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四章群魔亂舞
「真是群魔亂舞啊.」陳太忠這話足足念叨了一路,直到汽車駛進橫山區宿舍大院,才勉力地將腦中那份不忿拋開。
湯麗萍喊住他,還真沒有再做什麼進一步暗示的意思,她做事也當得起她對自身的評價︰她有能力過得更好,只是一直沒有跟別人站到同一條起跑線上的機會。
誰說交好陳太忠,就一定要靠出賣自己的身體呢?這天晚上陳太忠、那帕里和王啟斌的談話,就被她听到了不少,當著外人,三位領導已經是比較注意表達方式了,然而這畢竟是私密場所的朋友聚會,有些事情也沒必要太忌諱不是?
于是,湯麗萍就注意到了,什麼樣的話題才是官場中人感興趣的,她畢竟是年紀尚輕,不如湘香、小王這樣的人有經驗,一時間就有著醍醐灌頂一般的明悟。
不過明悟歸明悟,有幾個青春年少的美女會在意官場動向呢?她甚至連人家嘴里的「老鄧、蔣世方、戴主席」都對不上號,能猜到「姓趙的」是指新任素波市長趙喜才,那已經是人品爆水平揮了。
但是,縱然是听不明白。她也知道該向哪一方面考慮,于是就想起來自家的老板楊總念叨過的一樁事情了。
這楊總就是上次差點被陳太忠動手敲打的那位,「正泰」房地產公司的老大,楊總听說陳太忠很不含糊,就采納了素波建委主任陳放天的建議,一力邀請湯麗萍加盟自己的公司,「你就是辦公室主任了,直接對我負責,底薪一千八,獎金提成什麼的另算……」
正泰房地產公司小得可憐,滿打滿算核心人物就五個,還基本上都是楊總的關系,湯麗萍去了,雖然手下只管著一個文員,卻是算五個人之外的第一號人物了。
跟她地位類似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公關部經理,那小伙子原是給九華房地產公司老總開車的司機,跟幾個銀行關系不錯,是以有此地位。
前文說過,湯麗萍的爺爺在素波印染廠上班,而他的房子現在就在正泰公司拆遷的範圍之內,當然,由于湯同學入職正泰,那拆遷的條件就大大放寬了。
雖然仍舊是一平米換一平米,但是出部分,可以享受公司內部價——對房地產公司來說,最值錢的是房子。最不值錢的也是房子,只要不影響市場價格,內部搞個優惠算什麼,就算賠本賣,那也是公司的福利,用來提高公司凝聚力的,誰能多嘴不成?
前兩天,楊總找到了湯麗萍,跟她商量是不是能把工資推後幾天,「公司現在錢緊啊,嘖,有人搗亂,還貸壓力又大,要不,你看陳主任能不能幫著說一說?」
這素波印染廠原本就是從素紡分離出來的,有人一直惦記著素紡這塊兒大肥肉呢,自然就不喜歡看到別的公司打擦邊球,在素紡周邊蓋樓,一步步侵蝕素紡的土地。
這年頭搞房地產,只要資金充裕,地塊肯定是越大越好。這樣不但利于統一規劃,分批次炒作開,而且在容積率上也佔便宜。
比如說吧,正泰緊挨著素紡的地起一棟高層的話,別的房地產公司拿下素紡來,總不能緊靠著這高層再起樓了,樓和樓之間得有適當的樓距,否則不但施工難度大,也影響業主們房屋的采光和通風——這樣的房子怎麼賣得出去?
可以想像一下,任是誰拿下素紡的地,現圍著土地的一圈全是樓,該留的樓距全是屬于自己的地,也不可能痛快不是?
