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婷真的沒想到,自己扭一下頭,就帶來這麼大的響動。
她只是在伯明翰見過陳太忠動手打人,後來也听小紫菱說太忠哥身手相當了得,眼見這會場的氣氛挺輕松的,就回頭看一下。
但是她並沒有意識到,三個干部培訓班,在禮堂里也是豎著坐分了三撥的,而她個子低坐在前面,而陳太忠個子本就高又不欲引人注意,坐得就相當地靠後。
一個姿色尚可的女人,跨班級扭頭斜望,太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了。
何振魁听了郭校長的提議,嘴巴動一動,才待輕聲點評一點什麼東西,猛地現大家紛紛將目光看過來,駭然之下,也側頭一看,卻不防陳太忠正看著他,在微笑著點頭。
陳太忠見到王玉婷看自己,心里就知道有點不妙了,心說你早不看我晚不看無,這會兒看我,怕是要有點小麻煩。
由于有了這個警惕心理,他的反應就要快一眯,眼見大家紛紛扭頭,他也將頭扭向一邊微微頷,務求做到將禍水東引。
何振魁嘴巴雖然大,反應卻是不慢,一見副班長沖自己微笑,就知道要糟糕,尤其要命的是,他還真沒有什麼一技之長——仔細算一算……也就是有一手吐煙圈的本事,應該比在座所有人都強,但是這個……合適上去表演嗎?
所以他很干脆地一伸手,笑眯眯地示意了——陳主任你請,那女孩兒看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麻煩你就不要拉我墊背了成不成?
他倆這一折騰,連坐在前排的校領導都現了奇怪之處,于是紛紛地回頭望去,卻是見到兩個學員正在你推我讓,于是就有人琢磨了︰能讓這麼多人關注,大概都是有一技之長的吧?
「副班長,求你了,我真的啥也不會,」何振魁見到扭頭的人越來越多,真的是坐臥不安了,于是低聲懇求,「你看,連郭校長都看過來了。」
「你搞個詩朗誦啥的,應該沒問題吧,」陳太忠笑眯眯地看著他,一點也不為所動,這不僅僅是暗諷老何長了一張大嘴,更重要的是,他不想上台表演節目。
當然,他並不知道王玉婷打的主意是讓他表演武術,要不然絕對會推得更利索,而不是像眼下這般半開玩笑半當真——上台表演武術,哥們兒這算是表演還是算耍猴?
真要遇到這要求,他寧可唱一歌,也不會去打拳,雖然他的歌喉,是相當地慘不忍睹,但是這是原則問題。
兩人正在僵持,一班的前方已經傳來了呼聲,「陳太忠,來一個,」緊接著,這聲音在瞬間大了不少,卻是因為不少人在下一刻加入了呼聲中,「陳太忠,來一個……陳太忠,來一個……」
好個老董,我算你狠啊,陳太忠听出來了,帶頭起哄的就是董瑜亮,接下來跟隨的,是唐東民一幫人,再然後,就是全班都有了……
在這種群眾的呼聲中,他真的不能再推了,猶豫一下,狠狠瞪一眼長著大嘴跟著起哄的何振魁,送聘個「欠死定了」的眼神之後,他站了起來。
哥們兒表演個什麼節目好呢?練武術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他心里壓根兒就沒這個意識,唱歌的話,他拿不出手,跳舞的話……那跟練武也差不多了。
不過,陳某人還是有很多東西能拿得出手,下一刻他就做出了決定,于是沖大家點頭笑一笑,大步走上了主席台,「這樣吧……我給各位領導和同學們,表演個小魔術。」
緊接著,應他的請求,一邊的工作人員將一張小桌抬上了主席台——現在這里是舞台,再找一張紅綢桌布蓋上去,那就是齊活了。
反正這里時常充當各種會場,這些常見的東西,張羅起來太順手了。
陳太忠身著短袖襯衣,是牛仔褲,腳上一雙疲涼鞋,讓人怎麼看,都看不出來有什麼魔術師的裝備,他手上那顆綠油油的玉石戒指,是唯一比較礙眼的東西,但是在大家的眼里,那顯然不會是魔術道具。
在會場里一百多雙眼楮的注視下,陳太忠將兩只手伸進桌布下,假巴意思地擺弄片刻,然後雙手握拳,猛地向後一縮手,兩只手掌再張開時,每只手上各握著一個……雞蛋!
