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厚好歹也是個副廳干部,現場級別最高的,自然不能說什麼「秘書回家、司機手機掉水里」之類的話,還不夠丟人的呢,只說自己手機沒信號,已經很羽磣了。
「張【書】記事多,能理解」,陳太忠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這個解釋,他會相信才怪無非是你听說我請動鄭文彬的秘書了,才過來湊一把熱鬧吧?
見到他不冷不熱的樣子,張廣厚心里這個恨吶,那就不用再說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陳太忠能攀上鄭文彬∼謝思仁都到場了,敢這麼打鄭【書】記的旗號,肯定假不了。
我要是能早來的話……可不就順勢攀上鄭老板了嗎?就算攀不上,在謝思仁面前能留個比較深刻的印象」那也算不錯。
現在倒好,不但攀不上鄭老板,反倒是把陳太忠也得罪了個差不多,這是何苦來哉呢他當然想得到陳太忠會怎麼看自己。
一時間,現場就陷入了沉寂中,就在這個時候」張所長走了進來,「查到了,這個姜麗質是高管局副局長姜夢龍的女兒。」
「嗯?」張廣厚將手里的煙頭碾滅,正要再拽一根出來繼續抽」听得眉頭就是一皺,「姜麗質……她怎麼了?」
合著張【書】記是見過姜麗質的,張永貴接高路的活兒,跟姜夢龍打孌道很正常,而姜局長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大家都知道。
事實上,張廣厚還有意撮合一下自己兒子和這女女圭女圭」這基本也算門當戶對」不過遺憾的是,小姜是跟著她媽過的姜局長離婚又娶了一個」比小姜也不過大個三四歲。
而小姜的母親」現在跟市委秘書長部捷峰走得挺近,一個離婚了,一個喪偶了,但是兩人都有兒女,也就不可能再辦什麼證了。
張廣厚跟部捷峰又不是很對付,所以這幾者的關系也有點錯綜復雜,不過听說涉及到姜夢龍的女兒」他還是禁不住要出聲問一下。
等他听明白之後,訝異地看陳太忠一眼」「這孩子我認識,我給你們問一下她的電話……」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警車將姜麗質接了過來,小姜同學在路上的時候,就听明白了」陳太忠是受了自己的無妄之災,于是一進門,就沖著陳太忠點尊頭」「陳主任,真不好意思,連累你了。」
好漂亮的女孩兒,屋里人們的眼楮也是一亮,尤其是她原本就是有點憂郁的氣質,現在皺著眉頭道歉,禁不住就讓人心生憐意。
「無所謂,你把那天的情況」跟【警】察講明白,就可以回去了」陳太忠很隨意地擺一下手」沒說再多的話。
這是正經的「配合調查」又有張廣厚的面子在這兒」【警】察們索性就在會議室直接問了,事情經過也確實簡單,最後才問出來有點新意的東西。
合著姜麗質將人攔在收費站之後,有人就想將帕薩特扣下,後來那邊的車主又是道歉,又是請吃飯,還賠了一點壓驚費。
收了多少錢,她沒說,【警】察們也沒問,在他們看來這實在是太正常的事兒了」小姜是沒被撞傷,但論起性質來,跟肇事逃逸也差不多」苦主要收壓驚費費,肇事者還能不給?
更別說姜麗質也是有手段的人物,人家能在高路口把車堵住」換了任何一個司機來,怕是也只有破財消災這一種選擇誰讓他一開始就錯了呢?
「合著這個龐青娃,是覺得我好欺負」,陳太忠听得卻是有點窩火,禁不住出聲插話,他冷笑一聲,「能扣他車的人,他惹不起,所以他就來欺負我這外省人。」
「按我的分析,應該不是這樣,他只是想痛打你一頓出氣」,鄧琴接口了」「否則的話,泄憤的手段多了,比如說,既然認出你的車」他可以選擇砸車。
「這個沒錯,鰲魚湯館的保安反應再快」他們存了打了人就走的心思,別人也沒辦法」,張耀東站在一邊補充」「坐一輛出租車,沖你的車丟塊磚頭,那更簡單。」
「鰲魚湯館的保安?」陳太忠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心里暗暗地記下了這筆賬」那鰲魚湯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姓張的你要是跟他們有瓜葛,最好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哦」「張所長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有一個姓劉的【警】察,很同情那些混混哦」
嘖」麻煩了,張所長剛才就知道,小劉跟這個陳主任卯上了,他很清楚」小劉這麼積極地表現,只是想巴結那一級警司的郭副所長,好讓他家那個什麼什麼的親戚來做戶籍協管員。
小劉怎麼想的,張耀東並沒有興趣關心」但是他很清楚一點,由于這家伙的過激行為,很容易讓陳太忠生出「警匪勾結」的疑心一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所以他剛才一直在布線,意思是說,我們真是要跟混混們勾結」人家至于到鰲魚湯館堵你嗎、把你直接拽進【派】出所,還不是想怎麼收拾你,就怎麼收拾你?
