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到來的不是帝駕,可武家老小一樣不敢輕忽了去,畢竟李賢哥倆個歲數不大頭餃大,兩位親王聯袂而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倘若禮數上有失,鬧笑話還是輕的,一旦被這對小哥倆給記恨上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故此,一得知李賢兄弟即將抵達的消息,武惟良與武懷運皆不敢稍有怠慢,匆匆集結了全家老小,在龔家園子的大門口排開隊列翹以待,不多會便見大道的遠端旌旗飄飄,大隊人馬迤邐而來,諸武皆不禁為之精神一振,然則,接下來的一幕卻令武家老小全都看傻了眼——大隊人馬開到離龔家園子不過三百步的距離上時,居然就這麼半道停了下來,良久都沒有再往前挪上一步。
「大哥,這是咋說的,怎地不動了?」
眼瞅著兩位親王的人馬無緣無故地停在了半道上,武家老小皆茫然了,愣是搞不清楚究竟生了何事,只是見武惟良不話,諸武子弟雖各自心有疑慮,卻也不敢亂說亂動,然則生性大大咧咧的武懷運卻是沒那個顧慮,極之不耐地歪了下頭,不悅地吭了一聲道。
「等著!」
別看武惟良沉著臉,看似一派平靜的樣子,其實心里頭一樣也在犯著叨咕,他同樣不清楚李賢兄弟倆在搞啥名堂,只不過身為大家長,武惟良得給家人做個榜樣,只能是強自保持著表面上的沉著罷了,此時一听武懷運起了牢騷,面色瞬間便難看了起來,冷冷地回了一句道。
「等?還要等,究竟要等到何時才是個頭?」
武懷運不高興地叨咕了一句,可一見到武惟良冰冷的眼光掃了過來,素來畏懼兄長的武懷運自不敢再多放肆,只好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黑著臉將視線投向了停在遠處的大隊人馬。
「七弟,這樣不好罷?」
且不說這一頭武家老小等得望眼欲穿,那一頭坐在李顯身旁的李賢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半道停下乃是李顯的主張,李賢雖不明其意,可還是沒駁了李顯的面子,但是他卻沒想到這一停便是如此之久,滿心疑惑之下,不得不張口問了。
「無妨,母後只說讓你我兄弟來打前站,又不曾交代諸般事宜,自是你我兄弟自行決斷了便可,左右離父皇駕到還有些時間,便再等等也無甚大不了的。」李賢急,李顯卻是一點都不著急,哈哈一笑,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一派悠哉游哉之狀——在李顯看來,前方的龔家園子就是個是非窩,倘若武後真打算在今夜動手的話,一旦自家兄弟倆早早地進入了園子,那可就有著瓜田李下之嫌疑,雖不見得會有大的牽連,可跟著吃上些掛落只怕難免,為保險起見,自然是不沾惹為妙,至于武家眾人會如何想,李顯卻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將死之輩的想法又有甚可重視的,再者,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武後真沒打算在今夜動手,那也無妨,左右二武都是武後深為厭惡之輩,李顯自也不怕得罪了他們,既如此,就這麼讓武家老小干等著也沒啥了不得的,只不過這里頭的緣由說起來話長,李顯實在是懶得去多作解釋罷了。
「七弟真是頑皮,罷了,為兄也就陪你胡鬧上一回罷。」這一見李顯如此之悠哉,李賢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卻又不想因這等小事傷了彼此間的感情,索性不去追問理由,笑罵了一聲,也就任由李顯做決斷了。
「始州刺史武惟良(淄州刺史武懷運)恭迎潞王殿下、周王殿下。」
李顯等得起,武家那頭可等不起,這一見一炷香的時間都過去了,李賢兄弟倆的人馬始終不曾動彈,甚至不曾派個人來通個消息,武家兄弟自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不得不迎上前來,高聲唱名求見。
「哈,六哥,人來了,不妨下去見上一見,別讓人說咱兄弟架子大,那可就不好了。」一听到武家兄弟的唱名聲,李顯不由地便笑了,樂呵呵地調侃了一句道。