于是,正泰受到刁難也是正常了,小公司就是小公司,容易被大公司欺負,雖然正泰也蓋了兩棟樓,但是實力還是差很多。
湯麗萍不混官場,但是她還是知道在趙市長之前,素波市有一個叫朱秉松的,不知道是市長還是副市長,而且楊總也跟她強調了,朱亦凱的老爹,是副省長級別的干部。
她在公司里做事,一般也不願意打陳主任的招牌,只有一次受到公關部經理的調笑,才警告他一句,「楊總都不敢跟我這麼說話,憑你也配」?于是楊總就知道了。這女孩怕是真的跟陳太忠走得極近。
可是湯麗萍自己清楚自己的事兒,也不敢就那麼答應下來,只答應老板合適的時候去問一問,而眼下,顯然是比較合適的時機。
這種事情,陳太忠一听就明白了,朱秉松這家伙一定也是听說了蒙老板要走的風聲,沒準還有心思借此玩一個什麼咸魚翻身,當然,這咸魚翻身的難度絕對不會小了,那麼借著天南省高層人事變動之際,打個時間差拿下大肥肉素紡,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這種前期準備,多半是引不起大多數人的注意,事實上,有能力關注素紡的主兒,心思十有**都在省里高層的變動上呢,就算知道了也沒心去管。
也就是湯麗萍好死不死地在一家受到牽連的房地產公司上班,而他陳某人卻又清楚天南省即將生的事情,才能把朱秉松的算盤看個明明白白。
「楊總說了,出面的是九華房地產,不過,高經理就是九華出來的。他悄悄地打听了一下,其實九華只是個幌子。」
——那姓高的就是公關部的經理,小伙子見湯麗萍長得漂亮,本來有心跟其生點心靈或者**上的踫撞,然而在知道湯主任的背景之後,很有眼色地主動偃旗息鼓,現在兩人反倒是關系處得不錯了。
听到這個消息後,陳太忠的心里能舒服才怪,朱秉松跟他的仇結得太大了,原本以為這廝就這樣了,誰想現在又出現了變數。
如此一來。他真的沒心思打湯麗萍的念頭了,而小湯同學也改變了策略沒有主動去勾引,所以年輕的副主任終于在深夜十一點趕回了素波。
吳言已經在屋里等了他兩個小時了,鐘韻秋也在。
吳書記要任職副市長的消息已經長翅膀一般地傳開了——連那帕里和王啟斌都知道了,越是這種情況,她越是要恪守本分規規矩矩,所以,一向強勢的美女書記,在最近一段時間里居然低調不少,能不摻乎的應酬,是堅決地不出面。
至于鐘韻秋也在,那就更是正常了,她是分享白市長升職喜悅的人選,而且自身受益也不淺,副廳級黨政干部的秘書,那可不是地方土政策而是正式在編了,就算省委下來政策,最多不過禁止縣處級干部配備專職秘書,副廳的那是管不了的。
以吳言在章系中的地位,小鐘同學下一步邁進市管干部的行列也不成問題,而且一個正科鐵鐵地沒跑了——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兩女這樣喜氣洋洋,陳太忠雖然是焚琴煮鶴之聖手,花間喝道的翹楚,也不好太煞風景,少不得三個人混作了一團,戰作一處。
這一戰直戰得天昏地暗,足足一個半小時才鳴金收兵,陳太忠也感覺酣暢淋灕至極,由此可見兩女興奮到何種地步了——陳某人認識吳言的時候是正處,這次一步跨進了副廳的行列,還是實職的這一種,這麼重大的事件,倒是再怎麼慶賀也不為過。
**過後,白書記懶洋洋地癱在床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了,偏生是嘴巴忙個不停,幸虧說話是最節省熱量的身體運動。「你說這個區長給誰干合適?」
「你沒有合適的人選嗎?」陳太忠關心的只是自家的小白,其他人暫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雖然橫山是他的大本營,但是古昕是政法系統的,楊新剛、姜世杰和張新華都是才提過的——連哥們兒都被紅線卡著呢,大家就忍耐一下吧。
「我是區委書記,可你是咱家的組織部長啊,」吳言笑著答他,「要戰決,不能讓段衛華有摻沙子的機會。」
「合著老段的人來,就是摻沙子?」陳太忠听得哭笑不得,心說吳言這也太強勢了一點,「小白,你這個習慣可是不好,你要學會大氣一點,現在個人風格太明顯了……」
說到這里,他情不自禁地打個磕絆,「個人風格」四個字,讓他想起了幾個小時之前,那帕里點評的蔣世方。
「這不是我個人風格的問題,」在這種興奮的時候,吳言難得地咂巴了一下嘴,「章書記這麼對我,我肯定要沖殺在前頭了,反正我在鳳凰市給大家的印象已經定型了,你覺得……我有回頭的余地嗎?」
「橫山現在的展勢頭很猛啊,」陳太忠一邊思索一邊回答,「來個不搭調的區長確實不合適,不過……你這區委書記還是副市長,下面又都是你的人,收拾個區長還不是小菜?」
王啟斌堂堂的組織部長,能被區委書記架得吐血,白市長出手,在自家地盤上搞定個區長,豈不是毛毛雨?
