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上無妻 336.外地來客

作者 ︰ 西小舟

336.外地來客

是夜,月亮羞答答的藏在黑雲里,偶爾露出半邊臉朝下張望,絲絲暗光傾灑下來,籠罩了一片安靜的止安城。

當城內巡夜鼓聲響起的時候,寂靜的朱府後院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幽暗的夜里尤為刺耳,響聲過後,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半彎著腰接著昏暗的月光悄悄而行,走到一間小屋前,在門上輕敲了兩下,輕聲喚道,「姨女乃女乃,姨女乃女乃……」

門內傳來一陣小動靜,緊閉的門也跟著動了動,接著便傳來一陣急切的話語,「袁媽,怎麼樣?老夫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放我出去?你有沒有到老夫人跟前求情去?老夫人怎麼一直都不見我?小姐呢?小姐在干什麼?怎麼也不為我求求情。」說到最後,聲音稍顯激動,提高了幾個分貝。

嚇得袁媽忙止住她,「姨女乃女乃,我的姨女乃女乃,您小點聲,這會兒前面還有值夜的呢,被老夫人知道了,就是我也沒辦法再來看您了。」

姨女乃女乃果然老實的停下控訴,悄聲問,「那你說,到底怎麼樣?」

袁媽伸伸手,隔著門縫伸進去一只手,輕輕握住姨女乃女乃一只手,「姨女乃女乃,現在出了點子事,急著需要您來拿主意,您快想想應該怎麼辦才好。」

姨女乃女乃驚道,「什麼事?」

「今兒個林姨娘忽然到咱們園子里來,說了一些奇怪的話,還提到了明雅玉器行,您說她到底什麼意思?是不是知道您的事了?」袁媽說的急切,但聲音里似乎並沒有慌亂。

姨女乃女乃果然大驚,猛的掙開袁**手,「她是怎麼知道的?這麼多年來連老夫人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她還說了什麼?」

袁媽將手拿出來,整個身子緊貼著門縫,小聲道,「她還說要派人仔細查查明雅玉器行的底細,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鋪子,是哪家開的。」

姨女乃女乃心下一震,倘若這個時候她人是自由的,什麼事兒她都能遮掩過去,可是現在她是身不由己,又怎樣出去周旋,她現在跟外界接觸的唯一渠道便是袁媽了,遂急著道,「袁媽,這事你看應該怎麼辦?」

袁媽兀自搖頭,也不管姨女乃女乃能不能看到,「姨女乃女乃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更不知道了,姨女乃女乃,您先好好想想到底應該怎麼辦。」

姨女乃女乃心急如焚,擔心鋪子被老夫人現,毀了她幾十年的心血,也斷了她唯一的經濟來源,更擔心老夫人會因此給她更大的懲治,她豈不是再無翻身之日了?

袁媽似乎也很著急,連呼吸都有些不規則起來,仿佛在自言自語,「實在不行,將鋪子專賣了也好,只好銀票容易藏起來。」

極輕微的一句話在黑暗里響起,卻猶如一聲炸雷將姨女乃女乃驚醒,她趴到門縫邊上,一只眼透過門縫瞪著袁媽,「袁媽,你說得對,咱們應該把鋪子賣掉,然後再把錢藏起來,趁現在老夫人還不知道,先行賣掉,不錯,這是個好主意,袁媽,這事就交給你辦了,賣完之後將銀票藏起來,我被關在這里,他們誰也想不到這些事竟是咱們干的,你快去,現在就去想辦法。」

袁媽反倒有些遲疑了,「姨女乃女乃,這鋪子轉賣認的是房契印章,見不到這些哪個也不敢買的,可是這些東西老奴又不敢帶出去,您說怎麼辦?」

姨女乃女乃竟是毫不猶豫的道,「有什麼不敢的,房契印章你藏在身上帶出去,哪個知曉?又不是讓你帶著鋪子滿街跑,房契印章就在我床上的暗格子里,你去枕下模一模就能模到了。」

