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若是真心欲習武,小王實無可置啄處,若不然麼,呵呵……」面對著賀蘭敏之熱切的目光,李顯卻並沒有立馬便將解決之道合盤托將出來,而是打了個哈哈,賣起了關子來。
「嘖,小七是欲看哥哥笑話還是怎地?好端端地,誰耐煩去整那些勾當,說罷,甭兜圈子了,只消能免了這混賬差使,但凡哥哥有的,小七你盡管開口好了。」賀蘭敏之一听有門了,立馬拍著胸脯,賭咒一般地許諾上了。
「表哥,小王可是听說弘文館那頭有人上了本章,說是前梁蕭方等所著之《三十國春秋》頗有疏漏之處,似該重撰為宜,今事尤未決,表哥何不去求了這個差使。」李顯哈哈一笑,湊上前一步,壓低了嗓門,小聲地提點道。
「弘文館?《三十國春秋》?啊哈,好,好主意,得,若是能成,回頭哥哥一準做東,與小七共謀一醉!」一听李顯出了這麼個主意,賀蘭敏之先是疑惑,緊接著便是一陣狂喜,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李顯的肩頭,而後,也沒管李顯是怎個反應,突地捏唇打了聲 哨,就見一匹白馬從照壁處竄了出來,賀蘭敏之急沖兩步,手一伸,已拽住了馬韁繩,身形輕巧地一躍,人已瀟灑無比地上了馬背,哈哈大笑地對著李顯揮了下手,徑自一溜煙地跑遠了。
晦氣,流年不利,出門竟遇到這麼堆狗屎!眼瞅著賀蘭敏之連個招呼都不打便跑了,李顯沒好氣地在心里頭暗罵了一聲,可也沒多說些甚子,低著頭走到早已停靠在照壁處的馬車旁,一揮手道︰「去南校場。」話音一落,也沒管一眾手下如何反應,一哈腰,人已鑽進馬車廂里去了。
這是個危險信號,看樣子接下來怕是還有大麻煩!盡管已順利地將賀蘭敏之打了開去,可李顯不單沒能松上一口氣,反倒是面色陰沉了起來,只因他很清楚賀蘭敏之不過只是個無行浪子罷了,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色,真正可怕的是武媚娘的惦記,一想到武媚娘那陰狠的手腕,李顯又豈能開心得起來,然則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將來能不受凌辱,這會兒哪怕是再艱難,李顯也只能是咬著牙硬扛下去罷。
遇到賀蘭敏之這麼個貨,太子那頭該有得忙了,呵呵,就不知歷史還會不會重演來著。與武媚娘的斗爭乃是長期的事情,李顯雖重視,卻並不畏懼,只略略想了想之後,便即丟到了腦後,倒是琢磨起賀蘭敏之到弘文館的「舊事」來了——前世的賀蘭敏之也確實就職過弘文館(位于東宮里,算是東宮附屬機構的一部分),干的也是主持修撰《三十國春秋》的事兒,從這一點來說,李顯倒是沒太多地改變歷史的軌跡,只不過是將之提前了一年而已。
在李顯看來,賀蘭敏之謀求去弘文館的事情幾乎不可能起波折,道理很簡單,修史乃是清貴之舉,遠比習武要有面子得多,這等能留名青史的事兒韓國夫人與魏國夫人絕對會全力支持,無論兩位夫人中的哪一位出面,高宗那頭都不可能駁回,武後那頭縱使另有想法,也不好明著反對,如此一來,李顯就算是將賀蘭敏之這麼塊臭狗屎徹底送到了東宮里去了,真不知素性溫文爾雅的李弘遇到了輕浮無行的賀蘭敏之該有多頭疼來著,一念及此,李顯嘴角一彎,不由地便露出了個戲謔的微笑……
南校場顧名思義便是位于皇城南側的一個演武場,名為校場,其實地盤並不算大,攏共不過三十畝方圓不到,壓根兒無法作為校驗大軍之所用,然則用來作為南衙十六衛點將場所,卻是綽綽有余,當然了,十六衛各部齊到的話,那也一樣是不敷使用,好在十六衛各部向來是各司其職,倒也不會有撞車之嫌,今日恰逢左驍衛校驗諸將,南校場的使用權自是歸其所有,隔著老遠便能听到內里傳將出來的呼喝之聲,直听得李顯心如貓搔,恨不得立馬便趕到地頭,也好見識一下諸將耀武的風采。
「來人止步,軍機重地不得擅闖!」
越是著急的事情往往就越是容易出狀況,這不,李顯一眾人等剛來到轅門前不遠處,一聲斷喝突兀地響起,硬生生地阻住了李顯的車駕。
「不得無禮,周王殿下駕到,爾等還不退下!」
跟在馬車旁的高邈唯恐驚擾到了李顯,又自恃此番前來乃是奉旨而為,自不肯在幾名巡哨面前墜了面子,這便竄上前去,毫不客氣地呼喝了起來。