但是辛辛苦苦地布了半天線,還沒開始收網,反倒勾得對方主動提起了小劉,張所長就覺得渾身無力你好歹也是正處級的干部了」犯得著跟一個小干警叫真嗎?
很顯然,他沒听說過「宰相肚量陳太忠」這句民諺。
然而,月復誹歸月復誹,陳太忠當著這麼多領導說出這話來,張耀東真是想含糊都不行,只得苦笑一聲,「這個家伙還年輕,作風有點粗暴……我讓他來跟您道個歉?」
陳太忠微微一揚下巴,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沒過兩分鐘,那小劉就被拽了過來,他也知道今天自己撞上大麻煩了」有心想跑吧」又琢磨著我當班跑了的話,對方更好揮了一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但是他對陳太忠的意見,真的挺大」眼下被拽過來道歉,真是不情不願,可又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得耷拉著眼皮,悶聲悶氣地話,「各位領導,對不起了」我今天工作態度不端正,請領導們批評和指正。」
「你……」鄧琴才說了一個字,陳太忠就笑一聲接口了,「呵呵,你態度很端正啊,不是誓不讓我囫圇著出【派】出所嗎?「這話一說,鄧局長想緩頰都沒那個臉了,這還是【警】察嗎?簡直是土匪啊」作風粗暴也就算了,居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我知道我錯了」,那小劉心一橫,反倒是無所謂了」抬起頭直視著陳太忠,「想怎麼處置我,你盡管說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鄧琴再也按捺不住了,重重地一拍桌子。
「你不讓我囫圇著出去,那就是想讓我身上掉幾個零件,對吧?」陳太忠笑眯眯地看著對方」「我也干過政法委【書】記,我對你的處置要求就是,「你想卸我身上的哪些零件,乖乖地卸掉你自己的」我就不追究你了。」
我操!小劉一听這話,還真傻眼了」他左右看看,心說你好歹也是這麼大一個領導呢,當著這麼些領導的面,你就敢這麼提要求?
他這麼想真的是沒錯,處級干部就該有處級干部的氣度,到了那個位置」境界不夠的話,很容易被人恥笑的,那叫沐猴而冠。
然而這個標準,是套不到陳太忠身上的」沒錯,陳某人是在努力學習做官」但是這家伙骨子里卻是快意恩仇的性情,尤其糟糕的是,他接觸的人里,不乏太子黨。
像邵國立之輩,那份傲慢根本就是掛在臉上的,而陳太忠絕對不會認為,自己還不如一個凡人、別人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我自然也能。
陳主任這話一出口,其他人齊齊地垂下了眼皮,當然,絕對會有人讓為,此人委實有點小肚雞腸,配不上處級干部的氣度。
但是,就算最不以為然的主兒,也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擱給別的處級干部,那是氣量不夠,擱給眼前這位」這是人家有傲慢的資本一個外地人」敢搶堂堂省委【書】記秘書謝思仁的座位,人家根本不是不知道進退,而是根本沒把咱們當回事。
所以,對這句血淋淋的話」在座的諸位」只能用沉默來回答。
劉警員四下看看,現各位領導都默不作聲,心里登時就是一沉,他那個誓不是假的,劉某人本來是有心,最起碼,也要砸爛打自己的那只手一我讓你知道襲警的後果!
但是這堂堂的處級干部,居然要自己卸掉身上的幾個部件,一時間他真的難以決斷了麻痹的,我不就是罵了你一句,你值得這麼認真嗎?