「嗯,不說這個了,」吳言問他區長的事情,也是怕又有推不開的人找到了太忠,事實上她在這件事上的言權並不大,不過她倒是打定主意了,若是太忠有屬意的人選,她無論如何也要幫著在堯東書記面前爭取一下。
「說一說你在北京的事兒吧,听說你前腳走,後腳喬小樹就去了……」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當初的好事
說起喬小樹,陳太忠就是冷哼一聲,「他去北京,還不是為了活動這個常務副市長?倒是害得我差點被他將一軍,幸虧我夠機智……」
說著說著,他現自己即將要溜嘴了,少不得干咳兩聲,將話題扯了回來,將北京之行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當然,關于「成親」啦「我們的宮殿」啦什麼的,那就沒必要說了。
說到最後說得興起,他現吳言並沒有將鐘韻秋攆開的意思,少不得嘆一口氣,將蔣世方可能來天南的消息也說了出來,人和人的關系,總是越處越近的嘛。
果不其然,吳言並沒有介意鐘韻秋在一邊旁听,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鐘秘書當然知道領導的用意,說不得垂下了眼皮,態度表現得異常端正︰您放心,我就當沒听到了。
吳書記這麼大方,其實是她知道,蒙老板要走的消息怕是瞞不了多久了,所以就皺著眉頭琢磨起省里這一攤事情來——這是每個上進心強的干部必備的品質,她自家的事情已經處理得七七八八了,當然有興趣琢磨一下天南的大勢。
「這個蔣世方,還真有可能回來,」她思索一陣,微微皺著眉頭話了,「蒙老板把天南的勢力打壓得差不多了,杜老板和老許也是外地人,來一個親天南的省長很正常。」
「嗯,過兩天我再去一趟素波,從戴復嘴里套一套話,」陳太忠懶洋洋地答她,「听說蔣世方很賞識他的……」
吳言靜靜地听完他跟戴主席之間的交情,猶豫一下搖一搖頭,「戴復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要是蔣世方的親戚或者還有那麼一點可能,只是賞識的話,蔣世方正經是要避著他。」
呃……合著是哥們兒猜錯了,不是戴復沒跟王啟斌說,而是老戴也不知道?陳太忠也不傻,一听她這話,登時就反應過來了,蔣書記這是想殺回天南來,怎麼可能放出風聲去?
別說中央空降一個省長下來,就是別的省平調過一個省長來,在天南引起的反應,怕是也強不過蔣世方回來,蔣書記一走,他留下的勢力被別人瓜分的瓜分,打壓的打壓,該劃拉到一邊的,堅決劃拉到一邊,他這麼一回來,很有點「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味道。
似此情況,省內沒有輕微的反彈才怪,這個節骨眼上,任何細小的動作,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所以,蔣世方要做的保密工作,怕是比蒙藝打碧空主意的時候還要嚴密才對。
「我現有些事情,真的是越琢磨越糊涂,」陳太忠反應過來白書記話的意思了,不過這次,他反倒對自己總結出來的東西不那麼肯定了,既然是如此,他索性就不去頭疼了,「我說小白,咱們歇息了吧?」
「要叫白市長了,」鐘韻秋居然也敢插嘴開玩笑了,吳言氣得抬手沖著她豐腴的臀部來了一巴掌,「少沒大沒小的,快滾出去洗一洗……」
接下來的兩天,陳太忠再次忙了起來,每次他離開較長時間,回來都要面對類似的情況,不過還好,隨著科委逐漸走上正軌,新來的幾個副職也逐漸融進了這個環境,他要操心的事情還是少了不少。
現在科委的辦公環境改善了不少,雖然還是老房子,但是局域網建起來,改造過的線路也能支持空調運轉了,而且科委大廈的改造方案即將敲定,復工在即。
等大廈蓋好之後,科委向樓內一搬,數遍鳳凰市,怕也找不到比這里辦公檔次更高的地方了——不過,若論厚重和古樸,那還是要差市委市政府不少。
在陳太忠回來的第三天,電動助力車廠第一輛新車終于下線,當然,這下線只是比較時髦的說法,其實一個幾千萬的廠子,還是不存在什麼生產流水線的,不過就是各生產各的,到最後組裝一下。
新車下線的儀式,是市委副書記曾學德親自來主持的,看得出來,曾書記這是已經開始為就職常務副市長做準備了。
也許是曾書記知道,陳太忠曾經向章堯東遞話,所以在現場的時候,他對陳主任相當和藹,走的時候兀自不忘拍一拍他的肩膀,「小陳不錯,好好干,」看得站在不遠處的科委大主任文海直翻白眼。
不過,這新車下線,問題就來了,該怎麼往外賣呢?廠子已經跟鳳凰市電視台訂了廣告,今天的下線儀式也是電視台直播,可是,一個地級市又怎麼可能消化得掉這樣的產能?