月亮仿佛听到兩人對話,忍不住跑出來偷窺,微弱光輝照在袁媽面上,映出她面上一抹竊喜,一絲得意一絲猖狂。

黑壓壓的烏雲似乎很不滿意暗月的不安分,悄然將其遮掩,慢慢的籠罩住整個天空,緩緩的落下雨來。

起初是毛毛細雨悄然滑落,團團烏雲越來越黑原來越重的壓下來,黑沉沉的天仿佛就要塌下來,只一剎那,雨點連成線,鋪天蓋地從天上滾落下來,遮住黑暗里所有動靜。

雨下了一夜,到了早晨天空仍飄著細雨,朦朦朧朧罩住整個止安城,街上行人稀少,偶爾走過幾個撐著油傘的人,也都是急匆匆趕路,路旁的店鋪反倒來了精神,被雨水沖刷過的招牌仿若迎來了新生命在細雨里閃著光。

層層細雨里,從街角走來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撐著一把灰色油傘,透過半掩的紙傘能瞧見他半張臉,年紀大約四十左右,面色白淨,行走間帶著幾分悠閑,與這街上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撐著油傘在街上慢悠悠的走著,不時將傘上抬,以便看清路上各家店鋪的招牌,偶爾還會進某些鋪子里看一看,不過只是看,卻並不買。

當他抬傘看到街角一處玉器行時,瞧見上頭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明雅玉行」,便徑自走進去。

店里伙計都圍在櫃台前說笑,沒料想此時還會有客人來,瞧見有人進來,倒有些驚訝,忙著迎上來接過傘放在門邊。

青衫男子轉著圈在店里欣賞玉器,不時拿在手里把玩幾下,跟在一旁的伙計便做一番詳細介紹,但他每每都是拿在手里觀看,並不提買的事,到了最後,伙計們也都厭了,丟下他自己觀看,三三兩兩的又都聚在一起說話。

他幾乎將全部玉器都把賞完之後才朝伙計喊了聲,「伙計,還有沒有別的新鮮物件?」

不等伙計回答,櫃台後走過來一位掌櫃模樣的人,抻著身子笑問道,「這位爺,不知您想要什麼稀罕物件?」

青衫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在靠自己最近的玉器上模了一把,「我想要的稀罕物件你們這里沒有,我倒是想問一下,你們這里有幾家玉器行?」

掌櫃警惕的瞟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收起一半,「這位爺是做哪一行的?」

青衫男子輕笑,「同行,我也是做玉器生意的。」

掌櫃的陡然變了臉色,冷笑道,「那不知您來小店是何用意?」

青衫男子輕佻的目光在店里掃了一圈,漫不經心的道,「止安城果然沒有好的玉器行,竟還有人邀我來這里做玉器生意,當真無趣。罷了罷了,不如把錢使在別處。」

掌櫃的眼珠一轉,忙將他攔住,換上一副笑臉,「這位爺想來是外地人了,是想來咱們止安城做玉器生意麼?只是不知您想怎麼做生意?」

青衫男子似有些不耐,踱步朝外走,「原本想在這里開見玉器行,現在看來這里的生意似乎不怎麼好。」

掌櫃的臉上立時便露出一撮笑容來,笑呵呵的請道,「這這位爺還請到里面坐,這玉器生意,您還是要听听我們當地人的意見,您來止安城做玉器生意算是來對了,來來來。」

青衫男子半信半疑的看看掌櫃,很有些質疑,說聲罷了轉身就要走,卻又被掌櫃的攔住,「爺,不瞞您說,咱們這間鋪子便是要轉讓的,小人家中有事,全家都要搬到南方去,正想要低價將鋪子轉讓出去,咱們這可是老字號,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借一步說話,可否?」

青衫男子稍稍猶豫下,又在鋪子里轉眼看了幾圈,才不清不願的道,「既然來了,那就看看吧。」

掌櫃的熱情洋溢的將整個止安城的玉器行都做了詳細介紹後,其後自然是加了不少自家店鋪的優勢,然後又就止安城玉器生意走向做了大概估計,最後才在青衫男子微皺眉頭里停住話頭,忐忑道,「爺,您瞧著怎麼樣?」

青衫男子並不回答他,只低著頭暗自思索,等到掌櫃的快等不及的時候才淡淡道,「這件事還是讓我再考慮考慮吧,不如我改天再來看看,如何?」

掌櫃的半張著嘴,眼里露出熱切,急著道,「爺,您盡管放心好了,我們這的買賣好的很,不如您明白再來看看咱們的生意如何,怎麼樣?」

當看到青衫男子艱難的點頭過後,掌櫃的終于露出一絲笑容,笑呵呵的將青衫男子送到門口,門外的小雨已漸漸停了。

掌櫃的望著青衫男子修長的身影,心里樂開了花,能找到外地來買鋪子的人太不容易了,這簡直就是上天給的恩賜,這個大客戶他一定要抓住,更何況這位爺看起來也是頗有些大手筆的人,說不定自己還能從中撈一筆呢。

