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陳太忠說劉建東的事兒,王宏偉終于反應過來了,在西門齋的案子上,還有點東西是被忽略了的。
大家一直都認為,西門齋不是被花雨公司牽連而誤傷,就是被隱藏的常三的勢力滅口,線索也一直針對了這兩個方面,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自己的副局長王智宏,沒準也會有關。
這個案子生時,王宏偉是文廟分局副局長兼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比較清楚這件事,有傳言說,殺死小女孩的子彈,是從王智宏的槍里射出去的。
當時……西門齋應該是在市局技術科任臨時技術員!
陳太忠哪里想得到,自己又給王宏偉帶去了天大的苦惱?按著王局長的吩咐,他在門衛處,找到了那個叫「小董」的聯防隊員,據說這家伙對鳳凰市下三爛的玩意兒都是門兒清的。
小董長得瘦瘦小小的,大約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一見到這人,陳太忠就覺得丫營養不良,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可偏偏地一雙小眼楮格外地靈活,給人一種極為機靈的感覺。
一听說面前這位就是陳太忠,小董躬著身子,畢恭畢敬地伸出了雙手,「哈,是陳哥啊,早听十七哥說起過您了,今天才撞到……呵呵,王局要您找我,辦什麼事兒?」
「沒啥,就是臨看……臨看你熟不熟?」
「鄰居,還能有啥不熟的?」小董笑著點點頭,「有啥事兒,您直說好了。」
咦,那麼熟嗎?陳太忠側頭看看他,心里有點嘀咕。這家伙……不會跟里面的人沆瀣一氣吧?
「是他們跟我熟,」小董察言觀色的能力,似乎還過了十七,他好像看出了陳太忠的忌憚,雪白的牙齒一呲,「既然是陳哥你找我,又有王局的吩咐,那幫鳥人。誰地面子我都不會
「哈,你還真有眼色啊,」陳太忠听得笑了起來,他有點欣賞這個家伙了,「其實吧,我是怕你跟他們太熟,到時候礙著王局的面子,我不好意思對你下手。」
「哪兒能啊?我惹誰都不敢惹您,您的事兒。我听十七哥說得多了,」小董臉上的笑容非常自然,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常老三都栽您手里了呢。」
「咦,我挺喜歡你的,以後跟著我吧?」陳太忠見獵心喜,就想收了此人做小弟,「這個破聯防隊員,干不干吧。」
「哎呀,」小董有點為難了,他撓撓頭,肢體語言配合上他臉上的表情,給人一種異常無奈的感覺。「不怕您笑話,叫花子當三年,給個皇帝都不干啊,小董我自由散漫慣了,怕耽誤了您的事兒。」「行行。我不勉強你,我主要是欣賞你這個機靈勁兒,」陳太忠當然知道人家是拒絕了自己了,不過,這拒絕得挺委婉。他倒也生不出多少閑氣來。
「這麼說吧。臨看有個錢串子,還有個什麼……郎哥?」陳太忠想記住地人。那是多久都跑不了的,「你知道這兩個人都是怎麼回事嗎?」
「小郎啊,那是內勤,我帶您堵他家都沒問題,」小董還真知道,不過下一刻,他有點奇怪地問了,「可這個錢串子,您是怎麼知道的啊?」
「前兩天,我被省廳一個混蛋弄到臨看門口的小黑屋里了,」陳太忠也不管小董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那個錢串子,一根煙賣我兩百……」
「明白了,我明白了,」小董連連點頭,他對這些事可是很清楚的,「我還納悶是怎麼回事呢,錢串子可是號子里才這麼叫,那家伙叫錢……錢什麼記不起來了,反正綽號叫大臉,是個已決犯。」
已決犯還能呆在臨看,那就要點本事了,陳太忠明白這個,他點點頭,「他是兩年以下的徒刑?」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小董搖搖頭,「不過這家伙的舅舅,好像是什麼處長,他家里也有點錢,對了……他跟孔老二是把兄弟。」
「孔老二?」陳太忠搖搖頭,表示沒听說過這個名字。
「以前混紅山的,現在孔老二有點錢了,成了包工頭了,」小董嘴里地典故,那是張嘴就來,這讓陳太忠想起了初見十七時候的情形。
「對了,孔老二的姐姐,好像是姘上了錢串子地舅舅,」他說話的度很快,而且條理非常地清晰,「嗯,好像還是錢串子介紹的,這弟兄倆的輩分……好像亂了點。」
啪地一下,陳太忠一拍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地看向小董,他想起了昨天的民工,「你說的這個孔老二,不會就是……孔繁茂吧?」
也就是說,錢串子的舅舅,是李勇生?這可是新仇舊恨,大家慢慢地玩了。
當然,他之所以會這麼猜,主要是人家嘴里人名、關系都是一串一串的,他要是啥都不知道,豈不是……會有點沒面子?
