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化工的蒸蒸日上有目共睹,特別是二十萬擔粗鹽需求提出後,一下子震動了長蘆鹽商界。要知道,長蘆鹽引一年是四百萬擔左右的銷量,二十萬乍看之下似乎並不起眼,可這是覆蓋整個直隸、河南、京兆地區的產量,區區一個渤海化工憑著三個月折騰下來的精鹽,居然提出二十萬擔的需求,當真是不可小覷。
更讓人琢磨不透的是,渤海化工據說兩個月後還要追加五十萬擔,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法力,需要這麼大的量。但凌家叔佷言之鑿鑿,面上也看不出半點兒虛假。眾人半是驚嘆、半是困惑,但還是對可轉債熱衷了起來。別的不說,現在這二十萬的訂單,將來五十萬的訂單可是切切實實和可轉債聯系在一起呢,更何況,可轉債又不是平白無故的報效,那是針對開平的債務,如果連開平這樣的企業都靠不住,就沒有能靠得住的企業了。
很多人還在觀望,想著等二個月後那五十萬擔訂單明確了再說,免得吃顆空心湯團。但有幾個鹽商已經忍不住了,扭扭捏捏一共認購了十萬兩額度的可轉債,渤海化工當天就認購了他們出產的粗鹽,一下子就收了五萬擔的貨。這下一發不可收拾,一百萬兩的額度一下子一搶而光。雖然渤海化工是渤海化工、開平局是開平局,兩者在產權上沒有丁點關系,但大家誰都不傻,凌天錫現管著開平局,又是渤海化工的主要股東,兩者間到底有沒有關系那是再明確不過了。
以訂單換可轉債,當真是絕妙的想法。凌天錫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進來,開平的諸多難題便能迎刃而解,而答應給武衛軍的報效以及給趙衡私下的贊助,亦能夠付諸實施
唯獨周學熙接受的啟新洋灰廠無人問津,除了凌天錫一開始許諾的開平投資與凌家、趙衡個人投入的股份,居然沒有一個鹽商肯投錢進來,氣得他狠狠臭罵了一頓這幫毫無遠見的小人,但到了最後又無可奈何,剩下的八萬兩缺口,只能用自己多年的積蓄以及家中的支持才渡過難關。到股份最終確定的時候,開平局是啟新的大股東,有十萬兩銀子的股份,周學熙自己投了八萬,凌天錫個人投了三萬,趙衡投了兩萬,加起來正好二十三萬兩股份。重新恢復生產、維系正常運轉是足夠了,面對包含自己心血與銀子的啟新洋灰,周學熙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干出一個樣子來。
渤海化工對粗鹽如此大的需求,一方面自然是為了推動開平可轉債的進行,另一方面也是自身產品線豐富的需要。繼精鹽之後,渤海化工的電解法大獲成功,一個個電解槽全部建立了起來。在電解食鹽水溶液時,除按固定質量比例同時產生氯氣和燒堿兩種聯產品外,氫氣、鹽酸、火柴等相繼研發成功,陸續上馬。渤海化工的產品線談不上有多少先進,卻全部是國內所急需和奇缺的,特別是燒堿和鹽酸,原來大都數需要從洋行進口,價格高昂不說,時間還沒法保證。渤海化工的橫空出世,一下子就解決了這個難題。各種食鹽衍生產品雖然沒有精鹽這麼大的轟動效應,但依托于毋庸繳納鹽稅的利好,利潤高得出奇。此時的渤海化工的股份總額亦達到了四十六萬兩之多,包括凌天錫、林天賜兄弟二十一萬兩,趙衡十四萬兩,高平川三萬兩,榮祿、李鴻章、周學熙各兩萬兩,梁士詒和郭廣隆各一萬兩。其中,榮祿的兩萬兩沒有自個出錢,是渤海化工從盈利中抽取的干股,其他人都是實打實地投入。除趙衡整天叨咕的調味精粉尚未成功之外,各種鹽化工產品的利潤基本在七成以上,極少數的甚至超過兩倍。
高平川擔任總經理後基本上負責全國營銷,他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原以為去關外那一趟已經了不得的利潤,與化工生意一比較,才知道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什麼叫做暴利?渤海化工就是暴利,甚至于連推廣都不用做,只消把名聲打出去,單子源源不斷地而來,光是粗鹽訂單就已經排到了三個月後。他原先還為凌雲霜獅子大開口要七十萬擔粗鹽而擔心不已,生怕消化不了,要知道雖然長蘆鹽商已大大壓低了鹽價,但三擔粗鹽成本還是接近二兩銀子,沒有那麼大的需求,光七十萬擔粗鹽的成本就能將渤海化工淹死。但現在看來,完全是杞人憂天,七十萬夠不夠管到年底還真不好說。
伴隨著消化粗鹽的能力與日俱增,電力的瓶頸逐步顯現出來,擴充電力供應迫在眉睫。到這個當口,凌天錫不得不夸贊趙衡的先見之明。這個年輕人似乎把什麼都想好了,遠在可轉債第一筆資金到位之前,他就提出要用在發電機組購置上。至于在勸說凌天錫接受開平局時,就有關于挖掘產業潛力、擴大煤炭銷量的說法,凌天錫當初還將信將疑,現在也逐一得到了印證︰多發電、多制精鹽,到處都是用煤的地方,開平擴大銷量的希望不僅在于擴大市場,更在于發揮產業集中、戰略統籌的優勢,更不必說目前唐山鋼鐵廠已初步成功,一旦要擴充生產規模,對焦炭的需求必然指日可待。
原以為一百萬可轉債有點太多了,現在這麼一撥拉,居然是使用得滿滿當當,一點兒都不浪費,無論是電力還是洋灰、無論是鋼鐵廠還是機器廠,到處都同樣需要投入巨額資金用于設備的擴充。只不過,原來籌錢是為了填補各個窟窿,現在是用銀子擴大生產與規模,看著蒸蒸日上的整個唐山洋務系統,凌天錫很有一番成就感,剛來開平時的忐忑與不安早已被拋諸腦後,剩下只有對未來的憧憬。
對趙衡而言,就完全顧不上凌天錫的好心情了,距離會操的功夫只有一月有余,而先鋒營各方面的訓練,在他看來還是遠遠不夠,時間只能說實在太緊、太緊,遠遠不夠。
但就在這樣緊張的當口,麻煩的事情一點兒都沒少。當天下午,趙衡正在和幾個隊官商量下一步練兵的法子,就有執勤衛兵跌跌撞撞前來通稟︰「報……報告趙大人,門口有三……三個洋人來拜訪,指名道姓一定要……要見大人!」
好不容易問清了原委,听著衛兵描繪的模樣,郭廣隆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趙大人,洋女子找上門來了,你不能躲著不見吧?」
「轟」地一聲,眾人全都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