沒辦,陳某人的須彌戒里東西雖然多,但是合適做道具的卻不多,變珠寶出來不合適,變太陽傘出來又太大個,燒烤用的碳爐倒是不大不小,但是……合適嗎?
在手電筒、香煙、听裝啤酒中,他選擇了雞蛋,不算太好,但是恰好雙手能握住,這可以混淆大家的視線。
「是倆雞蛋?」有人驚呼。
有這種反應不足為奇,事實上,別看剛才大家叫得熱鬧,但是也沒誰會指望陳太忠能變出多麼驚天動地的魔術來,前面那麼多精心準備的節目,也不過是業余里面的中等,差強人意罷了,這臨時的抓壯丁,能強到哪里去?
說實在的,大家只是希望陳某人使用一個看起來比較勉強的道具,變出一朵花啊,或者撲克之類的,眾人就可以偽作不知地叫好了,畢竟,誰也不是專業的不是?
可是,空手變本命年來兩雞蛋,這個……這個怎麼說呢?必須承認的是,大家一開始都沒注意。這家伙身上,有什麼地方能放倆雞蛋。
「太忠,我有個問題,」還是董瑜亮,他居然在舉手之後,站起來了,一臉嚴肅地問了,「你這倆蛋……是真的嗎?」
「嘩,」滿禮堂的人哄然大笑,這種雙關語,是個男人就听得明白,而眼下大家在慶祝黨的生日,氣氛也較為和諧和熱烈,董處長這樣的問題也是調劑氣氛,不算過分。
有些女學員,一開始沒听出這問題的含義,不進,見到大家笑得前仰後合的,于是就紛紛醒悟了過來,面紅耳赤地跟著笑。
「你……」陳太忠被這句話嗆到了,他無奈地指一指董瑜亮,心說老董啊老董,我跟你……你給我等著!
「肯定是真的,」接下來,陳主任做個手勢,一邊的工作人員拿個茶杯過來,他將雞蛋在杯口一磕,兩個蛋帶著蛋清,啪啪地掉進了茶杯里。
他揮一揮手示意,工作人員向旁邊走兩步,他又將一只手伸進紅布下面鼓搗了起來。
這次,大家就都睜大眼楮看了,這魔術有模有樣的,誰也願意細看一下,緊接著,大家就看到,陳太忠從紅布下拿出了右手,手中卻又多了一個雞蛋。
這一下,大家就能斷定,這個叫做陳太忠的家伙,還真的有一手,確實,沒人看出來,這家伙手上的雞蛋是從哪里來的。
「變出來不算本事,再變走,那才是水平,」陳某人清一清嗓子,在台上解說一句,他真是沒做進魔術師,不知道變魔術的時候,一般魔術師都是不說話的,像現在他這做派,就有點耍把勢賣大力丸的味道。
不過,為了出這口氣,他不管那麼多了,下一刻,他的右手又放入紅綢下面,身子微微一僵,緊接著,他嘴里干脆地蹦出一個字「走」!同時左手將紅綢一把拽開,大家運足目力一看,果然,他的右手上已經空空如也。
「好,」郭校長率先鼓掌,大家跟著也響應了起來,陳太忠站在台上。笑眯眯地點頭,等掌聲漸次地稀疏之後,他才笑眯眯再一次問了,「大家知道,那個雞蛋去了哪兒了嗎?」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眾人的眼光就盯在了董瑜亮的身上,董處長心里有點納悶,我沒跟你串通這個啊,怎麼就把雞蛋變到我身上了呢?
他正琢磨呢,猛地覺得左胸口襯衫口袋處,有一種漲漲的,涼涼的感覺,一時禁不住有點愕然,你真把雞蛋變到我的口袋里了?
想是這麼想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袋一迷糊,右手沖著自己的上衣口袋就是狠狠地一拍,「啪」地一聲輕響,之後,就是粘稠的液體,從他上衣的口袋布處,緩緩地滲透了出來。
不是吧?董瑜亮低頭一看,登時就傻眼了,我這輕輕一拍……就把一只雞蛋拍爛了?