「沒錯,就是他,」小董狠狠一點頭,「大臉在黑白兩道都有人,又有錢,在看守所當然會過得很好啦。」
「哦,原來是身後有人,」陳太忠點點頭,臉上似笑非笑,「小董,我身後可是沒人吶,你陪不陪我走一趟?」
「肯定去啦」小董猜出陳太忠要做什麼了,不過他這種機靈主兒,對選邊還是很在行的,陳某人可是讓王局都頭疼不已地人物,遇到這樣的人,他想講義氣都無從談起。當然,真的要是鐵哥們兒,小董也還能豁得出去通個風報個信什麼的,別看他圓滑,正經還有幾分血性,這也正是他四處吃得開的原因之一,大抵是「仗義每多屠狗輩」地緣故吧?
可是。他跟小郎和錢串子……沒那麼鐵的關系,大家的交情,也就是能讓他提醒陳某人一聲,「不過陳哥,這點錢,是獄警們地外財,錢串子能撈到百分之一就不錯了。」
「我管他百分之幾呢?」陳太忠做事,從來都是目標明確。冤有頭債有主,主謀是主謀,爪牙是爪牙,得罪他的是爪牙,那麼他就要拔其爪子,敲其牙齒。
或者,錢串子有他自己地苦衷,不過,丫能混到「買辦階級」。肯定也是下了功夫地,沒人強迫你去賣高價煙吧?
時間不長,陳太忠和小董就來到了臨看門口。小董給把門的警察塞一包煙,笑著點點頭,那邊什麼都沒問,笑著就把門打開了,「嘿,小董,再這麼長時間不來,下次可要漲價了啊。」
「想辦法讓你地**往長漲漲吧,」小董笑著啐他一口,帶著陳太忠昂然地進了鐵柵欄門。這里是個不大的院子,是看守所外圍辦公的地方,再往里,是鐵皮門,那就是臨看本部了。
「郎永杰!」小董站在院子里就喊了起來。「喊個毛地喊。」一個瘦高的警察走了出來,皺著眉頭看看小董,「小郎出去了,小董你小子越來越沒王法了啊。」
「郭所啊,」小董沖此人點點頭。倒也不見如何謙遜。手一指陳太忠,「這是陳科長。陳太忠,想找錢串子談點兒事
郭所長掃一眼陳太忠手上鼓鼓的黑色塑料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眉毛一揚,「有條子沒有,今天可不是接見日。」
「沒有,」陳太忠臉一繃,搶著話了,他很清楚,這個地方,就是原始森林,強者為尊,說那麼多沒用,「不過我要見他。」
「先辦手續,接見日再來!」郭所長哪里肯吃他這一套?這一畝三分地兒,他最大了,他斜眼看陳太忠一眼,轉頭就往回走,「這是看守所,不是養老院。」
「那我怎麼在外院兒就能遇到過錢串子呢?」陳太忠冷冷地話了,「那天也不是接見日啊。」
「郭所,你等等,」小董連蹦帶跳地跑了過去,低聲言語兩句,不過,陳太忠還是听到了他的話,「這是陳太忠啊,你沒听說李小文怎麼栽的?副檢察長李小文!」
郭所的身體,明顯地震了一下,好半天才愕然地回頭看一下那個年輕人,時近正午,可是在陰沉的天色中,那魁梧的身影在水氣中看得不是很分明。
「我日,小董你能耐了啊,這種人你都能交上,」郭所長側著臉點點頭,又轉頭回來,卻是由于轉變太大,臉上沒什麼表情,「哦,原來是陳科長,你等一下,我讓他們去叫人。」
「這是王局讓我帶過來的,」小董低聲嘀咕一句,卻是又被陳太忠听了一個真又真,「郭所最好安排個地方,讓他見錢串子,戎艷梅已經讓他整得翻不了身了。」
這家伙地消息,還真的靈通啊,一時間,陳太忠心里巨震,他可沒想到,這麼個猥瑣人物,十足十的市井小人,居然也能如此手眼通天。
殊不知,他在別人眼里,也是類似地角色,身份低微,卻是能掀起滔天巨浪,多少大人物都折戟沉沙在他面前,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放大了的小董。
不同的是,小董靠的是圓滑的手段和人脈,他靠的卻是強橫的實力和運氣。
第四百八十四章自己抽自己
不多時,錢串子就被帶進了陳太忠所在的房間,他坐在中間,旁邊是郭所長和小董。
「你就是錢串子?」看著面前這個矮胖子,陳太忠冷冷地問了。
「我就是,我就是,」錢串子的臉上堆滿了諂笑的笑容,連連點頭,心里卻是在不住地納悶︰這廝是誰呀,怎麼郭所都百年不遇地陪著?
