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一個丫頭的心計
老夫人一張臉立時黑了一半。瞪了瞪跪在地上的菊焉,視線落在蘭香身上,蘭香不等老夫人說話,便撲通一聲也跪在地上,低著頭哽咽道,「老夫人,奴婢知錯,奴婢見您身上不舒坦,心里著急,急著奔到廚房,也沒問清楚菊焉到底怎麼回事,便先將灶上的小鍋端了下去,不料想竟然不小心打碎了盛湯的碗。老夫人,都怪奴婢太著急了。」
老夫人撇了她一眼,眸子里閃著幾道精光,「那你又為什麼要打菊焉?」
蘭香蒼白的面色又白了幾分,但仍是嘴硬道,「老夫人,我是無心的。」轉了轉身子對菊焉道,「菊焉妹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
菊焉卻像是沒听見一般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夫人面色紋絲不動,目光微動,「無心的也能將人的臉打成這般模樣,倘若有心,這一巴掌下去又會怎樣?豈不是會要了人命?」
蘭香听出老夫人不動聲色里其實已怒氣沖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起來,「老夫人,奴婢不敢。」
老夫人抬頭看一眼朱梓峻,心下頓然明白請她過來吃飯的用意,目光遂掃向林采兮,「林姨娘,這事既然跟你園里的丫頭有關系,那就由你處理好了。」
林采兮忙起身道,「娘,這事兒還是由您做主。」
老夫人沉聲道,「我說讓你辦你就來辦,推辭什麼?」
老夫人這一次是真有些生氣了,自從上次經了趙媽仗勢欺人的事,她就對府里的丫頭婆子們注意了些,對這種行為尤其深惡痛絕,此時听到蘭香跟菊焉的話,她心里已了然于胸,定是蘭香打著自己的號令欺壓菊焉。
本來朱梓峻也可自行懲罰蘭香,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也沒讓林采兮直接跑到靜心園告狀,這是兒子不想給她臉上抹黑,所以便請她過來。兒子的這番苦心,老夫人明白。
既然明白了兒子的苦心,老夫人心下便暢然,再看蘭香時,更覺得有幾分可惡,但畢竟是自己得力的貼心奴婢,老夫人心思一轉,這事倒不如交給林采兮,或許更好。
老夫人的心思林采兮自是也能想到,自是希望自己能給蘭香一次機會,又不會讓老夫人縱容下人的壞名聲。
推辭不過,林采兮便應道,「老夫人,這事兒只听她們兩個自己說,也不見得全面,不如請廚房的王媽過來,什麼事一問便知。」
老夫人點點頭,「香秀,去把王媽叫來。」
香秀去了一小會兒,便領著王媽進來了。
王媽一見這陣勢,立時明白。待到林采兮一問,便自動自的將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詳細說給老夫人听。
老夫人臉色再次陰黑一片,掃向蘭香的目光不只是銳利,簡直就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她頭上,咬牙切齒的狠狠道,「你這個蠻丫頭,竟然做出這等事來,真真給我臉上蒙羞,枉我素日對你那般好。」
蘭香沒想到老夫人會喚來王媽問話,更沒想到王媽會向著菊焉說話,額頭上直冒冷汗,跪在地上當即扣了幾個響頭,「老夫人,求求您饒了奴婢,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說著又轉過身朝朱梓峻拜了拜,「二少爺,求求您為奴婢說句話吧,奴婢真的沒有欺壓菊焉之心,只是當時太過心慌亂了分寸。」
朱梓峻冷冷道,「你好像求錯對象了,老夫人把這事兒交給林姨娘辦,你應該給林姨娘磕頭。」
蘭香哪里還有心思顧及情願不情願,立時跪著爬到林采兮跟前,「林姨娘,求求您饒了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奴婢給您磕頭了。」
林采兮看看跪在地上的蘭香,稍稍沉吟片刻,說道。「蘭香,平日里你伺候老夫人,自是樁樁事都要放在心上,事多難免就要出些差錯,這也是可以原諒的,但從另一方面來說,老夫人既然將你收在身邊悉心教,自是看你身上有過人之處,那你做起事來自然也比別人要強上幾倍,這些咱們府里人都看在眼里,誰不贊你手腳勤快幫了老夫人大忙,自是如此,你便更要事事處處小心謹慎,才不負老夫人對你的期望,這次你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這可是大大的辜負了老夫人對你期許。咱們府里各園各房的丫頭原本該以你為標準的,若你一心急便亂了分寸失了身份,大家又怎麼以你為準?」
一番話將蘭香抬在一個高的位置上,功過皆有,更將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也擺在了此情可待的角度上,自然也撇開了老夫人教導無方的責任。
這一番話正說到老夫人心窩里,所以老夫人很是滿意的安靜坐在一旁繼續听。
林采兮頓了頓,又道。「蘭香,今兒的事,你可知道錯在哪里?」
蘭香唯唯諾諾道,「奴婢不該打碎湯碗又打菊焉。」
林采兮緩緩道,「錯了,你最大錯還不在這里,你辜負了老夫人對你的一片心,這才是你犯的最大的錯。」