「瑜亮,不是這樣吧?」陳太忠愕然地望著他,心里卻是狂笑不已,「你總共就一個蛋,居然忍心……拍爛它?」
「嘩~」會場又是一陳爆笑,這次的笑聲,比剛才的還大很多,大家紛紛點評,說這個節目真的太棒了,不但有魔術底,這情節策劃和語言組織,那都是一等一的厲害……簡直可以上春晚了,沒想到一班還有這樣的壓軸戲。
「多謝董同學的配合。」陳太忠笑著沖台下點點頭,拒絕了大家「再來一個」的要求,「關鍵是,道具就只有三個雞蛋,其他的我也不會變了。」
「可以讓食堂給你送來一筐嘛。」郭校長也笑得合不攏嘴,覺得這一屆學生晨,總算有幾個有意思的,「小陳你還能變嗎?」
「雞蛋,會破的,」陳太忠笑一笑,兩只手地向空中一伸,猛地一劃拉,又是兩個雞蛋出現在手上,也不管自己說只準備了三個雞蛋了,他笑眯眯地看著大家,「這次我想找個領導配合我一下……最好是深孚眾望的,這樣的領導,不會幫著我捉弄人。」
深孚眾望的?郭建國只覺得好多雙眼楮看向了自己,他雖然沒有長後眼,但是卻直覺地感覺到,身後有更多的人盯著自己的後腦門。
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啊~這些年輕人,郭校長暗暗地吧口氣,說實話,他對自己口袋里揣兩個破雞蛋,也有一定的抵觸情緒——這玩意兒實在太影響形象了,而這個陳太忠的魔術水平,確實有點出神入化。
所謂魔術,必然是假的,這一點,郭校長可以確認,人不相信迷信,然而問題的關鍵是,他雖然能確定這是假的,但是其中關竅,他沒看出來!
既然沒看出來,他就不肯冒險了,七月一日固然是一個普天同慶……普黨同慶的日子,可是堂堂的常務副校長也滑出乖露丑的,領導的尊嚴,那是必須維護的。
「回頭一定要讓小陳同學充分地表演一下。」郭校長站起身,笑著伸出雙手,平伸在虛空中壓一壓,以壓制小禮堂內熱烈到有些狂躁的氣氛,「我知道大家都沒看過癮,但是,今天是慶祝黨的生日,大家重在參與,」一邊說,他一邊將目光掃向了遠處坐立難安的何振魁,下巴微微一揚,「那位同學……好像也有一技之長吧?」
「我……我這,是個不良習慣。」何振魁緩緩地站起來,腦子沒命地轉動來組織語言,不過這家伙的嘴皮子,真不是蓋的,在瞬間就找到了合適的表達方式。
「由于常年在工地上,跟工人師傅們在一起接觸得太久,就是比賽抽煙的技巧,學會吐煙圈了。」他振振有詞地解釋,「今天在場的領導和同學們太多,這個節目現在表演的話……我個人覺得不太合適。」吐煙圈?郭校長听得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心說這都什麼人啊,慶祝黨的生日,你的節目是吐煙圈——真當是林則徐的對頭了?
最後,何振魁終于如願以償地沒有上台表演,倒是二班的一個學員打听一下,听說這里後台藏有二胡,于是走上台拉了一段《二泉映月》。
他這麼一搞,居然將三班的一個女學員引了出來,他會彈鋼琴,不過,令郭校長遺憾的是,這個女學員彈的是什麼《水邊的阿秋狄麗娜》曲子倒是很優美,就是不太主旋律—要是你會彈《北京的金山上》就好了……
五點半的時候,郭校長宣布活動結束,鑒于今天是周末,大家可以不去食堂吃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周一以飯滿的精神來上課學習。
陳太忠才走出小禮堂,就覺得背後一陳殺氣掠過,回頭一看,董瑜亮正捂著上衣口袋,一邊跟身邊的人解釋著什麼,一邊怒氣沖沖地向自己走來。
「哈哈,」他爽朗地笑一聲,邁開長腿,三步並作兩步地快步前行,又拐一個彎消失了。
何振魁和羅漢在他身後不遠,見狀也快步上前,不過,這是省委黨校,誰想走太快也不好意思,否則落到別人眼里,沒準要得個「不穩重」的評價。
不成想,就落了這麼幾步,兩人走到拐彎處的時候,陳太忠魁梧的身影居然就憑空不見了,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太忠似乎走得也不是很快吧?