「我那,只是玩笑話」他猶豫半天,終于恥辱地決定」服軟。
「執法的時候,跟陌生人說玩笑話」,陳太忠听得冷笑一聲」「我就不說跟你有沒有那份交情了,這時候你象征著國家執法部門」你的意思是說,國家的法律,其實就是你嘴里的……玩笑?」
「我沒有那麼說,我只是不忿你襲警」,劉警員真的火了。
「你先做了什麼,自己清楚,既然你不打算跟我講理,我也沒興趣跟你講理」,陳太忠一伸手,狠狠地拍一下桌子,「少廢話,我只要看到一個不囫圇的你!」
「陳主任,這個……基層工作真的不容易做」,張耀東是真的為難,「小劉他……」
「狗屁!」陳太忠這下是真的惱了,他站起身子,沖著張所長指指點點,「你們要是在天南,信不信我整出你們尿來?基層工作難做,當我沒做過基層工作?」
「你心里裝著人民,人民心里自然裝著你,你要覺得自己可以騎在人民身上作威作福」可以隨便卸人民的零件」你就要小心,人民卸你的零件」你要對得起你領的那份工資!」
「陳主任」,謝思仁輕咳一聲,他覺得對方鬧得有點不像話了,「這件事情」我會給你個交待的,大家是兄弟省份,不要搞得那麼劍拔李張的。」
「我要是今天請不來你謝處長呢?」陳太忠冷冷一笑」火氣上頭的話,黃漢祥他都敢頂,何況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處長?沒錯,你是鄭文彬的秘書」但是,我是你們眼里的外地人,在我眼里」鄭文彬也不過是個外省的省委【書】記罷了。
所以,他接下來的話肯定不客氣,「那麼,我就要被人收拾得不囫圇子!」
一句斗氣的話,你又何必當真的,在場的人,九成九都是這麼想的」但是沒人敢這麼說」一個有來頭、有背景的人,被欺負成這樣」難道不該暴走嗎?
「這種混在人民【警】察中的敗類,鄧局長你給省委一個說法吧」,謝思仁見其暴走了,琢磨一下,終于決定順著此人性子來鄭【書】記還等著他匯報處理結果呢。
按說以謝處長的身份,處理一個小【警】察」真是上嘴皮踫一踫下嘴皮,然則」事情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麼簡單」還是那句話,省委和【派】出所」隔著實在太遠了。
下面要是肯買賬,他示意一下就完了,下面若是不肯買賬,問一句「謝處您為一句話就雙開他?」他也難免坐蠟為這種計較,**份啊。
更別說下面人真要有心抵觸,現在迫于壓力不得不開了人,回頭還可以再悄悄地招回來,一旦生這種事又傳出去,他謝思仁臉上也掛不住。
所以,他只要一個說法。
「先停職吧」,鄧琴輕描淡寫地做出了決定,「這警風警紀,也確實該整頓一下了,陳主任說得沒錯,你們是人民【警】察,不是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警】察。」
「我……」那小劉似乎還待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微微地嘆一。氣,低頭不做聲了。
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一個身材瘦高、略帶一點禿頂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又是一今年近四十的婦人,男人說話有點不怒而威,「姜麗質在哪兒?誰讓你們這麼晚,咦,謝處長?呃,還有張【書】記?」
「秘書長!」鄧琴和汪斌再次站了起來」張廣厚沉吟一下,也慢慢悠悠站起來了這個架子他是要擺的,部捷峰只是秘書長,他可是副【書】記,一個是在【書】記辦公會上能舉手,另一個可只有在常委會舉手的份兒。謝思仁看一眼陳太忠,現陳主任也在看自飛,燃後一一一一一一陳主任居然站起來了!
謝處長認識部捷峰,但是不知道秘書長的來意,而陳太忠不認識部捷峰」卻明白此人是姜麗質的「叔叔」,一听別人管此人叫秘書長,就知道這個人是友非敵,那麼」站起來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他這麼一站,謝處長就明白了,來的是朋友,說不得猶豫一下」也跟著站了起來,可是部捷峰是市委大管家」挑通眉眼的主兒,哪里真的受了他的客套?
「謝處不用那麼客氣,我就坐這兒吧」,」郟秘書長見張【書】記都只有敬陪末座的份兒,他索性隨手拽個椅子就坐下了,笑眯眯地解釋一句,,「這大晚上的」麗質這孩子出來……我們有點不放心。」,「葉子你也找個椅子坐吧……」張廣厚招呼他身後的那女人,很顯然,這女人就是姜麗質的母親了,兩人眉眼間有三分相似,姜母的相貌不及她的女兒,但是保養得極好,一眼看上去,真不能讓人相信,她能生出那麼大的女兒。
大家略略一起立,就紛紛坐下了,只有鄧局長、汪區長和陶大軍,直到等所有人坐下,才敢慢慢地坐下。
要說這二位也是副處級別的人物,鄧局長還享受正處待遇,這一晚上站站坐坐的,真是有點不拿處長當干部了。
不過,看一看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吧,市委副【書】記、市委秘書長、省委【書】記的秘書,這些人濟濟一堂,他倆也只能做小弟了其實只看所長張耀東就知道了,他在自家地盤都不敢坐。
「不知道張【書】記你在,要不我就不過來了」,」見大家都坐下了」部秘書長笑嘻嘻地解釋一句,剛才的威嚴氣象早就不見了蹤跡。
他跟姜麗質的母親搞在了一起」根本就不瞞著別人」姜母甚至都時常住在市委大院里,秘書長也時常去姜麗質的家轉一轉,這種情況在廳級干部里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兩人都是單身,偏偏又都有子女,別人問起來,一句「孩子有抵觸心理……」這就夠了都是成年人了,沒有配偶的話,有個把異性知己算什麼呢?