他一邊翹著小胡子打著如意算盤一邊盤算著應該怎麼留住這筆飛來的橫財。

雨過天晴之後,園里的花花草草都青綠起來,空氣清新的令人心曠神怡,林采兮在小院子里晃晃悠悠,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做著簡單伸展胳膊運動,菊焉香秀嚇得更厲害,一直緊隨左右仔細瞧著腳底下,唯恐自家主子一不小心踩到水里滑到。

林采兮心情很好,神清氣爽的在園子里走來走去,眼瞧著跟在身邊的兩人神情緊張,心里便起了惡作劇的念頭,故意時不時的踩到水窪里,然後再故作將要摔倒的模樣,引得兩人驚嚇連連,而她自己則哈哈大笑起來,到了最後,菊焉實在忍不住了,鼓著嘴嗔道,「姨娘,您再這般玩笑,我們都要生氣了,不然您還是別在園子里走動了,回屋里去吧。」

香秀也鼓著腮幫子,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林采兮腳下看,斷斷續續的道,「姨娘,姨娘啊……您可不要再嚇我們了,咱們這心可都懸著呢。您萬一有個好歹,我們可擔不起。」

林采兮撫著肚子笑嘻嘻的打趣,「瞧這天多好,瞧這空氣多清新,好好兒的天,玩玩不好麼?我逗你們玩呢。」

菊焉則生氣的道,「姨娘,要不咱們回屋吧,香秀姐姐我倆總是能抵過您一個人的。」

林采兮見她真生氣了,才收起面上嬉笑,「好了好了,不逗你們了,莫說你們一直跟著我,便是我自己,我也會小心的,我的孩子我的寶貝兒,我能不小心麼?看你們緊張的,我去那邊坐坐吧。」

兩人這才松了口氣,攙著林采兮走到樹下的椅上坐下。

寧夏飛從園外走進來,繞過水窪地走到林采兮跟前,笑著道,「你倒是會享受。」

林采兮靠在椅上伸個懶腰,「飛姨,我可不如您享受,一想起沫姨做的菜,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旁邊有小丫頭拿椅子過來,寧夏飛挨著林采兮坐下,「你要是喜歡吃,每日去吃就是,只怕你不來呢。」

林采兮呵呵笑道,「飛姨,二叔能有您跟沫姨相伴,真是福氣。」

寧夏飛原本是大大咧咧的人,听到這句話竟有些臉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能遇到爺,是我們姐妹的福氣。」說到爺字的時候,面上蒙著一層崇敬。

林采兮看著她,很有些羨慕,她以前從來沒在身為妾的人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但現在卻從寧家姐妹臉上看到過多次這種神情,她猜想他們之間一定有一段不同尋常的故事,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呢?她很想知道。

自從知道朱義盟回朱府的目的後,林采兮便對寧家姐妹少了幾分警惕,無形之中還多了幾分親和,或許便是因著她們對朱義盟的這份情吧。

寧夏飛似乎猜到林采兮此時所想,似乎又擔心她接著問下去,便轉移了話題,抬頭朝菊焉香秀道,「我渴了,你們泡壺茶端上來。」

菊焉知道她定是要同自家主子說,遂將周圍的小丫頭都遣散。

寧夏飛見園子里只剩下她們兩人,才說道,「采兮,爺已經派人去查了那小院子,果然如你所料,劉媽便是關在里頭,但是爺並沒有讓人把她救出來,只是派人在那里守著。讓我來告訴你,劉媽安然無恙,你可以放心了。」

林采兮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其實她早就想到那院子里關的是劉媽,只是還有點想不通,劉媽是怎麼被帶出去的?朱府的出入一向是嚴格的,這麼個大活人被帶出去難道沒人現麼?

猜測是一回事,證實則是另一回事,听到劉媽確實無恙,她才放心的笑了笑,「飛姨,急不得,咱們可不能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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