就這麼一愣神的夫,董瑜亮追過來了,嘴里還氣急敗壞地喊著,「太忠你這家伙……賠我的衣服,咦,人呢?」
這時的陳太忠已經趕到校園外了,今天早上,引進德國技術人才的事情全面展開,各個有需求的單位都趕到了天南賓館。
如此一來,凱瑟琳的位置就不那麼重要了,所以她和伊麗莎白在快到中午的時候,就跟到丁小寧那里,跟著丁總東游本逛煞是自在。
陳太忠本來想著,今天是周五,晚上約上蒙勤勤一起坐一坐,朋友一場,這也算是給她踐行了,不成想,凱瑟琳一定要他履行在逛夜市時的承諾——「我和伊莎要吃燒烤……干淨的那種。」
那他只能先給那帕里打個電話,迂回地問一下,秦科長啥時候離開天南,那大秘對他真是有啥說啥,「可能就是關系掛上去,人還在天南,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尚阿姨可是寶貝這個女兒,反正十四號院空著也是空著,北京城……壞蛋太多。」
「哦,那我就不著急了,」陳太忠也放松得很,隨口就來了這麼一句,不過,想一想這麼說容易被人誤會,說不得又補充一句,「本來想今天給她踐行呢。」
「哈,」那帕里听得就笑了起來,他是心思縝密之輩,捉人馬腳非常拿手,于是就針對這個口誤揮一下,可是由于顧忌老板,這揮還不能太過明顯,那就只能晦澀一點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已經……確有其事。」
「喂喂喂,我說你好歹馬上就是廳級干部了,」陳太忠被這暗語弄得哭笑不得,不過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他確實沒辦叫真,「對了,還沒恭喜你即將進步呢,碧空給我備倆小嫂子,回頭我過去……要干淨的,要名器。」
「名器……我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呢,那怎麼干淨得了?」那帕里繼續笑,這家伙無恥起來也是無邊無際的,畢竟他骨子里是帶了點衙內風格的,說這種事一點不難為情,尤其是……估計做起來也不會為難,不像陳某人礙于面子,從來不肯張羅類似事情。
不過下一刻,那大秘就扯回了正題,他傲然地話了,「至于說廳級干部嘛,現在跟你聊天的,就是一個副廳……你要記得喊領導哦。」
「敢情你也知道自己髒啊……我改主意了,給我準備四個小嫂子,」陳太忠啪地就掛了電話,小子,你且得瑟著。
不過不管怎麼說,蒙勤勤一時走不了,他就不著急聯系了,于是驅車駛向城郊——丁小寧她們正在工地上。
到了工地就六點出頭了,陳太忠很驚訝地現,凱瑟琳、伊麗莎白、還有雷蕾,居然一人一個安全帽,由丁小寧陪著在工地上轉悠。
京華房地產同時開工了十多棟樓,雖然工期是分批錯開的,但絕對是大手筆了,親眼見到這種壯觀的場面,陳某人也禁不住咋舌,「資金沒問題吧?」
「這兒的資金還是小事,廠區建設才麻煩。」丁小寧吧口氣,「關鍵是人手了是問題,市政府那邊催得緊,素紡又給我塞過來六十多個工人。」
「素紡的工人,他們會干什麼?」陳太忠听得揚一揚眉毛,不過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興趣不大,「算了,時間不早了,回去吃飯吧。」
「干不了大活,就干點體力活嘛。「
丁小寧轉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就摘下了頭上的安全帽,額頭上的海被汗水黏得左一綹右一綹的,牢牢地帖在她的額頭上,她卻是毫不在意,「不過,我是針對素紡結算,他們還得被剝一層皮。「
走出工地不遠,就來到了丁小寧在現場的臨時辦公室,她上工地的時候,都是穿著厚實的牛仔褲,要在這里換一下衣服才能離開。
像雷蕾幾個人,穿短裙熱褲的,也就只能臨時轉一下,還是不符合安全規定,所幸現在工人們的吃飯時間,要不然不知道會招來多少目光。
丁小寧在屋里換衣服,陳太忠在門口轉悠,猛地听到不遠處的房間里傳來嘩啦嘩啦的響聲,听起來是有人在打麻將。
