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上,做出「不許拉閘」決定的,並不是張愛國,忠的通訊員而已,陳太忠若是在,當然可以如此行事,不在的話,那就要看文海的意思了——擺不正身份,在官場里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陳太忠早就做出這個決定了,不過,他是有意考驗自己的通訊員,通知了張愛國之後,又給李健打個電話,意思是要他幫著看一看,等電業局想合閘的時候,看小張有沒有將自己的意思匯報給文海。
誰想張愛國放了電話就找文主任去了,找到文海之後,將陳太忠的意思如此這般一說,文海沉吟一下,「陳主任說這件事要不要上會?」
「我不知道,他沒說,」張愛國搖一搖頭,很是中規中矩地回答,「他只是告訴我說,不讓電業局的合閘,我就向您匯報來了。」
「那就不用上會了,」文海本來正猶豫呢,若說他對電業局沒有怨氣,那絕對是假的,可是硬頂著電業局不讓合閘,那也是得罪人的事情。
「等他們合閘的時候,小張你幫著攔住就行了,這件事我負責了,」好不容易陳太忠不在,文主任想起了很久沒有做過的大主任的滋味,反正這件事是陳太忠認可的,那麼他就獨斷專行一回了,也好讓大家知道,陳太忠不在的時候,科委是姓文的!
尤為好笑的是,本來科委沒人在供電所看守,誰也沒想到電業局會不聲不響地就去合閘,趙如山怎麼也要提個條件賣個人情什麼的吧?
張愛國知道消息趕去,還是因為文海得了譚嘯的通知——譚局長可真是不想得罪陳太忠,誰想這麼搶功一報告,得,科委正好做出反應。
趙如山一听科委賴皮成這樣,腦袋瓜登時又大了一號,想一想終于是一咬牙,「拼了!」
拼了?正在趙局長身邊坐著的兩位副局長相互看一看,心說趙局這是真的上火了,估計是要親自去合閘了,也是的,就不信一幫小混混敢為難堂堂的電業局局長。
「老潘,你親自去!」趙如山重重一拍潘金祥的肩膀,「我就不信,一幫小混混敢為難堂堂的電業局常務副局長。」
呃……潘金祥的臉部肌肉抽搐一下,「這個……局長,要不,咱們順便跟科委地談一談這個檢測的事情?」
「那沒什麼可談的,」趙如山繃著臉搖一搖頭,「他們那是得寸進尺,咱們必須堅守底線,老潘,你放心,局里會盡最大努力支持你的。」
真不是個玩意兒啊,潘金祥心里嘆口氣,黯然走出電業局,漫無目標地街上閑逛了十來分鐘,覺得有點冷,心說這種天氣掐了科委的電,換了是我也不肯干休啊。
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有心給大老板夏言冰打個電話吧,又不敢,夏局長的家長作風很濃,他能跨過各地市地局長直接指示科室——比如說剛才給值班室打電話,但卻是見不得別人越級反應問題。
再說了,要是夏局長也命令他去親自合閘,那他可是寡婦死了兒子——徹底沒指望了,難不成再把狀告到電力部去?
唉,還是給張新華打個電話吧,這可是潘局長一直沒怎麼用過的老關系了,听說張新華是陳太忠的老書記來地。
張新華一接電話,感覺著很有點匪夷所思,「什麼?這種天氣,你們拉了科委的閘,這不是胡鬧嗎? ……他們不讓你們合閘?科委也是胡鬧啊。」
「老張,我難得張一次嘴,你就幫兄弟一次,成不成?」潘金祥苦苦哀求,「你是小陳的老書記,他認你啊。」
「哎呀,這個……」張書記猶豫片刻,嘆一口氣,「那行,我試試吧,不過不敢保證啊,老潘,那小子現在太紅火了,很難說買不買我的賬,再說了,科委九個主任書記呢,他也只是一票不是?」
「他那一票,比其他八票加起來還大,」潘金祥繼續嘆氣,「老張,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先幫我引見一下小鐘吧,」張新華听到這話,心里也是暖洋洋地,「你念舊情,我挺高興的,不過,也不能總讓你忙,有些工作我也能做一做,難度也能降低一點。」
什麼叫老成持重?這就叫老成持重,張書記這話地意思就是說,小陳你幫著活動上層,我也不閑著,中間的環節打通一點,這麼一來,上面說話遇到地阻力也就小一點,事情就更容易辦一點。
這話,擱給一年前的陳太忠是絕對听不懂的,要不然也不會要的錢卡在省科委了,可是眼下他卻是听得明白,「那成,我現在就給小鐘打電話,最多半天之後,您就能聯系她了……不好意思啊老書記,我真不在鳳凰,要不就帶著她去……」
「我明白,你不用說了,」張新華很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陳太忠的歉意他感覺得到,一個小副科,卻是要他這副處去上門拜訪,小陳肯定會覺得對不住老領導,不過,「這年頭就是這樣,太忠,你以為你的老書記這點分寸都不知道?」
兩人就這麼隔著電話,足足聊了十來分鐘,然後陳太忠又撥通了鐘韻秋的電話,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遍。
鐘韻秋听得真有點匪夷所思了,最近是有不少人在跟她套近乎,其中不乏岑廣圖這樣的區委常委,不過,那都是大家通過正常途徑交往,她心里很清楚。
可是張新華走的,就是非正常渠道了,她是陳太忠的什麼人?是他的地下情人!雖然有太多的人知道她的這一層身份,可是還真沒什麼人利用過這一層關系。
而眼下,陳太忠的老領導,副處高配的開區街道辦書記,居然要通過這種不尷不尬的關系來結交她這個小副科,這讓年輕的小鐘有點驚訝,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不過她也知道,陳太忠不可能將他跟吳言的關系曝光,那麼,這麼行事倒也不是不給張新華面子,「太忠,那是你的老領導,我該怎麼接待?」
「該怎麼接待就怎麼接待,你就當我不存在,不需要對他太尊敬,」陳太忠回答得煞是無情,「你現在是吳言的秘書,注意你的身份,咱們三個私底下怎麼回事,跟正經事無關,你要維護好吳書記的形象,知道吧?」
「知道了,」鐘韻秋輕笑一聲,她原本就是玲瓏剔透的人兒,如何能听不出陳太忠維護吳言的意思?按說她該吃個小醋計較一番的,可她偏偏是吳言的秘書,連吃醋的資格都欠奉,「你的吳書記,神聖不可侵犯,咯咯……」
一听到她的笑聲,陳太忠就想到她那一笑必須捂嘴、絕美的笑容,心里登時微微一揪,跟在吳言身邊,小鐘連笑容都少了不少呢。
不過,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嘛,下一刻他就拋開了這份糾結,連張新華都求到你門上了,這也值了。
想想鐘韻秋說的「吳書記神聖不可侵犯」,他又想到了自己在曲陽說這話時的道貌岸然,一時有點想笑︰這鐘韻秋記性倒是好。
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糾纏著,陳太忠早就把跟電業局的恩怨忘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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