「你啊,真是胡鬧!」一听李顯說得如此滿不在乎,李賢實在是不知說啥才好了,笑罵了一聲,卻也沒反駁李顯的提議,伸手掀動了下簾子,自有侍候在車旁的小宦官將車簾子卷了起來,李賢一哈腰,穩步先行下了馬車,李顯見狀,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滿面微笑地跟在了其身後。
「下官武惟良(武懷運)參見璐王殿下,見過周王殿下。」
武惟良兄弟二人雖有著滿月復的不解與不滿,可當著兩位親王的面,卻又哪有他們放肆的余地,這一見到李賢兄弟倆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趕忙迎將過去,恭敬地躬身行禮問安道。
「二位舅舅客氣了,都免禮罷。」
彼此間雖是甥舅之親,可一向卻並無交集,實際上,這麼些年來,李賢也不過就是此番封禪泰山之際方才與這二位見過幾次面,實在是談不上有甚親情可言的,再說了,因著武後的緣故,李賢對于武家之人全都好感缺缺,此際見兩位表舅給自己行禮,李賢還真沒啥特別的感覺,只不過這等場合下,該有的客套還是少不得的,這也就做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虛抬了下手,客氣了一句道。
「多謝殿下抬愛,二位殿下,天冷,此地風大,還請二位殿下入園稍歇,容下官略盡地主之誼可好?」武惟良並不敢直問李賢兄弟為何停在這半道上,只能是陪著笑臉地試探了一句道。
「舅舅客氣了,父皇須臾便到,這一進一出的,不免有些不便,倘若聖前失儀怕是不好,不若就在此候駕也好。」武惟良話音剛落,也不待李賢有所表示,李顯已從旁插了一句,婉拒了武惟良的邀請。
「這……」
李顯這個理由听起來似乎滿像一回事的,可實際上卻不然——此處離龔家園子還有段距離,哪有半道迎駕的道理,這話怎麼听怎麼像是不想給武家兄弟面子,這令武惟良不由地便有些來了氣,可又不敢當面作,眼皮子猛跳了幾下,無奈地將視線轉到了李賢的身上。
「唔,七弟言之有理,那就這麼辦好了。」
李賢雖不清楚李顯為何要如此說,可卻知曉自己這個弟弟向來智謀過人,如此行事必有其深意在,再說了,李顯的面子也是得給的,李賢自不可能當眾駁了李顯的話,也就只能是微笑著肯定了一句道。
「二位殿下,這怕是不妥罷,此處離園子尚遠,如何能行接駕之事,萬一要是聖上怪罪下來,可如何了得?」武懷運的脾氣一向不好,早先就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兒一听兩位親王居然出了這麼個餿得不能再餿的主意,登時便忍不下去了,臉紅脖子粗地反對道。
「二位表舅若是嫌此處遠,那便請自在園子處接駕好了,小王並不介意。」對于武懷運的不滿,李顯絲毫都不放在眼里,笑呵呵地頂了一句,壓根兒就不曾給其留甚情面。
「豈有……」武懷運乃是個炮仗脾氣,被李顯如此一頂,登時就火大了,也不管彼此身份高下如何,嘴一張,便要飆將起來。
「二弟,休得放肆!」武惟良一看情形不對,哪敢任由武懷運放肆如此,忙不迭地喝斥了一聲,止住了武懷運的話頭,而後也沒管武懷運的臉色有多難看,對著李賢兄弟倆深深一躬,滿是歉意地陪著不是道︰「舍弟性子燥,卻實無壞心,若有得罪處,還請二位殿下海涵則個。」
「表舅不必如此,都是為了迎駕大事,意見不同亦屬尋常事耳,無須放在心上,依小王看來,既然二位表舅以為當在園子處迎駕,那亦無不妥之處,就請兩便如何?」李顯當完了惡人,一轉眼立馬又裝起了好人,可說來說去,就是不肯靠近龔家園子半步,直听得武家兄弟大皺眉頭不已。
「殿下既然堅持如此,下官從命便是了,然,且容下官在此陪二位殿下一同迎駕可成?」眼瞅著李顯如此堅持,武惟良也沒了法子,萬般無奈之下,只好退讓一步,很是委婉地出言請求道。
「如此甚好,就有勞表舅了。」
李賢看了看李顯,見李顯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也就不再多廢話,笑著點頭應承了下來,武惟良見狀,只能是低聲交代了武懷運幾句,讓其回轉園門口主持大局,自個兒卻留在了李賢兄弟倆身邊,陪著笑地湊著趣兒,于是乎,稀奇古怪的一幕就此出現了——好端端的迎駕場面居然分成了前後不相連的兩截,怎麼看怎麼像是兩伙不相干的人湊到了一塊,全然就是各行其是的架勢。
「陛下駕到!」
「陛下駕到!」
……
一眾人等並沒有等上多久,不多時,幾名小宦官從遠處縱馬奔馳而來,一迭聲地開著道,旋即,無數羽林軍官兵護衛著一輛金鉻車以及數輛豪華馬車沿著大道緩緩地向著龔家園子駛將過來,高宗與武後等人駕臨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