「這是誰啊?「他的眉頭一皺,心說小寧這管理也忒差勁了吧?說不得走到那個房間,推開門探頭看一下,果不其然,四個中年人坐在那里打麻將,旁邊站了兩個年輕人在看。
听到有人推門,站著的人抬頭望了過來,其中一個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話了,「干什麼的?沒事兒出去!」
「咦?」陳太忠惱了,他原本就有點不高興,不過這是京華的事情,他也懶得插手,想著回頭要跟丁小寧說一聲。
不成想這廝居然敢叫自己出去,他這氣兒就憋不住了,整個京華都是哥們兒出的錢,你讓我出去?于是他冷哼一聲,「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在這兒打麻將?」
「嗯?」听他說得嚴厲,打麻將那四位也停下了手,齊齊轉頭看他,其中一個嘴上叼著煙白淨中年人斜著眼楮話了,「我們是什麼人,你管得著嗎?」
「呀哈,」陳太忠一听就樂了,抬腳就要往進走,不成想身後伸過一只手來,卻是丁小寧換好衣服出來了,「陳主任,算了,他們是甲方的人。」
「甲方……素紡的人?」陳太忠眉頭皺一皺,扭頭看一下小丁,「甲方的人不在甲方辦公室呆著,跑這兒來干什麼?」
他來這里時候不多,也多少知道一點,工地上除了工人呆的活動房,還有幾排活動房的院兒,除了施工方、庫房之類的地方,甲方辦公室也有四五間房子。
「他們是帶工的人,」丁小寧解釋一句,回頭狠狠地瞪屋里一眼,俏臉含霜,「早就告你佯動靜小一點,還敢跟陳主任中呲牙?這次我原諒你們了,下次直接扣錢,听見沒有?」
「呵呵,丁老板說啥就是啥,」白淨中年人趕緊站了起來,賠著笑臉話了,接著又沖陳太忠點頭笑一笑,「陳主任,對不住了,這不知者不罪啊。」
陳太忠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轉頭就走了,不過,在回程的路上,他還是有點忍不住,就開口問丁小寧,「他們不是來干活的嗎?」
「干活的也分領導和工人啊。」丁小寧笑一笑,「屋里那些人就不是干活的,無非給他們一間屋子,也省得在我跟前礙眼。」
素紡派來六十二個人,其中有七八個是領導和司機啥的,實際干活的不過是五十人,當然,丁總不會在乎,說的就是那些活,你們來一百六十二個人,也白搭,我對活不對人。
素紡都這樣了,這做領導的還是這種派頭,陳太忠听得頗為無語,而且帶五六十號人,這能是多大的領導?「是科長?」
「也就是一個科長一個副科,」丁小寧輕描淡寫地回答,「而且只是他們廠子里認,出來的話也是工人,就這樣,人家一個月不少掙錢,兩三萬總是有的。」
「什麼?」陳太忠听得好懸沒把眼楮珠子瞪出來,「你是說……你是說,就這企業的小科長,一個月兩三萬?這比我們科委都牛逼了。」
「這也沒啥吧,吸工人的血唄。」丁小寧伸出手,細細地跟他算了起來,「我這兒跟他結算,就是一個月六萬,五十個人,一個人六百是三萬,多的都是他拿了,給那個副科長再分點。」
「不是六十二個人嗎?」陳太忠有點不解。
「有十來個不來的,不來的那些個人,工資做得還高,都進他的口袋了,」丁小寧笑一笑,接著又吧口氣,「你那科委是正規單位,跟他們怎麼比?」
「算了,越听越鬧心,」陳太忠手一擺,不讓她說了,心說怪不得人人都要做領導呢,真要狠得下心腸,這來錢確實快啊,都說資本家喝人血吸民脂民膏,這國營企業少了監管,比資本家還狠呢——問題是這種丑惡,他們還不怕人知道。
當然,陳某人也不是個悲天憫人的主兒,也不是心里嘀咕兩句,就將此事放到了一邊,反正欺負的不是自己人。
不過,大家晚上在別墅里喝酒鬧騰的時候,天南台的迎接「七一」的晚會里,又出現了素紡工人,他們衣著整潔面色紅潤,站在舞台上唱大合唱,歌聲整齊而嘹亮,「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唱個酒也這麼鬧心?」陳太忠將啤酒罐向桌上一頓,「望男,換台!」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