這一說又將蘭香的錯升華到另一個層次上,是辜負了老夫人的心意,那她現在處理這件事不過是為了老夫人才做的。
老夫人听懂了這話里的意思,朱梓峻同樣也听懂了這話里的意思。他看一眼林采兮,不禁有些好奇,月復有詩書的大才女說起話來竟是如此這般的伶牙俐齒,而他頓時也明白了,林采兮並不是忍氣吞聲對此事不管不問,或許她自己早就想好了法子。
林采兮又接著道,「蘭香,現在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那你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了麼?」
蘭香畢竟是跟老夫人多年的人,心計還是有點的,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知道再為自己推月兌或者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好好認錯反而還會有一線希望,所以她當即便道,「多謝姨娘教誨,現在我明白了,我不應該辜負老夫人對我的一片苦心,我應該事事以老夫人對我的教誨為標準,嚴格要求自己,以後我再也不敢仗著老夫人的寵愛欺負人了,還請姨娘給奴婢一個機會,也求老夫人再給我一次在您跟前伺候您的機會,奴婢定不會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了。」
老夫人只看了看她,仍舊不做聲。
林采兮臉色似乎又冷了幾分,掃了蘭香一眼,沉聲道,「這麼說你已知錯了,那麼還有一件事你可否知錯?」
蘭香疑惑的抬起頭看看林采兮,顫聲道,「林姨娘,還有什麼事?奴婢不知。」
老夫人朱梓峻同樣把目光轉向林采兮。
林采兮轉身朝老夫人拜了拜,「娘,這件事還要請您做主了,我也是今天剛知道這件事,還沒來及向您稟告,還望娘能還采兮一個清白。」林采兮說著兩膝跪在地上。
老夫人甚為不解的看著林采兮,「采兮,你這話什麼意思?怎麼成了還你一個清白?怎麼說跪就跪了?香秀。還不快把姨娘扶起來。」
香秀上前一步彎腰將林采兮從地上扶起,林采兮也並未再多推辭,很自然的從地上站起身。
老夫人又問,「采兮,你這是什麼意思?因為什麼事?」
林采兮轉過身看看蘭香,回過頭回道,「老夫人,您還是問問蘭香吧,郡主當日送給姨女乃女乃的花瓶到底是怎麼打碎的?原本大家都誤會是郡主自己動了手腳,郡主也因此從咱們府里憤然離去。至于事情到底怎麼回事,還是由蘭香來說吧。」
蘭香整個人都呆了,壓根沒想到這件事會被人在這種場合下提出來。
老夫人卻不容她有考慮的時間,厲聲沉喝,「蘭香,說,花瓶之事跟你有沒有關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蘭香被驚得一跳,搖著頭矢口否認,「老夫人,這事兒奴婢是一點都不知道,跟我更是沒有一丁點的關系,老夫人,還請您明察。」
老夫人沉沉吸口氣,微眯著眼將目光轉向林采兮,「采兮,你說這話有什麼證據?」
林采兮不答老夫人的話,轉過頭看著蘭香,沉聲道,「蘭香,難道小歡是故意編排你的麼?今**們還在花園里說過此事,你威脅小歡切不可將此事告訴別人,倘若有人知道了此事,你定然尋個錯兒將她趕出府去,難道這些話不是你說的麼?」
蘭香臉色煞白,猛的抬頭看看林采兮,臉上掠過一抹驚慌,很快又低下頭,穩著聲音道,「請老夫人明察,這話我從來沒說過,也不知道小歡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害我,您就是給我幾個膽我也不敢進郡主的房間打碎她送給姨女乃女乃的花瓶。」
林采兮眉角微挑,面上升起一絲笑意,「蘭香,我方才並未說是你進了郡主的房間打碎了花瓶,我只是說你們今日談了此事,你又怎麼知道我說的此事是什麼事?」
蘭香這才察覺不小心說漏了嘴,但她仍強硬著道,「奴婢太緊張了,說錯了話,奴婢一听姨娘說起此事,便不由自主的以為姨娘說是我打碎了郡主的花瓶。」
林采兮笑了笑,「蘭香,是你記錯了,郡主的花瓶原本並不在房里,那日綠葉正在收拾房里的東西,便讓人搬到門邊來了,是你一開門不小心把花瓶打碎的麼?」
蘭香立時急著接道,「不是不是,那花瓶原本就在房間里頭的,開門是踫不到它的。」說完這句話蘭香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了,身子抖了幾抖,最後顫了起來,但她仍是狡辯道,「我……我听綠葉說的,綠葉後來告訴我的。」
林采兮朝前走了兩步,站到蘭香跟前,一邊圍著蘭香踱著小碎步一邊慢慢說道,「蘭香,你的記性還真是不好,小歡可不是這麼說的,那天你正好走到郡主房前的小圓門後,看見綠葉出來跟我打招呼,你便隱在暗處,等綠葉還有我們走後,你便偷偷進了郡主的房間,趁著無人便將郡主的花瓶給打碎了,事後你慌張跑出來正好踫到小歡,便撒謊說你去給郡主送東西,後來小歡才知道生了什麼事,然後你便去威脅她不可將此事說出去。可你卻沒想到小歡會將這件事說出來,是不是?」
林采兮輕微的腳步聲及她不急不緩的說話聲都給蘭香帶來強烈懼怕,再加上林采兮說的確實如當天所生的,只是有一點她說錯了,蘭香那天不是恰巧路過,而是去給郡主送東西的,所以才會那麼肆無忌憚的進了郡主的房間。
