶了一個司機，還是借的平江市的私車，現在說不上正在考察呢。」常玉峰唉聲嘆氣。
「那——這怎麼辦？」黃縣長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撤吧，該上課上課，該上班上班，死馬當成活馬醫吧。」常玉峰說完擺擺手，把一干領導聚在一圈，又把剛才的情況簡單說一下，然後布置下去，到重要的地段、單位趕緊調查，爭取盡快找到歐陽書記。
田明家的小院里，合歡樹下，歐陽良臣坐在小桌前，正在和田明下棋。
「老田，你不願做官，是不是把心思都用在下棋上了，這棋藝可不是一般的長進。」歐陽良臣又認輸一盤。
「哈哈，歐陽，你是心不靜啊，能贏了我才怪！」田老爺子笑著把棋盤挪向一邊。
「你倆啊，這一大早的就下棋，洗洗手吃飯吧。」田老爺子的老伴端著一小盆小米粥走出來。
「小咸菜、面餅、小米粥，好啊，這是最好的享受了，我可得多吃點，昨天你把我灌得挺難受哩。」歐陽良臣擦著手湊上來。
「呵呵，多吃，管夠！」田老爺子也抓過一個餅，順手又遞給歐陽書記一根大蔥，「呶，自己園子的，我親自種的，甜著呢。」
「這常玉峰，一大早就轟隆個沒完，盡搞一些形式，不好！」歐陽良臣嘟囔一句，咬下一大口餅，「香！」
「可不是嘛，把我的合歡花都要震下來了，哈哈哈——」田老爺子笑起來，「不過，也不能怪這些孩子，你這個大員要下來視察，人家怎麼著也得好生伺候啊。」
「都是身邊那些秘書鬧的，我本來就沒打算告訴他們，回去我要重點整頓一下作風！」歐陽良臣有點氣惱。
吃罷飯，歐陽良臣叫司機留在家里，他換上布鞋和田明就出了家門。
兩個老頭並不引人們注意，那退回來的大部隊，就從他們身邊經過，遠沒有了去時的英姿颯爽。
沒有人知道，那個彎下腰幫他們撿拾塑料花瓣的老頭就是他們起早貪黑排練要迎接的大人物，要不然會驚訝到什麼程度？退下來的大部隊延伸出去老長。
歐陽良臣搖搖頭︰「勞民傷財啊。」
田明看看歐陽良臣，沒有多說話。
一路向西，兩個人走上了雲山縣的最高地段。
「這就是縣委、縣政府設立的高新技術開區。」田明一指。
「嗯？設在這里，這可是雲山縣的水源地大雲河啊，將來工業用水排放怎麼辦？」歐陽良臣皺起眉。
大雲河上面，一眼望不到邊的土地，黑油油的土地。
正是這樣一片土地如今全部閑置，上面規矩地釘著各種內容、統一規格的木牌。歐陽良臣走近些，木牌上都是名頭響亮的公司大名。
「老田，這些地都包給這些企業了？」歐陽良臣問道，又補充一句，「小小的雲山會招來這麼多企業？」
「歐陽啊，這些都是給你看的！哪會有這麼大的招商力度？雲山又不佔任何優勢。」田明笑了，「這可都是好菜地啊！」
「這地、這河，有太多的故事了！」歐陽良臣放眼望去，眼神里多了無盡的滄桑和久遠的回憶。
「歐陽書記！歐陽書記！」一陣喊聲，打破了兩個人的回憶。
幾十人向這面跑過來，常玉峰還是很有頭腦的，他先預見到，歐陽書記一定會到所謂的開區來實地考察，就率領大部隊急急趕過來，果然如其預料。
「唉——不得安寧嘍，正好給他們上一課！」歐陽良臣轉過身。
「書記，歡迎您檢查指導！」常玉峰跑過來，雙手握上去。
歐陽良臣眼光寒冷，擺擺手︰「都不要吵鬧，常玉峰，這就是你一手締造的開區吧。」
常玉峰大紅著臉，沒敢說話，只是點點頭。
「呵呵，規模不小，規劃整齊啊。」歐陽書記提高了聲音，環視一下大家。
「同志們，我是老雲山人，對雲山比對我自己還熟悉！」歐陽良臣一講話，頓時鴉雀無聲，只有大雲河水伴奏般「叮咚」流淌。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