姜麗質住的是母親的宿舍,剛才【警】察進來帶她走,驚動了鄰居,這鄰居看了【警】察的證件,但是他覺得大晚上,小姜一個女孩兒家,被人帶走了」我得跟她母親說一聲啊。
姜母一听」肯定有點不放心,要過來看一看,她正跟部捷峰在一起,那麼,部秘書長跟著走一遭」那也是必然的了。
「就是【警】察請她過來,配合調查一下嘛」,張廣厚跟部捷峰不怎麼對付」但是場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我是沒想到謝處也在場」,部捷峰笑一笑,側頭看一眼謝思仁」心里真是浮想聯翩,這這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還有,跟謝處長在一起的那今年輕男人」居然坐在那個位置,又是什麼樣的來頭呢?
你又跟姜麗質是什麼情況呢?謝思仁也有點疑惑」他隱約感覺到了,那女人該是姜麗質的母親」但是,小姜的父親,不是姜夢龍嗎?你繞雲市委的秘書長,出的什麼頭嘛。
他是省委的,並不是很清楚市委那些事兒,雖然大家都在一個城市。
「我是來看天南省委陳主任的」,他指一指陳太忠,不動聲色地回答,「他認識小姜,我不認識。」
這又關我什麼事兒呢?陳太忠真是欲哭無淚,我,我就是讓人搭了一個便車嘛」不過這個部捷峰,似乎跟姜夢龍的老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關系?
堂堂的市委秘書長,肯定不能帶著別人的老婆出席各種場合,當然,如果姜夢龍的老婆是部捷峰的姐妹,她也姓部,這就正常了,但是那樣的話,姜麗質該管部秘書長叫舅舅,而不是叔叔吧?
各人心里各懷揣測,可是在這種情況下」絕對是不能隨便問的」部捷峰定一定神,看一眼陳太忠」「是天南陳主任啊,請問你在省委哪牟部門?」
「省文明辦」,」陳太忠回答得非常簡練。
「哦」,」部捷峰並不說什麼,只是簡單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在場各人雖然各自有各自的疑惑,卻不肯開口相詢,一時間,會議室里又趨于沉航不過」這陣寂靜並沒有持續多久,那一級警司就興沖沖地沖進了會議室里,「鄧局長,嫌疑人龐青娃已經被我們擒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他承認自己是襲擊陳主任的指使者了嗎?」鄧琴的反應,相當地沉穩」沒錯,現場雖然這麼多領導,但是,她是【警】察系統里職務和級別最高的。
「沒有,不過他肯定有問題,警員們蹲守的時候,見到他的車來,問他是不是龐青娃,他說不是」,郭所長笑眯眯地回答,看得出來」他對接下來的審訊,很有信心。
然而下一刻,他就有點疑惑了,掃一眼會議室,現自家的領導張耀東居然是站著的,「這這……這是?」,「麻煩你問一下他,本來打算把我打成什麼樣的」,陳太忠站起了身,他沖謝思仁點點頭,卻是無視了在場的其他人,「我要去看一看小張」謝處你也回吧,時間不早了……這還是國慶長假呢。」,「那可不行,鄭【書】記還等我匯報處理結果呢」,謝思仁笑著搖搖頭,終究是省委【書】記的秘書,話說得滴水不漏尺度適中,「我跟你一起去看張廠長吧?」
他倆率先出門走了,張廣厚多少還能接受一點,可是部捷峰卻完全搞不明白了」說不得拽住了姜麗質,低聲問,「麗質,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也沒什麼」姜麗質一邊走,一邊將情況細細解說一遍」「」說來還是陳主任被我連累了,他見撞了我的人要跑,很生氣嘛。」,「這陳主任倒是不錯」,姜母點點頭,但是部秘書長的著眼點卻不在這上面,「你是說謝思仁和張廣厚,都是陳太忠叫過來的?」a全文字更新