老夫人氣的嘴唇抖,臉上也是一片陰沉,「蘭香,林姨娘說的對不對?花瓶到底是不是你打碎的?」其實老夫人心里已明白這件事絕對就是蘭香所為了,但她仍是忍不住又問出了聲,因為她實在想不通蘭香為什麼要這麼做。
蘭香見林采兮說的頭頭是道,而且說的都與事實相符,便以為再也無可抵賴,只好咬著牙跪在地上再也不出聲,她知道這一次無論她怎麼求情都沒有用了,只在心底里暗暗記恨小歡居然在這種時候出賣她。
老夫人臉上的陰沉迅被一陣青白代替,夢煙郡主走後,老夫人心里一直有個疙瘩,听了夢煙捎來的信,知道是錯怪了郡主,卻又找不出到底是誰打碎了花瓶,便將這事賴在林采兮身上,沒想到竟是自己房里的丫頭做的好事。
老夫人冷冷的笑了起來,「呵呵,我還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我自認平時待你不薄,你明知我對郡主的心意,卻要在背後搗鬼,你個喪了良心的奴婢,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枉我素日對你另眼相看。你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要這麼做?」
蘭香死命的咬著牙半跪在地上不說話,她是不會說出想挑撥郡主跟林采兮的關系,從而達到她自己的目的,既然什麼都被現了,她便做好了被趕出府的準備,只是她仍是心有不甘,論姿色她不比林采兮差,而且林采兮已經嫁過人了,論才智,她自認也不遜于林采兮,論老夫人的喜愛,她又是比林采兮高了一籌,論感情,也是她同二少爺青梅竹馬,為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成為二少爺身邊的女人?
她真的不甘心。
見她不說話,朱梓峻便在一旁開口了,「蘭香,你怎麼想的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你想錯了。打碎花瓶不管是冤枉給郡主還是林姨娘,對你都是有利的,或許你以為郡主更不能容人,所以你便讓她成為最大嫌疑。郡主走後,你便開始對林姨娘心生憤恨,所以今日才會無緣無故打了菊焉,對不對?」
蘭香猛的抬頭看著朱梓峻,一直堅持的強硬一瞬間倒塌了,一串熱淚滑出眼眶,沿著臉頰落下來,原來她的心思少爺都知道,原來少爺懂得她的心思,可他非但沒有任何表示,還眼看著她讓嫉妒燒紅了眼做錯這麼多事,看來她果然是會錯了意,二少爺偶爾對他笑笑,那不是男女間的情意,更不是對她的喜愛,或許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笑,什麼意思都沒有,而她卻一錯再錯。
一時間她內心翻騰不已,酸楚不已,忍不住喃喃的叫了聲,「二少爺。」
朱梓峻的話也讓老夫人幡然醒悟,登時明白了蘭香的意思,心里更是怒氣沖沖,原來她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出來搗亂,她房里的大丫頭不是不可能成為少爺的小妾,但若是這般用心計就是萬萬不可了。
老夫人再也無心問下去,神色有些疲憊,冷聲道,「將她趕出府去吧。」老夫人對蘭香還是很有感情的,自蘭香五歲進府便一直在府里,長了幾歲便一直在上房伺候,事事都得老夫人的意,卻不想在這件事上存了這樣的心思,老夫人即使再喜歡她,也容不得她再留在府里了。
蘭香似乎仍未听到老夫人的話,抬著頭兀自看著朱梓峻,串串熱淚不斷的落下來,目光一直盯在朱梓峻臉上,似乎想把他的容貌刻進自己眼里,良久她喃喃的問道,「二少爺,您對我一點情都沒有麼?」
朱梓峻別過頭不再看她,而老夫人卻更加惱了,厲聲沉喝,「將她趕出府去。」
香秀跟朱媽兩個立時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拖出門去。
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老夫人喘息聲有些粗重,臉上怒意仍未消去,沉思良久,她才緩緩的吐口氣道,「菊焉,讓朱管家給蘭香撥些銀子,讓她出府自生自滅去吧。」
菊焉從地上爬起身,應了一聲走出門去。
老夫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梓峻,苦笑一聲,「我竟不知道她存了這樣的心思。」轉過頭又看看林采兮,道,「這事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及早現,這丫頭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來,今兒個她敢冤枉郡主,又來欺壓你,明兒個就敢對付別人。」
老夫人在心底想的卻是蘭香攪亂了朱梓峻同郡主的婚事,容不下的也是朱梓峻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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