「沒事,回頭中視要來人做個專題,」陳太忠大大咧咧地話,不過李天鋒卻依舊是愁眉不展,「一個專題頂什麼用?生產我敢保證沒問題,但是這銷售……」
他這是有自行車廠倒閉在前的例子,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事實上,廠里已經制定出了一系列的銷售方案、獎懲制度,不過車沒賣出去的時候,誰的心里也不會太靠譜。
「這件事啊,我看還是得指望陳主任,」前來參加儀式的湖西區常務副區長肖朝貴笑著話了,「能從中視弄到專題……一般人哪兒做得到?」
這就是地級市的官員被人小看的根源所在了,囿于眼光和見識,肖區長並不知道想請這中視的人來,並不是特別難——當然,話說回來,就算他知道只需花錢即可,但以他在北京的人面兒,確實也不是很好操作。
梁志剛率先點頭,他的櫃員機保護罩可就是陳太忠最先賣出去的,現在已經銷售到鄰省了,又展了幾個代理,雖然眼下已經有山寨產品爭搶市場了,但是利潤還是相當可觀的。
「你們先賣吧,賣不動再找我,」陳太忠很不客氣地一轉身,心說哥們兒有多少事要做呢,這點小事就不要麻煩我了吧?
不過,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得閑的,他前腳才參加完下線儀式,後腳就有人找上門,還是挺不搭調的一位,勞動局局長周無名。
周局長二話不說,遞了張報紙給他,上面一篇報道用紅筆標了出來——《二百九十六人,只有一個人站著》。
陳太忠這心里納悶啊,快地掃了一眼,嗯,是一個韓國女老板為了懲罰員工,讓大家都沖她下跪,其中有一個不肯跪,「老周你給我看這個……是個什麼意思?」
「這些人全是咱鳳凰人,勞動局組織他們出去的,現在被媒體炒得熱火朝天,影響很惡劣,」周無名面無表情地回答,「那姓金的女老板是金永洙的朋友,金永洙是陳主任你……」
「你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陳太忠隱隱有點明白了,周局長是被自己收拾怕了,生恐自己在此事上再找他的麻煩,要知道,這些人出去打工,還是他通過金永洙介紹的。
不過,這是要一碼歸一碼,陳太忠哼一聲,「你管他是誰的朋友呢?現在是一九九九年,又不是一九三九年,**早就說過了,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可是當地政府解釋說,下跪是韓國人道歉的方式,」周無名依舊是那副死人臉,甚至連語調都沒有變化,「這涉及到個文化問題,咱們要尊重外資企業的文化觀念……」
「嘖,」陳太忠有點膩歪了,不耐煩地看他一眼,「我說老周,你到底想說什麼?」
「媒體的影響太厲害了,咱鳳凰扛不住啊,」周局長很聰明地偷換了一下概念,將「勞動局」換成了咱鳳凰,「可是你說……這些人非要跪,我有什麼辦法?」
這關哥們兒鳥事!陳太忠真的火了,「老周,我是科委副主任,不是勞動局副局長,這件事該怎麼處理,跟我有什麼關系嗎?」
「你難道不氣嗎?」周無名其實跟陳主任接觸不多,不過,這廝在鳳凰的風頭太勁了,他很清楚丫是個什麼樣的人,「太忠,這可是你介紹的人啊……這不是不給你面子嗎?」
「我說……」陳太忠想說點什麼,卻是覺得張不開嘴,他猶豫一下,苦澀地咽一口唾沫,「好吧老周,我很氣,你要我怎麼做?」
他真的很生氣,但是同時,他還不想管這件事,因為這不是他的職責範圍,眼下被周無名一將軍,那是死活躲不過去了,縱然明明知道對方在用激將法,也只能正面面對了——也許,他只是需要一個插手此事的借口吧。
「跟我去一趟珍海吧,慰問一下咱們的勞務人員,」周無名苦笑一聲,「要獎勵一下這個孫天,當然,你要是能活動一下,讓這韓國女老板公開道歉就最好了。」
「獎勵他干什麼?」陳太忠很奇怪地看一眼他,「我說老周,這不是應該的嗎?他只是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吧?」
「但是二百九十六個人,只有他這麼做了,」周無名面無表情地回答他。
哥們兒當初覺得,是做好事來的,陳太忠心里這個郁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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