該死,要糟了!李顯雖端坐在馬車廂里,可耳朵卻是听著外頭的動靜,這一听高邈如此狐假虎威,心頭頓時一沉,顧不得馬車尚未停穩當,緊趕著一哈腰便掀簾子跳了下來,動作倒是麻利得很,可惜還是遲了。
「放肆,爾這廝竟敢擾亂軍機,來啊,拿下!」
果然不出李顯所料,高邈不擺架子還好,這一呼喝之下,一名為的隊正登時便怒了,眼一瞪,伸手便拔出了刀來,只一吼,十數名哨衛齊刷刷地全都拔刀相向,殺氣騰騰而起,可憐高邈不過就是個沒啥大見識的小宦官而已,立馬便被嚇得臉色煞白地倒退不已。
「干什麼?你們要干什麼?休要驚了周王殿下,你們,你們……」高邈雖是已被嚇得腿軟,可到底還是沒肯示弱,結結巴巴地將李顯這個主子扛了出來,試圖嚇阻住對方。
暈,這傻小子,搞個甚,這不是挖坑讓咱去跳麼,該死的!一見高邈還要死撐,李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不為別的,只因左驍衛大將軍是蘇定方這個宿將,「周王」這兩個字到旁的地方好用,到了蘇老爺子面前,那可就啥都不是了,毫無疑問,這幫子巡哨敢如此作為,擺明了是奉蘇老爺子之令行事的,要的便是玩一把下馬威來著,即便李顯是按著規矩去通稟,一準都得受些刁難,更遑論高邈如此高調行事,那不是送菜還是咋地?
「且慢。」對于高邈的擅作主張,李顯雖有些不滿,可卻絕不能坐視其就此吃了虧去,不得不緊趕著從後頭搶上前去,將高邈護在了身後,對著那名隊正拱了拱手,陪著笑臉道︰「這位將軍請了,小王李顯奉陛下之命前來,是有要事要求見蘇大將軍,還請將軍給行個方便。」
「哼,奉旨?聖旨何在?」一見李顯這個正主兒出了頭,那名隊正倒是不敢再以刀相逼,可依舊沒給李顯好臉色看,大手一伸,居然毫不客氣地找李顯討要聖旨了。
聖旨自然是有的,早在半月前便已明詔公告天下了,這會兒都已在皇帝秘閣存檔了,自然不可能落到李顯的手中,縱使是前幾日的旨意也是口諭,並無憑證,這叫李顯上哪搞這麼份聖旨出來,難不成還得調頭回宮里去找高宗再要上一份,別說高宗那頭未必肯這麼做,即便是肯,這時間上也來不及了,等李顯要來了聖旨,校場里的操演只怕早就結束了的。
「這位將軍,小王前些日子便已稟明了陛下,詔書已然昭告天下,小王此來也是奉了陛下的口諭,當然了,字面上的詔書小王手中確實沒有,若是將軍肯行個方便的話,還請通稟蘇老將軍一聲,就說小王前來拜訪,懇請蘇老將軍撥冗一見,如此可好?」明知道對方是有意刁難,李顯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好言好語地述說著,到了末了,索性不再提聖旨的事,只推說是要拜見蘇定方老爺子。
「如此說來,殿下僅僅只是要拜見蘇老將軍麼,末將沒听錯罷?」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李顯已將姿態擺得如此之低,那名隊正自是不好再冷臉相向,這便略一沉吟,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
「不錯,正是如此,還請將軍行個方便。」人在屋檐下,李顯自是該低頭時便低頭,滿臉笑容地點頭應答了一句。
「既如此,末將這就去走上一遭好了,成與不成,還得看蘇老將軍是否得閑,等著罷。」那名隊正斜了李顯一眼,不亢不卑地拱手行了個軍禮,一旋身,大搖大擺地便行進了轅門,至于其他官兵則依舊是持刀而立,嚴密地監視著李顯一行人,絲毫沒有就此松懈下來的意思。
李太史唷,咱可是被您老給坑苦了,推薦啥人不好,偏偏推薦蘇老爺子的部將,這不是要咱好看麼,得,接下來只怕還有戲肉,咱今天怕是沒得好過了的。眼瞅著那名隊正進去了良久都不曾回轉,李顯心里頭暗自叫苦不已,知曉自個兒此番拜師的事情怕是波折多多,鬧不好整一個灰頭土臉的話,沒地就將成為京師上下之笑柄,然則來都來了,總不能就此回頭罷,無奈之余,也就只能默默地等待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李顯的心不免愈急躁了起來,其中之煎熬怕是跟熱鍋上的螞蟻有得一比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