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廠的股份制改造工作終于見到了曙光。
省經委、證券辦組織的上市公司評議推薦咨詢小組來到了平江市。
上午十點多鐘，初夏的陽光已經炎熱，曙光廠做足了準備工作，廠容廠貌煥然一新，來來往往的工人都換上了嶄新的工作服，煞是精神。歡迎的大條幅，格外顯眼，鮮花從廠大門一直擺放到廠部大樓。
廠部大樓的廣場上，廠工會的威風鑼鼓隊已經擺好架勢，等待著以最大的熱情歡迎推薦組的到來。
政府辦的紅旗轎車首先出現了，後面是一輛省城牌子的紅旗車，再後面是兩輛豐田面包車，後面還是幾輛市政府的車子。
車隊可謂是浩浩蕩蕩，緩緩駛過來。
車子伴隨著喧天的鑼鼓，停在了廠部門口，梁滿倉、劉書記、許立等等廠級領導全部列隊站在門前。
黃野市長從車上走下來，後面的面包車也紛紛走下人來。
梁滿倉放眼望去，好家伙，二十來號人，一個個盡是些禿頂，大眼鏡的，都是些證券、金融、企管、經濟、財會、法律、資產評估的專家。老梁想想，專家就大概該如此吧，都是專的嘛。
省里來的紅旗轎車里下來一位四十來歲的男人，梁滿倉知道這位是省經委副主任，這次考察的副組長，組長是專家，這副組長是領導，大概副組長會大于組長吧，要不然怎麼會坐著紅旗來，組長尚且坐在大面包上。
副組長背頭梳得 亮，油光光的，白淨淨的面龐，一副眼鏡架在瘦削的鼻梁上，老梁暗自替人家擔心這可憐的鼻子是否能夠架得住這金光閃閃的眼鏡。
梁滿倉一直對這種走路高仰著頭、看人斜著眼的眼鏡男沒有好印象，還好這小子不是公鴨嗓，否則，老梁真有作嘔的想法了。
一陣陣寒暄，大家都上了廠部的大會議室，各自在臨時擺放的大沙發上坐定，稍作休息，就要參觀廠子。
劉書記走在前面，給大家介紹，眾位專家指指點點，頗有一些鑽研精神。梁滿倉跟在後面，這種場合他是不願意往前沖的。
偌大的廠子，有電瓶車的配合轉過一圈也是將近兩個小時了，剩下的工作當然是吃飯，這可是純粹的中國特色，做什麼事若是沒有吃飯，那這事八成不夠圓滿，九九歸一當然離不開酒。
有市長黃野、市長助理梁滿倉在，劉書記當然要參加，其他領導就基本上靠邊站了。但是工作餐是要吃的，豪華程度自然不弱于大領導們的酒宴。
就在曙光大酒店的泰山廳，黃野市長、梁滿倉代表市政府，劉書記這位書記兼廠長自然代表工廠，省經委的副主任和一干專家十五人圍坐在一張二十人的大台一圈。
聚酯的桌子明亮可鑒，茶色的玻璃轉盤鏡子般明亮，梁滿倉略一低頭，十幾個光禿禿的的腦門清晰地映在轉盤上，略一轉動，光禿的腦門也扭曲猙獰，梁滿倉就忍不住想笑。
黃野和這位副主任似乎還算熟識，兩個人談笑甚歡。
「小同志，你去幫我找點菊花茶，要貢菊用冰糖煮。」副主任指了一下梁滿倉吩咐道。
黃野市長知道這位副主任大人是認錯人了，「張主任，這可不是小服務生，這位是我們市長助理、教委主任梁滿倉，也是我市國企改革領導小組的副組長。」
既然介紹了，梁滿倉就站起身伸過來手。
「梁滿倉？」副主任抬起頭仔細看看，「我知道你，在雲山縣干過吧，我的好朋友常玉峰提起過你！」副主任說著也伸出手，象征性地點一下梁滿倉的手心，就坐下來。
「梁助理，不到三十歲吧？」組長是一為六十來歲的老頭，看上去還很和藹，他是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一位純正的專家。
「是啊，二十六了。」梁滿倉有點不好意思，就怕人家問歲數，顯得咱太女敕，故意報了個虛歲。
「嗯，好啊，年輕有為！大有前途！」另外幾個人也點頭稱贊。
「年輕是優勢也是劣勢啊，利用得好不好才是關鍵！」張副主任插上一句，聲音壓過了其他人。
「我早就听說梁助理，把一個小鄉鎮搞得很有起色，我那時候隨同歐陽書記去過你們那個清水鄉，你促進了咱們全省的農村稅費改革，恐怕得推進二年都不止，那次去，我們都很震撼！」老組長又接著說。
「嘿嘿，都是政策好，我們就是認真執行。」梁滿倉很是謙虛。
正談笑著，酒菜就一道一道上來了。
黃野市長代表全市敬過酒之後，又交流幾杯，就輪到梁滿倉敬酒。
梁滿倉站起來端著酒杯轉著圈斟酒，親自倒酒，顯示出熱情，專家們都很高興，紛紛點頭致意。
唯獨張副主任把酒杯一倒扣，「小梁，再有為，也得懂規矩！」
梁滿倉和大伙都一愣，「什麼規矩？還請領導指示，咱不擅長酒場。」梁滿倉勉強陪著笑臉。
「你小小歲數，給我們倒酒，我們就得喝？你得先打個龍啊！這都不懂？」張副主任頤指氣使地晃動著肩膀，本來不是公鴨嗓，喝幾杯酒之後，又加上激動，也成了公鴨嗓了。
「哦，這好說。」梁滿倉不願意與他多磨嘰，舉杯就干。
「張主任，你看這回行了嗎？」梁滿倉依然保持這笑容。
「我靠，啥都不懂啊，還得一步步教你咋的」張副主任鼻子哼一聲，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向四下里望一圈，「喝酒成雙都不知道？」
「還真沒學過，多謝你指點了！」梁滿倉說完一仰脖又干掉，心想，咱老梁今天就跟你耗上了，這點酒就算個鳥，你小子還不如鳥。
張副主任這才把酒杯翻轉過來，梁滿倉小心翼翼給他滿上，老梁也不願意讓別人看了笑話。
梁滿倉正倒得認真，張副主任難听的嗓音又響起來︰「哎哎，你真不行啊，還是故意啊。」
梁滿倉一頭霧水，大家也都皺著眉看過來，這不是難為人嗎？人家再歲數小也是正處級的市級領導啊，哪有這麼熊人的？
「有這麼倒酒的嗎？瓶子口貼著我的酒杯沿，這叫什麼！」張副主任叫嚷著。
梁滿倉也暈圈了，這都他媽什麼規矩，老子給你倒酒就不錯了。他強忍著怒火，「主任，您說這麼倒酒有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