「認識我嗎?」陳太忠冷冷地問了,這通邪火,他憋了好幾天了,既然省廳地那個小不方便動,說不得就要在這家伙身上多找回來點兒了。
「這個……大哥,我沒見過您,」錢串子听出來不對勁兒了。估計這位是找碴的,反正他是在改造呢,當著郭所長也不敢多說話,所以恭恭敬敬回了一句就沒言語了。
肯定是那個號子里的犯人托了關系來了,他心里並不怎麼在乎,惹得急了,你不怕我回去收拾那個犯人?各讓一步海闊天空的事兒。
而且,現在是在院子外頭。丟點人也不怕,再大的苦,捱一捱不就過去了?你總不能在臨看呆一輩子不是?
郭所長也听出不對味了,他原本還猜著,這位手里拎著好大地塑料袋,是看錢串子來了呢,本來想順手敲點什麼東西呢,結果人家來頭大,不買賬。
不買賬就不買賬吧。他倒也想知道錢串子跟這位地關系,反正錢串子在這兒也享受的是優待,下面的齷齪事他管得不多。但不代表不知情。
可听到陳太忠是來找碴的,他心里就更放心了,錢串子受地優待已經是頂峰了,爭取更好地待遇只有保外就醫了,可要往下踩的話,空間還是很大地嘛。
「不認識啊?哥哥我今天讓你認識認識!」陳太忠抬腿一腳,就重重地將人踹在了對面地牆腳,接著勾勾手指頭,「給我爬過來!」
這一腳踢得並不輕,可錢串子不在乎。看守所的管教下手,比這狠多了,更別說犯人之間的打架了,他慢吞吞站起身子,擦擦嘴角的血。走了過來。
卻不防小董站起來跑過去,飛身一腳踹到了他的腿彎上,別看這廝瘦瘦小小的,因為常打人,力道不大卻是精準無比。錢串子登時就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陳哥要你爬過來。你沒帶耳朵啊?」小董見他倒地,沖著臉上又是沒命地幾腳,方才轉身坐了回去,沖陳太忠齜牙一笑,「呵呵,這家伙真沒眼色,確實該打。」
陳太忠沉著臉點點頭,沒說什麼,冷眼看著那矮胖的身子,慢慢地從地上爬過來,他一抬皮鞋,鞋底在對方臉上來回蹭著,用意無非是侮辱對方。
「陳科,沒用,這些家伙都是二皮臉,」小董看出了他的用意,笑嘻嘻地搖搖頭,「只要你打不死他,他緩兩天就回過氣兒來了。」
「現在,認識我了嗎?」陳太忠听到這話,放下了腳,臉上也泛起了笑容,「還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啊?」
「認識了,認識了,」錢串子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有點不自然了。
「看著你這笑,我真的心煩啊,」陳太忠抬腿又是一腳,卻是趁他開口說話地機會,重重地踢到了下巴上,這一腳的力道也不小,錢串子登時就來了兩個後滾翻。
「再給我爬過來,」陳太忠穩穩地坐在那里,又勾勾手指頭,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
郭所長有點坐不住了,他看出來了,陳某人下手實在不知道輕重,而且也沒有打人不落痕跡地技巧,這麼下去,把人打死就麻煩了,打殘廢也麻煩是的,別人被打殘廢不要緊,但錢串子……還是有點背景的。
再等等吧,琢磨一下,他還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想法,等到打得實在太厲害的時候,再制止也不遲,要不這小爺泄不了這通邪火,自己不是惹禍上身?
「你想起點什麼來沒有?」陳太忠看著再次爬過來的錢串子,笑著問了……
踢了十來腳之後,陳太忠也懶得再戲弄這廝,看著他跪在地上,滿臉是血,輕笑一聲,「听說你……喜歡抽煙?」
總算不在認識不認識這個問題上糾纏了!錢串子被踢得頭暈眼花,听到這話,重重地喘口氣,不過一听抽煙,他心里又是一哆嗦,煙頭……那可是能玩出很多花樣的……
想歸這麼想,他還不敢不吱聲,只能畢恭畢敬地回答,「以前是抽煙,不過,看守所不讓抽煙……」
不讓抽煙?陳太忠的火登時就上來了,站起身,大手一伸,攥住了錢串子短短的頭,約莫也就是一厘米多點,拖著他走向牆邊,沖著牆壁「咚咚」地撞了十來下。
松開手,看著錢串子的腦袋不由自主地亂晃,陳太忠施施然地坐了回去,「看守所不讓抽煙,你怎麼還賣煙呢?兩百一根,好買賣啊……」
這話一說,正要站起身往外走地郭所長登時明白了,敢情人家陳科,今天是踢場子來了,他偽作訝異地看看陳太忠,「陳科,你說的,這是……真的?」
「真假你還不知道啊?」陳太忠見他話了,冷笑一聲,抬手又沖錢串子勾勾手指,「來,小子,大餐還沒開始呢……」
錢串子雖然已經頭暈眼花,惡心欲嘔了,可听到陳太忠這話,還是反應過來了,估計這是哪個王八蛋受了氣,從外面找了人來修理自己。
「沒那麼貴,我就是十塊二十塊一包的賣……」現在他知道,嘴 已經沒用了,看來這位也清楚看守所里的門道,那就只能老實地辯解了,「誰買得起那麼貴地煙?」
「我啊,我買得起啊,」陳太忠笑眯眯地看著他,也沒再動手了,「前兩天我在小黑屋,你不是要這麼賣我嗎?」
我日!錢串子的臉,登時就白了,他已經明白過來,面前這位是誰了。
那天他去別的地方轉轉,回來的時候,陳太忠被小井帶走了,當時他心里還恨著呢,那麼牙尖嘴利的家伙,沒好好收拾一下,實在太可惜也太遺憾了。
不過郎哥說了,那家伙似乎有點背景,警察來帶人地時候,不但說是「誤會了」,還點頭哈腰地陪著笑臉。
錢串子當然猜得出陳太忠有點背景,道理很簡單,人家穿地衣服一看就是高檔貨,要不他怎麼會一百一根地賣煙?
不過,人走了就走了,他也沒以為,對方會再找回來,看守所不比其他地方,這里是自成一片小天地,若不是系統內的主兒,能量小一點地,還真未必就比他吃得開,能從小黑屋月兌身,已經是該萬幸了。
當然,若是能量大一點的主兒,誰又會跟他一般見識?誰還會想得起回來找場子?無非就是斗兩句嘴而已,不疼不癢的這也是多年驗證出來的常識,大人一般不記小人過,既然已經同看守所月兌離關系了,那月兌離得更徹底一點方為做人正道。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錢串子行事的時候很少忌憚這方面的因素,是的,他不認為有這種可能性存在,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位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來找事了,而且一看,還是那種把人往死里玩的那種主。
「是我錯了,我該死……」沒有任何的解釋,錢串子跪在地上,雙手輪流地扇著自己的耳光,力道極大,「啪啪」聲響徹小小的房間。
若論察言觀色和見風使舵,唯一比官場還厲害的,大約就是監獄之類的地方了,這里的人現實得過任何一個已知的人類,錢串子更是其中佼佼者,所以他手下不敢留半分的力道。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